《平凡絮语》僮山

73、第 73 章

　　Chapter 73
　　几人浅尝了文理学院的风味餐厅后，便各自分头行动。袁行凛在返回宿舍前还顺便拽着陆一鸣取了先前买好的洗澡神器，打算在洗漱池边找个位置悬挂。

　　舍友吴昱嘉见他拿着一堆管子阀门儿之类进了卫生间，格外好奇地放下手头的东西跟进来问：“这是什么？”

　　“洗澡神器，在楼里打桶热水就能洗，不用挤澡堂，”袁行凛道。

　　另外两人闻言，也都跑进来围观。赵普道：“给力啊兄弟，这也太速度了，这不得参与使用，来，订单发群。”

　　“直接参与使用就行，”袁行凛说着，开始查看组装说明。

　　冯钰李宁站在一旁抢答问题一样道：“我知道这个，还打算过段时间稳定了买来着，这真心不便宜，现在以宿舍长的名义命令你发群收款，不然一人给你买一个星期午饭，自己看着办。”剩下两人在一旁对他的决定深表赞同。

　　冯钰李宁名字里有四个字，但别人的四字一般是姓统一在前、名统一在后，他却是穿插着来的，因此听起来非常拥挤。

　　袁行凛赶忙解释：“哪有你说得那么吓人，我怕被当成违章电器，买的自吸式的便宜款。”

　　众人表示不听那么多，拿着手机围着他怼脸示意，近乎威胁，他只好低头乖乖发起群收款。随后，几人纷纷去拿自己的水桶打热水，打算立刻轮流新鲜一把。用这玩意儿甚至可以足不出户，立省的一小时拿来吃饭睡觉打游戏看小说都是极好的。

　　几人搞定了洗澡神器，又在前人的经验基础上购置了驱蚊水、风油精、清凉油、藿香正气液等保命物件，清理调整好训练服装。做完一切相应的准备工作后，新生军训也随之开始。

　　但尽管准备如此周全，吴昱嘉还是成为全院头一个中暑的人，大概也能在全校排在前几。他体质过弱，头一天就昏过去三次。舍友们不停地把他连拖带抬地弄到阴凉的地方施救，像片场的群演一样一遍遍地忙前忙后，完全无缘刻苦训练。他最后一次从昏迷中悠悠醒转，已经快该吃晚饭了，他叹了口气，对守在身侧的赵普以及一旁长袖长裤全副武装的女教官虚弱道：“这属实是委屈我了。”

　　女教官：“……”

　　相比之下，陆一鸣那边的情况就正常很多，虽然他也觉得这样的运动强度一猛地有些大，但还不至于无法忍受。相反地，太久没有这样酣畅淋漓地出汗，一天下来，他整个人都感到更加轻松了。

　　下训的点也是高年级的下课时间，各条主路上都是密集的人流。食堂简直拥挤到几乎无法落脚，更别提找座位吃饭了。而且，饭菜的量似乎总没那么充足，稍微走慢两步，就只能看到剩菜残汤。他们中午已然经历过一次全程，那可怕的场面实在令人印象深刻。

　　舍友带着吴昱嘉先行买饭并回宿舍休息去了，袁行凛则在操场入口等待陆一鸣和陈仲和。历史学院这次仍旧与地遥合并训练，但美中不足的是他们的方阵与文学院中间隔着两三个其他系的阵营。因此，三人终于碰面时，新生们已经把道路堵得水泄不通了。

　　等饭的队伍格外冗长且前进缓慢，几人忍着厅内的炎热和憋闷终于快要到达窗口时，横里突然走来一个男生，拉着他女友的手要插队。他女友用娇俏的声音点名要吃宫保鸡丁，他便一口一个宫保鸡丁，极尽招摇，恨不能让整个队伍听到他震耳欲聋的浮夸宠溺。

　　袁行凛见对方全无自觉，便在他身后礼貌提醒：“同学，排队。”

　　然而他这声音明明够大，那男生却充耳不闻，继续对打饭小哥提出打不打包、分不分装、用不用餐盒以及要不要葱段、放多少肉等一系列繁复冗长的要求。袁行凛本就不喜欢密集拥挤的人群，排队到现在，心情已然不太美丽，更何况对方还要插在陆一鸣前面，他的不满情绪便更加明显，提高分贝重复了一遍：“排队。”

　　这句“排队”语气并不友善，那男生感到背后仿佛有双冷漠的眼睛正在看着自己，这才回过头乜了他一眼，道：“新生？和老生抢饭这么拽啊？”他女友等在一边，几乎与他同步，也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

　　袁行凛道：“抢饭的不是你吗？喜欢欺负新生？”

　　那男生没想到这回遇到了一个寸步不让的，登时被噎了一下，说不出话来。不过他恬不知耻惯了，便不准备多言，继续极不体面地把身子往陆一鸣前面塞。

　　那打饭小哥宛如一台机器，两眼迷蒙，脑中也丝毫没有什么先来后到的概念，见他如此，还真就给他盛起了饭。袁行凛见状也不惯着，伸手就要把他往一边拽。陆一鸣赶紧挡住他低声道：“别了，就他一个。少惹这种。”他攥着自家对象的胳膊安抚，袁行凛在这只手的轻轻揉捏下才安分了些许，没再继续怎样。

　　那人顺利拿到了两份打包好的饭，很有一些得意洋洋，离开前竟还不忘以一种羞辱的口气道：“你挺有素质？那你倒是先吃啊？”

　　他这行为实在过于嚣张且离谱，袁行凛嗤笑一声，低骂了句：“丢人败兴。”要不是陆一鸣一直捏着他，他横竖也要再怼些别的解气。不过，这句音量不大的“丢人败兴”似是踩到对方的尾巴一样，让那男的感到了突如其来的难堪。他十来年的生涯中大约从未被一个新生如此评价过，特别是他还拉着站得不远的女友，就更咽不下这口气了。于是，他瞬间折返，斗鸡一样挺着胸膛，似乎要把那肥厚的胸脯挺到袁行凛的脸上。

　　他道：“小子，说谁呢你？嘴放干净点。”

　　“说你加队呢，”袁行凛对他这色厉胆薄的无能挑衅毫不在意，直接回敬。同时将陆一鸣往自己身后拽了拽，不愿让他的衣服被那油哄哄的胖子沾到分毫。

　　“你他妈——”那人提高嗓门，或许因着女友的缘故，又自觉停顿调整了一下措辞，用一种上级的口吻厉声道，“就你会用成语是吧？你哪个系哪个班的？”

　　袁行凛道：“是啊，你哪系哪班的？”

　　队伍后面有人道：“赶紧走吧，都等吃饭呢，加个队还给你加有理了。”陈仲和排在袁行凛后面，也发自内心地表达疑惑：“江大还有这种货色啊？”一众穿着迷彩服的新生连连附和，他们中的不少还未被某些麻木且无原则的社会习气玷污，头脑清醒愿意站理，有人甚至举着手机拍了起来，那男生见状就变得有些心虚，也低骂了一声，拉着他女友快步离开了。

　　不过，两人虽然差点沦为过街老鼠，却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损失，反倒是陆一鸣再上前的时候，宫保鸡丁也没有了。小哥把几种菜底儿倒在一起，机器一样平静发问：“要哪个？”

　　几人拿了饭，又等了一会儿，终于等到一张空桌。陈仲和道：“就离谱，跟个土皇帝似的，还问人哪院哪班，咋的还要记名字告老师啊？都什么时代了。”

　　袁行凛道：“嚣张呗，给他惯的。”他摘了帽子，有些烦躁地揉了揉沾着黏汗的太阳穴，心道千万别让他再看到那张糟心的脸。他自己被插队或许都没那么生气，但一想到那男的直接往一鸣面前挤的丑恶德行，就火大得不行。

　　陆一鸣见袁行凛还没从刚才的心情中完全出来，哄孩子一样把自己盘里的鸡柳给他夹了很多，同时不忘谨慎叮嘱：“以后也不要跟这种人多话，省得产生不必要的交集。”

　　袁行凛点头回应：“嗯，我知道了。当时就是看不得他那样加你的队。”他这么一说，两人之间便又升腾起一点脉脉的情愫，把陈仲和自动隔绝在外。

　　陈仲和扒着饭现实道：“啧，这一看就是被爱情冲昏头脑了。那种人肯定谁的队都插，不是一鸣他也这样。没事儿，反正都穿一样的衣服，他也记不住咱，也不能咋。不过不是我说啊凛，你那几句话真的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了。你面对那种强权啊、关系户啊，你的确得慎用这类词汇，省得被人挟私报复。”

　　袁行凛叹口气道：“下次真不会了，主要是天也热人也多，本来就烦得够呛，还蹦出个这玩意儿。”

　　由于已经接近傍晚的集合时间，几人饭后都没返回宿舍，而是便买了水，坐在操场边的长凳上休整。陈仲和道：“这一天下来，跟打仗似的，我现在身上的汗都像是食堂的菜汤。”

　　“确实比高中还紧，那会儿至少能回家吃饭洗澡，不用抢来抢去。”袁行凛回味先前的经历，也感到难以立刻适应，自己之前还告诫一鸣要细嚼慢咽，现在看来，抢饭却要花费更多的时间。稍晚几步，饭甚至进不了嘴。

　　“就得一解散就往食堂冲才行，真不知道学校咋想的，”陈仲和继续发表观点，“就不能分个流，整一个新生专用，要么就提前搞个军训流水餐，到了挨个端的那种，都比现在好多了。”

　　袁行凛道：“想得真美，我也这么想的。”

　　陆一鸣道：“阿凛，你下训其实可以先过去吃饭，饭后回去休息，不用专门等我跟仲和。”

　　袁行凛道：“嗯，那明天试试我先去给你俩打饭，然后你们去餐厅找我。”

　　陈仲和道：“哥们儿，理想过于丰满，但还是别了吧，一人端一堆大铁盘子根本就不切实际，再找不到饭桌，咱仨估计要在食堂绕一下午。”

　　“可以打包带出来吃啊，咱们约个地方，你俩就在那儿等我就行，试一天看，”袁行凛继续思考，“要不就趁中场休息时点外卖放快递柜里，结束了骑车去拿，不去食堂打架，有的是方法。这些实在都不行的话就还等你们，自己挤多没意思。”

　　两人都被他这五花八门的办法逗笑，陆一鸣拍着他的肩膀安抚道：“我昨天买了牛奶，回头再囤点别的，来不及吃饭的话，我们可以这样解决。”天气还未转凉，食物也无需加热，这的确不失为一个有效的备选方案，受到了那两人的一致认可。

　　夜训时间不长，且各家教官为了活跃气氛，频繁进行一些单人节目或集体k歌的环节。如此一来，白天训练后的疲惫状态也得到了较为及时的缓解。陆一鸣的手不时伸入上衣口袋，摸到对象刚才塞给自己的一小块经过修剪变得圆钝的铝箔板。袁行凛怕他消化不良而专门准备了胃药，他听着四下热闹的对歌，同时嗅到夏末的草坪和夜风气息，心情突然变得格外舒畅。

　　这样的生活一连几天，大家除了不同程度地黑瘦一些，体质渐渐耐造了很多。尤其是吴昱嘉，每天走路都在哼着广播站集合时播放的音乐，气场变得屁颠屁颠的，已经不再把顾影自怜的文言词汇挂在嘴边了。

　　陆一鸣最近一周每晚都会去袁行凛宿舍简单冲澡再回寝室休息，袁行凛那些舍友也都因此很快与他熟悉起来。

　　赵普问：“凛这发小是不是历史学院录取分数特高的那位？我在红榜看到过他的名字，那成绩都能上津城排名前几的大学了，简直牛坏了。”

　　“文史专业合体写东西妙啊，”吴昱嘉也一脸崇拜，“有机会叫你朋友来一起写小说，还能在史实方面指导我们。”

　　冯钰李宁啧道：“你们这群早熟的学霸，还没开始正式上课呢，小说论文著书立说就全都安排上了，我感觉我整天脑子里就是吃喝玩乐，在觉悟上彻底输完了。”

　　赵普道：“别谦虚，姑且不论你那逆天的社交能力，你还贡献了我下一个小说主人公的取名思路，你是我同学里唯一一个姓名如此独特的人，叔叔阿姨简直不要太有创意。”

　　伪学霸袁行凛在旁躺着一边跟陆一鸣发消息，一边听得津津有味。而冯钰李宁虽然插不上太多写作相关的话，但套取情报的能力确如赵普所言，比这些人厉害许多，什么今天走方阵谁因为踩着谁的脚吵了一架，谁和谁聊到谁的对象了，导员学的什么专业、多大岁数，学校老师月薪多少等等，就没有他不知道或打听不到的事。不过他现在的消息范围主要被限制在自己院的方阵里，等正式上课以后，他的信息储备大概会更加丰富。

　　他们这段时间除了早出晚归，基本腾不出任何精力去搞什么外部社交。不过，小半个月的集中训练倒是迅速拉近了部分人的关系，兴许也小幅度地推动了某几个学科交叉的进程。

　　比如，陈仲和也开始到袁行凛宿舍洗澡了。虽然他们宿舍也安排了一个类似的神器，但他见陆一鸣频繁去找袁行凛，便也忍不住跑去掺和掺和热闹一下，并因此很快同525的人打成一片。他这一折腾，有时倒让李宁和赵普提着洗澡筐去313搞交换，顺带认识了户主张李扬。好在几人都偏e，也都还没过新鲜劲儿，所以不仅不会感到麻烦，反而乐在其中。

　　相较于靳峥极端微弱的存在感，马力川每天都在小群里叫苦不迭。文理学院的军训几乎把为期五天的国庆长假全部覆盖，唯一的安慰大概在于江大这群人结束会操后，能有时间去组团参观他们的表演。

　　但袁行凛却不打算重复观摩隔壁兄弟的类似展演，由于江大的上课时间安排比较紧凑，他和陆一鸣商量好趁周四或周五回趟新城。最近他俩虽然每天都能见到彼此，却仍旧碍于人多眼杂而不能进行任何亲昵互动，实在令人抓心挠肝。而且，尽管寝室氛围异常融洽，但袁行凛也着实想念他那柔软宽阔的大床。

　　至于返程时间则要看具体心情，既然没了放假这一说，只要不耽误上课，何时返校都没问题。

　　两人做出回家的决定后，观摩会操的任务就落在了陈仲和一人肩上。靳峥没有任何损失，马力川却因此感到不小的沮丧，连着发了好几天牢骚。江大没有袁行凛和陆一鸣，他就少了一个过去串门的重要理由，也提不起兴致再粘着陈仲和与靳峥做灯泡，连靳峥对他发出同行的邀请，都被他破天荒地婉拒了。

　　人一旦有了对象或者进入暧昧期，就容易有意无意地冷淡兄弟，马力川只好盯着手机屏幕百无聊赖，不过，他并没郁闷多久，就再次收到了周日下午约江大一众师兄师姐聚餐的通知。

　　打电话的当然是他见色忘友的发小，对方正乐颠坐在返回新城的高铁上。

　　“陈彬师兄说刚好军训和假期都要结束，就想号召开始上课前再一起吃一顿，”袁行凛概要道，“我哥打电话征询我们的时间，最后定在周日傍晚。”

　　“你看看，还得是高年级同学，“马力川用一种拉踩的语气内涵他道，“有号召力，有行动力。而且我就知道某些人绝对是非得要给自己预留一点甜蜜的时间，寒哥多善解人意一个人啊。要我说，咱以后就应该多吃几顿，最好是每周都来那么一回，这军训给我折磨得，都面黄肌瘦了……”

　　他絮絮叨叨挂断电话，整个人瞬间振奋起来，在床上翻了个身，愣是把军训时学的那些野外拉练题材的歌曲哼出了缠绵悱恻的独特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