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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 54 章 ...

  •   Chapter 54
      水饺是三鲜和虾仁玉米馅儿,马力川还熟练而贴心地整了一小碗香油醋耗油和酱油的混合蘸料。四人像上学期间的聚会一般围坐在餐桌前吃饭闲聊,由于后续可能还要到学校参加招生座谈和志愿填报,高考结束这件事仍旧尚未对他们造成什么特别显著的震撼。饭毕,几人最终决定按马力川的建议两两组合,分别在袁行凛和陆一鸣家过夜。

      重新回归了熟悉而静谧的专属空间,两人终于从长久压抑汹涌爱意的状态下彻底获释。

      陆一鸣迫不及待地探头去咬袁行凛的唇角,被他捧着脸颊压在墙上亲吻。他们这一年来见面的次数实在少得可怜,且从相聚的一刻起就仿佛按下了秒表,始终都在赶时间,这种情况是必然无法淋漓尽致地表达思念与渴慕的。不过也正因如此,两人每次亲昵时,快感都来得迅猛异常。

      袁行凛喘着气,把脸埋在陆一鸣胸前轻笑。陆一鸣知道他在笑什么,将手绕到他背上捏他的脖子,那触感又痒又疼,惹得袁行凛不由得缩来躲去并伺机以各种手段展开报复。事实证明,戒欲过度的人的确连半点言语与动作的挑逗都禁不住,缠闹间,新一轮感觉便很快造访。

      马力川失眠到二半夜,冤种一样躺在袁行凛卧室的床上,终于忍不住压低声音在黑暗里给他打语音:“我说,你们小情侣只知道逍遥快活,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忍受寂寞!现在我根本睡不着觉了好吗!”

      袁行凛趴在陆一鸣怀里任他玩弄半干的头发,悠然推脱责任道:“你自己非要来,反而怪我俩?感恩吧,要不是我俩心疼你,你今晚就得在客厅地上寂寞。”

      “地上?你现在就是这么对你兄弟的吧?就算你让我睡地上,寒哥也不会让我睡地上!”他说完想了想,觉得那不太现实,遂改口道:“睡地上也不是不舒服!又不是没睡过地板!”

      他百无聊赖,一会儿拽拽袁行凛蚊帐上的绳子,一会儿把玩桌上的水杯,又拉开床头柜抽屉翻翻里面的东西。这一翻不要紧,他觉得他受到了十几年来从未有过的空前震撼。袁行凛那种类不多但格外醒目的什么用品,就这样猝不及防地闯入他的眼帘。

      “凛啊,”马力川颤颤道,“我觉得我不干净了……”

      马力川:“罪过!”

      马力川:“不是,你这些都是必须要用的吗?要不要我现在给你们送一下?”

      袁行凛:“睡你的觉。”

      “你们,你们都还是刚满十八岁的孩子啊,我只能说我活得太保守了,”马力川啰里啰嗦,边说边观察这些东西的外形和包装上的文字,有些还是英文单词。他打开翻译词典,开始挨个查阅跟读。

      “别学了,你以后用到的时候,我俩给你科普,”袁行凛说完,强行结束了对话。

      这种有对象撒狗粮的简直是厚颜无耻!而且这人也不知道把这类物品稍微藏一下,万一让沈阿姨看到可咋整。马力川啧啧着,格外体贴地把那些东西往深处推了推,才合上抽屉,用力翻了个身,面朝墙闭上眼睛。但脑中不知为何开始浮现出一些奇怪且震撼的画面。他又重新摸出手机,在黑暗中打字搜索:男生和男生那啥疼吗?

      “压麻了没,”袁行凛扔下电话,爬起来重新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搂着陆一鸣。两人混战之后,又打起精神收拾清理一番,都感到有些疲惫。由于这次战况相对激烈,且自家对象从来只管邀请,不知害怕,甚至主张效仿车文,袁行凛还是坚持拽着他仔细检查询问了好几遍才放他回来。不过陆一鸣还未睡着,摇头问:“马力川知道我们了?”

      “嗯,你转学后那个秋天他就看出来了,”袁行凛说。

      “怎么看出来的,”陆一鸣的眼皮都抬不起来了,仍在梦呓般地发问。

      “嗯……我那时住校,他有一次来慰问我,问我和你是不是真的,”他揉着陆一鸣的手,像讲述一个睡前故事,“他说他此前就一直感觉咱俩总是很亲密,而且和普通哥们的情感不同。我说,是真的。他就是那个时候确定了。”

      “嗯……”陆一鸣闭上眼睛,袁行凛在陆一鸣的脸颊上亲一下,不多时,便听到了怀中人均匀的呼吸。

      杜芮最近很有一点公务缠身。陆一鸣去新城这两天,她也突然接到通知要到江城参加一个会议。于是,会议结束后,她临时决定拐个弯,回新城家里看看。她还未将这栋房子打理并交付中介,打算等到九月陆一鸣开学以后再来一步一步完成这些计划。陆一鸣现在人还在新城,她想等各自忙完后,如果他愿意,两人或许可以一同返荣。

      天气炎热异常,人在户外稍一活动就会弄得满身燥汗。杜芮戴着一副巨大的茶色墨镜,打着一把黑色双层遮阳伞一路寻找树荫,尽量把自己维持在多重护盾之下躲避烈日。常春苑寄宿的高三学生都提前进入了暑假,这批租客中的不少似乎已经搬走,车棚里只剩些七零八落无人认领的老旧自行车。现在是上午,上班上课的人还在继续忙碌,因此走进大门时,四下空无一人,只听得蝉鸣阵阵,衬得整个小区格外安静。

      她打算先跟陆一鸣说一声,告知他自己最近的行程安排,然后上楼检查一下房子的情况。然而她还没走到11号楼下,就提前看到了自己一直急于获知的那个令人不安的现实:陆一鸣和袁行凛一道从12号楼里走出来,不知是聊到什么话题,走至无人的角落,袁行凛拉住陆一鸣的手,放在嘴边碰了一下。

      这一幕如此迅速地在她眼前呈现出来,以至于有那么一瞬,杜芮认为自己极有可能是看花了眼。然而,似乎是为了继续坐实这段关系,陆一鸣很快用那只被吻过的手在袁行凛脸上揉捏了一下。两人的动作显然并非一种朋友之间的戏谑,而更多是充满爱意的表达。

      至此,杜芮的心终于沉入谷底。

      她几乎无法站稳,不由得后退一步,抬手扶住身边的墙壁。

      她把自己停在11号楼对面建筑物的阴影里,一时间,脑海中那些杂乱的信息碎片逐渐归位:为什么一鸣春节要独自回来,为什么那个叫吴桐的女生说他并没有什么恋爱的迹象,为什么估完分数他又这样急切地返回新城,为什么他受伤请假那段日子袁行凛第一时间上门问候、帮他转达学校里的各种事宜……以及那句“爱你”。这些问题在短时间内全部指向了一个较为清晰的答案,原来一切其实有迹可循。

      杜芮想,或许整件事的开端比她预计得还要更早。她急切地向前追溯,却到底不知道该将陆一鸣恋爱的起点确定在什么阶段。或许就是在他高二分班之后吧,再不然就是他办理完退宿开始住进常春苑时。自她调到荣城工作,几乎就再也没有专门关心过陆一鸣的情感生活了。确切地说,是从陆一鸣出生开始,她就不曾关注过他的任何内心世界。如今这样的结果,或许也可以说是她一手造成的。

      她在阴影里试着缓和了复杂的情绪,重新向那边张望时,两人早已消失在小区大门外。她这才缓缓走出藏身之所,走上通往自家的楼梯,打算回去思考一下要如何妥善对待与处理这个问题。

      杜芮先前已因发现陆一鸣进展神速的恋情而经历过一次不小震撼,她想,从结果上看,这件事情本身其实也并没有严重到要死要活的地步,如果陆一鸣的喜好的确如此,那无非就是日后成不了家、没有子女,藏得不深可能还会受到一些来自周遭的批评指戳,大概也仅此而已。毕竟据她自己的处境与经历判断,婚姻早不是什么个人生活中的必要组成部分了。

      如果两人真的能够如童话故事一样非彼此不可地一直在一起,从对方孩子及其家庭成员的人品看,她反而感到一些莫名放心。
      然而要如何告诉一鸣自己知道了这件事?要如何在避免冲突的情况下相对平和地对他进行必要的评判与质疑?要如何与他在某些观点上公开沟通、达成一致?要如何向他准确传达自己关注他的长远生活,而并非刻意要与他作对这一想法?更为重要的是,要如何继续劝他报考津城的学校,防止他因一时的情感蒙蔽双眼呢?这些问题没有一个不让她感到头疼。当然,在它们之中,最后一个无疑更加棘手。

      她尽量维持着稳定的情绪,从中午一直待到傍晚时分,其间还掏出电脑处理了一些琐碎事务,甚至给自己点了份外卖细嚼慢咽地吃完了。有的时候,她自己都佩服自己身上这种淡漠,但她也始终对自己这自私无趣的性格无能为力,并在多数时间里对此感到一些厌烦和麻木。

      待她处理完手头的工作,这才猛然想起自己疲于应付公务与接受儿子的小众恋情,压根忘了向陆一鸣通告行程。于是,她立刻发了条信息说自己回到了新城的家,让对方忙完也回来一趟。

      陆一鸣进门后,不知是第几次看到了坐在沙发上愣神的杜芮。这场景似曾相识,唯一不同的是,此时的杜芮已然知晓了他的一切秘密。

      “什么时候来的,”他问。

      “中午,”杜芮淡淡说,“来的时候,刚好见你和隔壁楼的那个男生一起出楼道了。”她故意强调“楼道”这个代表着精确位置的词,意在给出一些明显地提示。

      陆一鸣的心立刻咯噔了一下。看到他们一起出门,也就意味着看见了两人的亲密举动。不过他心中打鼓,面上却仍然没有什么表情。杜芮等了两分钟,不能确定儿子是否打算做出些许解释,但陆一鸣一直也没说话,而是等她继续聊她的所见所想。这对母子在某些性格方面高度相似,都格外沉得住气。她只好明知故问道:“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恋爱关系,相互喜欢。”陆一鸣用一种毫不逃避的方式道出答案,眼神坚定得如同面对一个打算对他威逼利诱百般折磨的恶霸。前些日子那些部分冰释了的冲突与误解,在这种情况之下似乎又要重新凝结。现在的杜芮打心底里不愿看到那样的结果。她唯有以尽可能和平的方式提出疑惑:“你们……是真的在恋爱?”

      陆一鸣答:“嗯。”

      “确定是这样,”杜芮问,“你对他的感情,会不会是一种朝夕相处状态下的依赖、朋友之间的亲密抑或是对他的某些持续付出的一种感动?这些其实都属于正常亲密关系的组成部分。有没有可能是你们错误判断了彼此间的感情,也许那并不能算作所谓爱情。”

      陆一鸣道:“这些我都考虑过,也了解自己的真实感受,我想和他维持这层最亲密的关系。”

      杜芮问:“那如果不是这个阿凛,会是别的男生吗?会是别的男生还是女生?”

      陆一鸣道:“不会是别人。”他的确是在诉说当下内心的真实感想。在袁行凛出现之前,他并非没有对身边的某些人产生过寻常普遍的轻微好感,但那些仅仅作为一种积极评价、良性印象存在,从未令他萌生出什么具体的爱意来。

      杜芮:“……”

      杜芮一时间感到有些头大,年轻人的幼稚单纯与理想主义是她难以理解的,她觉得可能需要从另外的角度进行劝诫,才有利于实现那个她最为看重的目的。她只得转而解释自己道:“我不是来阻碍你的,对我来说,除了你的前途,别的都不是最重要的事。”

      “还是那句话,一鸣,我只是希望你能更多地考虑自己的前途,不要因此错失一些良机,毕竟维系情感比考取一所顶尖学校的方式要多得多。”

      “我不会阻止你填报想去的学校,但我必须把我的真实想法负责任地提前告诉你。当你以后因为学历问题找不到你所期待的工作时,但愿你不会把气撒在他的身上。更何况人是复杂的动物,人心比任何东西都要让人捉摸不定。”

      陆一鸣想,自己正是因为知道这个道理,才会被袁行凛深深吸引的。他是他遇到的所有人里唯一一个愿意关心他的生活、愿意说出一直陪他的话、愿意自始至终都为他敞开心扉的人,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可遇不可求的珍贵存在。但这些话他并不觉得有必要全部告知杜芮。

      “你会告诉他的父母吗,”他用带着一丝倔强的眼神去看杜芮,“你应该尊重他和我的隐私。”

      杜芮不知道该怎样清晰地表达自己的意图,她越想说明白自己那复杂的立场,语言就越发含糊、急躁和漫无重心:“是,我是应当尊重你的选择,但你有没有想过,他父母知道这件事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没有什么人能像我这样冷静和理解你的处境,你认为他爸妈会接受你们还是立刻介入拆散你们?”

      陆一鸣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沈捷如格外亲切的面容。事实上,再明事理的父母心中都保有某条不能触碰的底线,尽管沈捷如对自己那样关心爱护,他的确无法预判当得知两人的真实关系之后,对方是否还会维持那样和蔼可亲的表情。这个难题突然被拿上台面公然探讨,着实让他不知所措起来。他有些生硬地反驳道:“但这都不是你强行介入的理由,你不应该因此伤害他和他的家人。否则你也是在伤害我、破坏我的感情生活。”

      “所以你其实也并不打算和他分开,是吗?”

      陆一鸣说:“我没有这样的打算。”

      杜芮感到一片徒劳。虽然清楚这类事情必然无法勉强,但她此刻却宁愿陆一鸣的女友是那天见到的那个吴桐。她承认,她还是欠缺了一点接受度。她被限制在常人的观念之中,自己反抗部分规矩的同时,却对另一些有所秉持与固守。

      “你会告诉他的家人吗,”陆一鸣依旧仰着头,等待她的回复。

      她攥了攥右手无名指上那枚徒有装饰性的银质戒指,终于妥协道:“我不会主动告诉他的家人,就像我曾经没有强迫你说出恋爱对象一样。一鸣,你知道我最在意的是什么,而且我对那男生一家的印象可以说是相当不错的。但这段时间,你最好还是能够认真应对报考的事,如果已经和这边的朋友们讨论得差不多了,就和我一起先回荣城,等一切尘埃落定,再进行其他的放松。”

      这简直梅开二度。杜芮依稀记得上次她因为早恋询问陆一鸣并试图对他提出规约时,也被驳到无言以对。陆一鸣总有办法让她说出自己虽然知晓却不愿承认的态度与应对方式。她的确没法因此干涉他,谁又有什么错呢?他独自一人在这样甚至不能被称为家庭的惨淡环境里照顾着自己走到这一步,已经足够了不起了,她应当心怀荣幸与感恩。

      她没继续针对两人的恋情加以规训,让陆一鸣暂时松了一口气,甚至生出些许庆幸。他曾在网上和一些小说中看到过,几乎所有的家长都会经历长久的斗争与接受阶段。而杜芮对此事自始至终保持着理智,并坚持给予他足够的自由来处理各种问题,让他回忆起袁行凛那句“阿姨和其他家长相比还是开明的”。

      “我知道了,”陆一鸣再度说,“学校的事,我会慎重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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