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絮语》僮山

72、第 72 章

　　Chapter 72
　　约饭根据穆寒的空闲时间定在第二天晚上，陆一鸣因为有班会而没能参加。袁行凛还专门带上了之前买的手套回礼，然而已是夏季，这份回礼就多少显得不合时宜。

　　两人在上次集体聚会的食堂二楼入座，袁行凛把装着手套的牛皮纸小手袋递了过来：“本来打算去年冬天找机会给你的，但后来发生了太多各种各样的事，就一直拖到现在。”

　　穆寒道：“现在给我也很受用，我的手并不会继续长大。”他将那对蓝灰色的手套戴上试了试，由衷夸赞：“真的合适，颜色也好看，谢谢阿凛。”

　　然后，他装好手套说：“我可能又要继续回礼了。”

　　袁行凛看他从身边的书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包，笑道：“这怎么还循环上了。”

　　穆寒也笑，把东西递了过来：“一直没见合适的英译版，前段时间在一家网店买到了。不过送得有点迟，本来想着你对自我剖析解构之类的作品感兴趣，也能顺便帮你提升一下阅读理解能力。”

　　他说得轻松自然，袁行凛打开一看，是那本《恋人絮语》。他一直都想找来阅读，但囿于学业和资源问题而不停搁置。他捧着书开心道：“这还是你推荐过的，我是真的很感兴趣，谢了哥。”

　　他又一脸坚定对穆寒许诺：“接下来我除了学业，也要致力于给你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之前都是你们在一个劲儿地帮我进步。”

　　“那的确有的是机会，”穆寒露出一个略带宠溺的笑容，而后转移了话题：“对了，你上次跟我说要告诉我一件事，是什么？”

　　袁行凛道：“你得先有点心理建设，别吓到了。马力川都被震撼得好几天翻不过来劲儿。”

　　“哦？这么严重吗？但兴许……我已经有点猜到了，”穆寒说。

　　袁行凛诧异：“啊？那你是自己猜到，还是有人给你通风报信了？”

　　穆寒摇头，神色狡黠：“算是我自己发现的吧。我在学校的奖学金表彰栏看到了一鸣的名字。本来想着可能是重名，现在被你这么一说，八成就是一鸣了。”

　　袁行凛叹了口气：“还是被你抢了先，每次都这么从容，想看你不淡定的样子是真的很难。”其实不难，穆寒想，别人兴许真的看不到，但只要袁行凛想看，他还是愿意将自己的内心向他展示的。

　　他微笑起来，道：“好事成双，你俩现在肯定很开心。”

　　袁行凛点头，谨慎而诚实地开口：“嗯，对我来说这真的是一件天大的幸事，但我也的确为他感到一些惋惜。”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摆弄着放在桌面的餐巾纸包装袋。“我一方面欣喜若狂，一方面又怕自己不值得被他这样重视，怕他会后悔做出这个也把我考虑进来的决定。哥，你可以感受到这种矛盾吗？”

　　穆寒点头道：“嗯，我明白。不过我也在一定程度上能够理解一鸣的想法和做法。”他不得不承认，陆一鸣并不在意他人的看法，他在对待自己想要抓住的人和事上无疑比自己要勇敢执着许多。他举起茶杯由衷道：“所以我真的很羡慕你们。”

　　两人聊完这件事，又天南地北扯了些别的，也终于把各自的饭吃完了。袁行凛道：“那改天我再和一鸣一起找你吃饭，他们班今晚有班会。”

　　穆寒道：“好，随时等你们。”

　　两人分别后，袁行凛就凭着记忆去历史学院楼下等陆一鸣。他们报到之后曾一起把整个学校遛过一遍，并专门留意了彼此学院的典型建筑。但毕竟才来两天，印象并不那么深刻。他正犹豫要不要打开导航，陆一鸣的语音打了进来。

　　陆一鸣问：“在哪儿？去找你。”

　　“走到梧桐大道的路牌下面了，有点儿迷路，准备开地图找你们学院的楼。”

　　“你原地等我就行，”陆一鸣说着，不一会儿就出现在前面路口的一盏路灯下。袁行凛冲他小跑过去，顺着他过来的那条道路，一眼看到了树木深处历史学院的红色小楼。原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两人沿大道继续往前，走至靠近学校东门的一个巨大人工湖边，在一处长椅上坐下。袁行凛道：“你知道吗，我本来打算跟我哥说你来江大这件事的，结果他竟然自己发现了。他说之前在报栏看到你名字的时候，原本想着可能是重名，结果被我这样一说，立刻重新判断了一下，就猜得八九不离十了。你这个奖学金大王，校园之星。”

　　陆一鸣：“报栏？我都没注意在哪儿。”

　　袁行凛道：“气人，你知道我考上来多费劲吗？”

　　陆一鸣便冲他表情淡淡地摊手，表示这对自己而言实在不能更轻松。自打来了江大，他在袁行凛面前肉眼可见地恃宠而骄。袁行凛道：“就嘚瑟吧，反正也是我家的，而且还是为我来的。”说到这儿，他又悄悄地心窄了一下。

　　陆一鸣探头过来观察他，忽然注意到他手上拿了一个纸包，问：“这是什么？”

　　“我哥买的书，一直没来得及给我，现在刚好拿来祝贺我考上江大，”他把书递给陆一鸣，怕他想多，立刻解释道：“他说先前是为了让我培养语感，刚好我也喜欢。你要是感兴趣，给你拿去读。”

　　陆一鸣道：“你可以看完再借我，文学boy。”

　　袁行凛一听到这个词就条件反射地又要上手，陆一鸣抓着他的手腕和他缠斗，又问他：“你先前的礼物送出去了吗？”

　　袁行凛道：“送过了。”

　　陆一鸣道：“哦，那要不要也奖励一下你明晃晃的家教？”他本来是故意逗人，谁知袁行凛撤回手，真的从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来：“那可不得？而且这明晃晃的货，可不只是我的家教。”

　　那是两只带有机甲纹路的低调偏朋克风手机壳，别致而酷炫。两种颜色都符合陆一鸣的机型。袁行凛把那两只壳托在手里伸到他面前：“觉得都好看，就买了两种，方便替换。”他从东明谷回来后就开始留心了，但一直没有寻到特别中意的，直到前一阵才偶然在推荐栏里一眼看中这个配色。

　　陆一鸣低头认真选了一会儿，先换上了黑红相间的那个，随即把原来的柴犬贴纸小心转移到新壳上，又把墨绿和深灰色相间的那只收进口袋。袁行凛见他拿着手机反复端详，也掏出自己的，同样是黑红相间，同样带着先前的两只柴犬。

　　“有备而来，”陆一鸣点头，然后把袁行凛拽得面向自己，朝四周看了看，迅速贴过来亲了他一下。袁行凛就趁机轻咬他的唇，咬得他整个人都有些瘫软，心痒痒的。

　　腿也痒痒的，那是草丛里成群结队的蚊子干的好事，两人后知后觉低头查看，人均已被叮了四五个包。

　　文理学院的报到时间在周四、周五。胡茵已经开学，报到日又不在周末，所以没办法跟来疯玩一下。不过，已经有别的疯玩搭子等在那里了。

　　这两天刚好是江大新生自由开展集体活动和熟悉同学的时段，陈仲和跟在靳峥身侧，帮他拿东西。靳峥话也不多，表面平静，脾气却时常显露出一点火爆，而且从他那瘦削却有力的身板和陈仲和被教训后皱作一团的五官来看，他打人应该比较疼。袁行凛他们院系和班级刚刚开完了大小会议，此刻也没什么事，陆一鸣则已经游手好闲了一天。

　　马力川和靳峥被分在不同的寝室。马力川道：“要是能问问导员，把我俩调一屋去就好了。”

　　陈仲和就问靳峥：“你想跟这话痨住一起吗？”

　　靳峥不置可否，陈仲和便顺势接茬：“是得三思一下，省得真住一起糟心，这个货前几天打电话的声音你也领教过。”

　　马力川听了，对他不满地吱哇乱叫：“就知道跟我的亲同学诋毁我的形象，我这人除了话多点，一整个就是温柔体贴、古道热肠！”他除了声讨，也满怀极端兴奋的情绪，需要不停地对人发泄。靳峥不理他俩，转头询问宿管阿姨：“请问现在还能跟认识的人调到一个寝室吗？”

　　阿姨很是热情，给出的答案却是否定的：“哎呀，你说你们怎么没早点行动呢？你们应该在拿到通知书那个时候就联系院系结好伴的，现在全都分完了，再动就会特别麻烦，还得走那个……的程序，到那个……挨个地方批条才能行，诶呀阿姨这儿自己也决定不了啊……”

　　靳峥听得头大，回头望向陈仲和与马力川，马力川于是潇洒摆手道：“没事兄弟，回头我上你们寝室去照顾你！”

　　文理学院的宿舍倒是比江大要高级不少，是上床下桌的四人间。但与江大一样，房里虽然有独立的卫生间，却同样需要到隔壁澡堂楼洗澡。几人各自收拾停当后就又开始在校园里游荡。道路两侧除了安置着各个学院接待新生的遮阳大伞，还有很多社团在招新。走过某个摊位时，有两个穿着洛丽塔的女生手挽着手，想加靳峥好友，被他礼貌却神色淡漠地婉拒了。

　　靳峥皮肤白皙，身材细瘦高挑，刘海又稍微长长地垂在眉毛以下，加上整个人的气质偏阴郁那一挂，的确有些动漫人物走进现实的奇特感觉。陈仲和全程旁观，忍不住摇头道：“啧，不解风情，你这把艳福都整没了。”

　　靳峥面无表情阴阳他道：“哦，是哦？”

　　马力川就问：“你俩现在是什么情况？话说有没有点什么吸睛的关系？”

　　自打习惯了袁行凛和陆一鸣一起，他渐渐看哪两个男生都觉得人家有一腿。更何况眼前这两人厮混的时间的确比普通哥们更长些，上次跟王婉婷请教自媒体相关的时候，陈仲和缺席就是因为靳峥。

　　陈仲和摇头，本想继续对马力川损靳峥两句，靳峥突然给了他一个“想好再说”的眼神，他便有些不敢轻易发表观点。他十几年来过得迷糊且快乐，甚至从来没有真正搞懂过自己的情感偏好。两人迄今为止委实没有确立什么关系，但从陈仲和转校到一中与靳峥成为同桌起，他们便逐渐开始频繁组团行动。靳峥人很独，脾气也别扭，却并不排斥带着陈仲和干这干那。袁行凛和陆一鸣走在一边，好奇地感受他俩神奇的互斥互动。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就聊到了军训。由于特殊原因，近几年很多高校的新生军训都与往年有所不同，无需再将学生一车一车拉入基地封闭训练，而是将学生安排在本校的各个操场和道路上进行。军训为期两周，通常在报到工作结束之后的一周之内开始。马力川得知江大军训时间较他们更短之后，异常不平道：“为什么你们十三天，我们就得十六天？我们得多练整整三天！”

　　江大学生在几天之前就已明确接到了下周开始军训的通知，上午、下午、晚上都要训练，每段之间的休息时间不到两个小时。此刻谈及这一话题，袁行凛便对陆一鸣轻声叮嘱：“到时候悠着点，老久都没高强度训练了，天气还热，不舒服就立刻跟教官请假。吃饭也别吃太快，别喝凉水。”

　　他又露出那副啰哩啰嗦的熟悉面孔，陆一鸣依赖而格外受用地点头道：“嗯，要是离得近，就等你一起去吃。”

　　袁行凛应道：“好，洗澡就去我那儿，我买过家伙事儿了。”

　　马力川人在一旁，耳朵却伸得老长，听完又是一顿啧啧，并火速向他俩要到了购买链接。陈仲和被他俩一说，转头问靳峥：“有啥需要叮嘱叮嘱我的没有？”

　　靳峥道：“没有。”

　　陈仲和于是逆转身份，比葫芦画瓢道：“那有啥不舒服的记得跟教官请假，别硬撑，别吃凉东西，别吃太快。澡堂不好使的话就去找川儿，他要买那个什么浴霸。”

　　靳峥听得头蒙，抬起一脚，把这抄作业的话痨踹出一辆出租车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