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絮语》僮山

65、第 65 章

　　Chapter 65
　　三人集中一周半时间连学带考解决了科目二之后，陆一鸣承诺的为期两周的家教也要开始。因此，马力川和袁行凛打算抓紧时间率先学完科目三，边练边等他。

　　马力川的姑姑家就坐落在距离常春苑两三站地的别墅区。陆一鸣每天花费半天时间给那女孩补习数学，然后剩下半天用来备课、整理习题和教案。他刚参加完高考，无论是知识结构还是解题手感都仍然处在极佳的状态，故而对于指导他人，优势格外明显。

　　马力川的堂妹马怡然和陆一鸣一样不属于特别活泼的性格。她成绩一般，基础不算太好，但相对能够静下心来听讲，因此几天下来，收获肉眼可见地增长了不少。两人逐渐熟悉以后，她也会同陆一鸣聊点学习之外的琐事，抱怨一下父母对她学业的过度干涉以及在她的心理需求方面的漠不关心。陆一鸣在旁听着，感觉无论什么家长，对子女的关心似乎都比杜芮要多得多。

　　他不禁想起与袁行凛认识以来对方叮嘱自己加热食物，帮自己带饭，早起替他煮粥，监督他健康饮食的种种。或许正是袁行凛近乎无微不至的关爱与照顾，才使他从某种渴求父母关注的执念中逐渐脱离出来。他的确因之被对方深深吸引，但又远不止于此。他有些嘚瑟地想，阿凛就既不会过分干涉自己的选择，也不会对自己的心理需求漠不关心，这样的人偏偏就让自己遇到了。

　　他难得开一回小差，愣是被马怡然叫了两声才回了神。

　　“陆老师，”马怡然问，“你交女朋友了吗？”

　　陆一鸣说：“没有。”他说完，突然想到了穆寒和刘莎莎的案例，于是便立刻补充道：“但有喜欢的人。”

　　“哇，那你们是双向奔赴吗？”

　　“嗯，是吧，”陆一鸣脸上带着一点自己都没觉察到的笑意，看得马怡然在对恋爱心驰神往的同时，得出了她违背常规却又合乎逻辑与个别事实的结论：“你学习这么厉害也会早恋，看来早恋其实根本就没什么问题。”

　　陆一鸣：“……”

　　陆一鸣保守补充道：“可能还是有点影响的，因为多少会让你分心。”正如袁行凛那时所言，高三一年他因为转学而与自己分开复习，或许也在一定程度上帮助两人更加集中了注意力。

　　马怡然表示可以接受他的观点，又问：“陆老师，平时追你的人是不是有很多？”

　　陆一鸣道：“没有，都在忙着学习。”

　　马怡然问：“那你们最开始是怎么喜欢上对方的呢？感觉你在感情上不像会主动发现并主动出击的人。”

　　陆一鸣简单回答道：“我们俩是，他想提高成绩，我给他讲题，后来就一起学习了。”

　　马怡然震惊了，一条从未想过的道路在她面前铺展开来：学习竟然可以成为一道鹊桥，让有缘人千里来相会，让搭子日久生情、终成眷属。马怡然由衷道：“真好，不光成绩能上去，还能收获爱情，简直一举两得。”

　　陆一鸣听她这么一说，担心她会转头立刻模仿实践，赶紧努力解释道：“其实这也是个小概率事件，是个附带性的偶然结果，所以还是要以学业为重。”

　　马怡然有些失落地应了一声，道：“唉，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我们班根本没有组团学习的可能，你本来就是个罕见的个例。陆老师，我要是和你在一个班就好了。”

　　下午的课程结束后，袁行凛的电话也打过来了。“下课了吗？陆老师，”袁行凛问。

　　“嗯，刚下课，现在准备出小区。”

　　“走到什么位置了？我也差不多到了，去接你。”

　　陆一鸣说：“好，”他给袁行凛发了个定位，很快看到对方骑着一辆共享单车出现在远处的路口。

　　袁行凛锁好车，站在原地等他走近，脸颊上泛着一点运动过后的微红。陆一鸣知道他们练科目三要坐半个小时公交去往城郊。

　　“骑车回来的？累吗？”

　　袁行凛说：“不累，反正最近基本除了坐车还是坐车，都没怎么动，就当锻炼了。”

　　陆一鸣问：“川儿呢？也骑回来了？”

　　“嗯，他还在路上骑呢，估计再有十分钟到家，”袁行凛把一个薄薄的牛皮纸袋递到陆一鸣手里，“刚烤好的，尝尝。”

　　纸袋里有好几种不同口味的面包，一股温热的奶香扑面而来。“嗯？不是在川儿他小姨那儿买的吗？”陆一鸣说着，掰下一块肉松馅的牛角包投喂袁行凛。

　　“嗯，新发现的一处，花样和小姨家的也不是很一样，”袁行凛张嘴接住，“看上去应该挺好吃的。”

　　陆一鸣也尝了一口，味道确实不错。或许是下午讲课太过投入，又或许是白天气温太高，吃不下什么东西，接近傍晚，暑热消退后，他忽然感到自己现在很饿。他把那小半只面包吃完，继续拿出另一块内容丰富的三明治，打算立刻与袁行凛瓜分消灭。

　　袁行凛诧异道：“什么孩子让我家陆老师这么费劲？真心疼。”

　　陆一鸣说：“的确没有你省心，上着课还想着打听陆老师的感情状况。”

　　“哦？那陆老师怎么回答了？”

　　“陆老师说，没有女朋友，但有喜欢的人了，双向奔赴，”陆一鸣道，“从别人身上吸取了一些前车之鉴，想让某人获得绝对安全感。”

　　“真有魅力，”袁行凛面露羞涩地说。陆一鸣看他这欠欠的样儿，很想揉搓。

　　袁行凛说：“陆老师又累又饿的，我骑电动车带你回家吧？”

　　陆一鸣便答应了，虽然他在马怡然家坐了一下午，但他心疼袁行凛蹬了一路共享单车的腿。

　　袁行凛在路边扫了辆小电动，陆老师一跨上后座，就自觉把双手环在他的腰间，整个人也虚虚靠了上来。

　　袁行凛赶紧往前撤了一下道：“我身上有汗，别给你弄黏了。”

　　陆一鸣揉他的腰说：“香汗，已经吹干了。坐好了司机师傅。”

　　“知道了宝贝，那我们走了。”

　　彭雨森在朋友的酒吧多待了几天，返回江城时，江大的暑假已经过去半月。他提着简单的行李，准备无缝衔接下一个工作，去师兄的培训班帮忙。

　　他浅刷了一下朋友圈，一眼看到胡茵状态里的画具标识和几张作业，于是发消息道：“去了星美？画得真不错。”

　　星美是胡茵参加培训的机构名称，规模不大，但师资力量很强，王婉婷的学姐自己搞画室前，也在那边帮过忙。

　　胡茵发来一个“被迫学习”的表情，问：“雨森哥你回江城了吗？”

　　彭雨森：“刚回，行李还没放。”

　　胡茵：“旅游的照片我整理好了，给我一个□□号，我下课回去发你。”

　　彭雨森：“1083527865。”彭雨森发完，给她拨了个语音过去：“谢了妹妹。星美那边有我一个大四的师兄季超，不知道你认不认识。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直接找他。”

　　胡茵道：“啊，我知道季老师，他带我们的素描。你怎么到处都有认识的前辈或同学？真厉害。”

　　彭雨森道：“一般厉害吧。上次回江城来我们学校参观了吗？看到美院的楼没？以后来美院，罩你。”

　　“看了，你们学院很气派，门口的雕像也超酷，”胡茵道，“那天参观完，晚上还跟寒哥的同学一起吃饭了，那个食堂就在美院附近，我们是第二天才回的家。”

　　彭雨森：“和陈斌他们吗？”或许因为是自己班的私下吃的饭，陈斌当时并未通知他和许言。

　　“嗯，和陈斌哥、菲菲姐和莎莎姐三个人。寒哥那天还——”走廊上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胡茵一回头，见是季老师边叫她边走过来。

　　季超问：“王婉婷是不是跟你比较熟？”

　　“是的老师，”胡茵不敢直接泄露婉婷近期逃课的事情，默默等待对方先说。

　　“她退班了，但有部分文件和宿舍物品没拿完，你先帮忙收着回头给她？”

　　胡茵听得一愣，点头答应。彭雨森一直没挂断，等那边聊完了正事，才继续道：“刚好，你把电话递给超哥一下。”

　　“季老师，”胡茵依言照做，“雨森哥的电话。”

　　季超有些惊讶，接过来道：“嗯？回学校了？”

　　“刚到校门口，”彭雨森说。

　　季超问：“这个月还有什么安排吗？没事来帮我代课吗，我可能得出趟门。”

　　“你说晚了，我大概先去律哥那里看看，”彭雨森说。

　　“他那儿人手不挺足的吗？不然我跟他说声你七月先帮我带一期，结束以后再走，我工资开得也比他高。”

　　彭雨森说：“你这样我很难不动摇。”

　　“赶紧动摇，”季超与彭雨森聊天的语气比平时上课要活泼，“让他找别人。”

　　“对了哥，胡茵是我妹，麻烦帮我多指导一下，你有没有觉得她画画很不错？”

　　季超看了一下身旁的胡茵，道：“的确，而且兄妹气质蛮统一的。那你啥时候来？来了住我家或者你要住宿舍办公室画室都行，有床。”

　　彭雨森道：“你先搞定律哥，我明天就能去。不得不说我真是个香饽饽。”

　　季超：“帅气好拿捏的廉价劳动力罢了，回头还应该拉你去给我招生。”

　　两人又琐碎地聊了一会儿，季超挂断语音，把电话还给胡茵。季超问：“你俩是亲兄妹吗？还是表兄妹？你跟彭雨森长得别说还挺像。”

　　胡茵道：“旅游认的。”

　　季超：“……”

　　他把手中的一摞表格和材料递给胡茵。胡茵又问：“季老师，婉婷是今天退的班吗？”

　　季超说：“嗯，上午，她家里人来给她办的。但因为已经上了大半期，所以费用没全退。这是之前发的参考资料和文创手袋。”他想了想，又道：“今天那边估计下班了，你明天上午有空的话，我带你去把学费退一下。”

　　胡茵心里因为婉婷的突然退出而感到有些乱，她疑惑地望着季超。季超说：“雨森的妹妹就是我妹，记得明天大课间来找我。”胡茵受宠若惊，有些不知所措地道谢。季超笑着摆摆手，转身忙去了。

　　彭雨森第二天就出现在星美的素描课堂上，代替季超接管了班级。学生们发出一阵轻微的惊叹：又来一个帅的。这年头不知道为什么培训班的老师个个年轻帅气，相比之下高中那些体制内的专业课老师反而似乎受到了更多的摧残。

　　胡茵仍然有点一蹶不振，因为她昨晚联系婉婷时，电话一直没打通。课间她耷拉着脑袋出门上厕所，被彭雨森叫住问：“昨天不是挺开心的吗？这是怎么了？”

　　胡茵道：“朋友不知什么原因退班了，也不接电话。”

　　彭雨森说：“兴许是有什么急事来不及说。超哥不是让你找他吗，可以问问备用电话。”

　　胡茵一听，顿时觉得十分有道理。昨天来办手续的是婉婷的家长，季超那儿一定留有对方的联系方式。彭雨森又问：“你昨天电话里说穆寒‘还’，还什么？”

　　“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胡茵有点心虚，那天她一激动，险些说出了别人的隐私。或许寒哥并不想让这件事情被大范围地知道呢。她便自动省略了饭桌上的表白环节，故作镇静道：“寒哥还给我们开了一间招待所的房。”

　　“没了？”

　　“嗯，你可以自己问他，”胡茵道。她这么一说，彭雨森就冲她挑了一下眉：“有别的瞒我。”

　　“没有，就，你俩关系不是很好吗，你直接问他或者李菲姐都行。”

　　“哦，”彭雨森已有预感，便把胡茵拉到一边，用更低的声音问：“寒哥难道表白了？”

　　胡茵果然心无城府，急道：“我、我可没说。”

　　彭雨森道：“是，你没说，我本来就知道。”

　　“可你怎么知道？你知道他喜欢——”胡茵很快捂住了自己那张死嘴。

　　“一点点吧，”彭雨森道，“我还知道他们班刘莎莎喜欢他的事。所以无非是当场拒绝那个姐，要不就是表白了那个弟。回头再问你。”

　　胡茵道：“真会猜。不得不说你也蛮八卦的。”

　　彭雨森捏了一下她的辫子，把她往办公室的方向推：“看对谁吧，一会儿一会儿。”他很快被走出教室的学生们围着问东问西，胡茵冲他挥手，先去找季超了。

　　季超收拾出一只行李箱和一个书包，看到胡茵，招呼她过去，带她弄退款。一切办理停当后，胡茵向他道谢，顺便询问了婉婷家人的联系方式存在手机里，打算再联系不上婉婷，就打这个电话问问。不知为何她心里总有一种隐隐的不安，但她人在新城，暂时无法直接找去婉婷家。

　　午饭时，婉婷仍然没接电话，胡茵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拨出了她妈妈的电话。她打了两遍，电话响了很久，里面才传来一个语气严厉而略带不耐烦的女声。

　　“阿姨好，”胡茵说，“我是婉婷在美术班的同学。”胡茵虽然去过婉婷家，但大都是在婉婷自己在家的时候，偶尔有一两次碰到她妈，婉婷会直接把胡茵拉进卧室，或拉她出门找地方聊天。因此，阿姨或许对胡茵没什么印象。

　　“我想问问婉婷为什么突然不来——”

　　“什么为什么？忙学习呢，没时间搞那些。”对方几乎是逃避式地挂了电话，没再给胡茵说话的机会。但这个回答显然带有鲜明的敷衍意味，因为婉婷上的是艺术班，高考是要走美术的。

　　不过，现在起码知道应该没什么特别严重的事，自己大概多少有些小题大做。胡茵在楼外的水泥台上坐了一会儿，收起漫游的思绪，回班画作业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