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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 46 章 ...

  •   Chapter 46
      他们几乎是踩着上课铃赶到陆一鸣班级外的走廊上的。袁行凛望着那一排擦得发亮的玻璃,看到里面透出带着点水雾的白色灯光,突然有些不敢上前。吴桐在一边替他放哨,说:“一鸣现在应该坐最里面倒数四排靠过道,上次我来找他的时候是这样。”袁行凛听了,便朝教室后门的窗边走去。

      陆一鸣果然坐在吴桐所说的地方,好端端地托着腮安静写题。他的桌上是袁行凛给他的笔记本、水笔、铅笔,那条麻灰的围巾叠放在挂在课桌一侧的书包里,露出很小一角。两人的所有家当几乎都是交换过的,就像袁行凛现在用的资料、文具还有那件摇粒绒的冬衣和睡觉的贴身T恤也都是陆一鸣的一样。

      陆一鸣现在的同桌是个戴眼镜的男生,坐在靠墙的位置聚精会神地看书。有人下了座位,弯腰凑在他桌旁边请教问题。袁行凛见对方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不时抬头与那人对视,突然就想起他给自己辅导的那些时光。那时候,冤种刘昭还曾频繁被赶到后排睡觉。

      他带着微微酸涩的心情,小心翼翼抬起手机,把自己和远处的陆一鸣一起拍进了照片。吴桐看到,马上兴冲冲地跑来加入。吴桐像在景区打卡一样换着角度拍了许久,拍得袁行凛的哀伤都被驱散了许多。

      远处响起了皮鞋叩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一个中等个头的成年男人朝这边走来。吴桐转头看到他,先是吓了一跳,随后发现是熟人,便冲他扮了个鬼脸。那人一脸严肃地指了指他俩,冲两人打了个回教室的手势,继而转到别处巡视去了。吴桐轻道:“那是我小叔,今天刚好值班。而且他肯定把你当成我同学了,以为我俩不好好上自习出来溜达。”

      袁行凛点点头说:“多亏有你,不然我不是进不来,就是在这儿被抓包,任何一环都有可能造成严重后果,根本实现不了心愿。”

      吴桐说:“小意思,你和一鸣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呢,更何况我怎么忍心看你经受这样的异地之苦呢?我说什么也要把你带进来。”

      袁行凛冲她用力抱拳,恋恋不舍地又朝陆一鸣的方向看了一眼。有个靠窗的同学此刻看了过来,以为他俩是学生会的监督员,便打手势让他们走前门,甚至要叫前排同学给他俩开门。两人赶紧朝他摇头摆手,迅速跑开。

      吴桐拖着袁行凛回到班级,一节晚自习才刚过了十分钟。她让袁行凛在靠着后门的空位坐下,自己跑回座位苦熬时间。

      后排这位置经常被用来安置本班学生的各类亲友,包括但不限于谁的闺蜜铁子、男友女友、尚未办完流程的转学生,所以并没有谁特别在意他,巡视的老师更看不出什么端倪。吕坤就坐倒数第二排,倚着桌子聚精会神地看书。袁行凛伸头观察,发现他那书里果不其然夹着一本尺寸不大的黑白漫画。

      他也收拾心情,打开书包翻看自己带来的资料。一鸣现在看起来一切都好,和同学也相处得应该也非常不错,这让他感到放心。

      虽然在看到对方的瞬间,他脑中无数次闪过冲进去叫他,和他共度一个温存周末的念头,但还是憋住了。他要暂时把这段回忆收藏在心底,待到高考后的某个时间再向自家对象慢慢讲述。

      他最终在吴桐班里实打实地上完了两节自习,还向吕坤借了套卷子粗略翻看,俨然成为三人之中最为认真的一个。那卷子的内容和自己学校存在一定差异,他顺手拍了几页题和封面,打算时间充裕就买来看看。吕坤听见轻微的相机声响,回头好事道:“这题你们那边兴许没有。你想要的话,明天带你去附近书店,现在下班了。”

      袁行凛点头,心道不知从何时起,自己被一鸣带得已然成为一个两眼只有学习的人。

      他泡在别人班里忙碌的举动过于自然,以至于上厕所的人路过都会冲他打招呼,询问他是哪个班的。吕坤仍然向后靠着,懒洋洋替他回道:“二十五班的。”这一本正经胡扯的技能和吴桐仿佛师出同门,格外搭嘎。

      下课铃声响起后,三人又混在走读的人潮里轻而易举出了校。

      吴桐坐进自家车里,还不忘伸出头来再三提醒吕坤明天带袁行凛在学校附近找个小饭馆等她聚餐,见两人此起彼伏地点头答应,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吕坤目送着远去的汽车道:“要不是家里有人严格约束,她今晚肯定不走了。”

      袁行凛问:“你俩是啥时候玩到一块儿的?”

      吕坤说:“有一年了,本来不熟,全靠我主动社交。这个班的其他人基本被逼着忙学业,不像我俩这么懒散。”

      袁行凛想起他的漫画,说:“哦……但感觉也并没有很懒散,爱好多点而已。”

      “高情商发言啊兄台,”吕坤挑眉微笑,问,“你来看你的……表哥,不拉他出来玩一天吗?这多少有点忍辱负重了。”他约略知道陆一鸣吴桐在新城时的朋友,成绩很牛逼。

      袁行凛简单说:“马上就考试了,不想让他分心。”

      吕坤道:“那也没打算告诉他一下吗?好不容易来一趟,不见一面?”

      袁行凛说:“还是不了,我也是一时兴起,见了面一准儿打乱他的计划。”

      吕坤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不再追问,掏出钥匙开门。家里的哈士奇听到声音,已经开始哼哼唧唧地摩擦门板了。袁行凛清晰地预感那是个体量很大的家伙。

      吕坤开了锁,拉着门把手问:“怕狗吗兄弟?有没有洁癖?对狗毛过敏不?”

      袁行凛道:“不怕,都还好。怎么了?”

      吕坤说:“我家这位本来就好客,看到我带这么个帅哥肯定要扑上来的,你做一下准备,要是承受不来,可以躲我身后。”

      他说着,待袁行凛摆手表示不怕后,推开了门。一只小半人高的棕白哈士奇果然朝他俩迎面扑来,甚至都没分清主客到底谁是谁。等袁行凛反应过来的时候,耳边尽是呼哧呼哧的声响,那巨大的狗狗正搭在他手上疯狂伸舌头摇尾巴,吕坤反而被晾在了一边。

      吕坤无力道:“见笑了。这是我家豆沙,是女生哦。”

      袁行凛托着豆沙的两只前脚道:“这家伙真的可爱,但你能不能帮我一下,我不敢撒手,怕摔着它。”

      豆沙还在努力搭着袁行凛的手臂往上蹿,试图攀登他的肩膀。吕坤从后面用力一掐,提溜孩子一样把它掐离了袁行凛的怀抱。两人这才得以进屋关门。

      吕坤租的房子地方不小,但客厅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家具,仅堆着一块巨大的丝绵狗窝。他指着客厅旁边的两间卧室道:“左边是我卧室,右边的房间我堆了点东西,但有床,你睡哪间?”

      袁行凛道:“放东西那间,感谢招待。”

      豆沙又跟了过来,在袁行凛身边蹭来蹭去。吕坤道:“看来它喜欢你胜过喜欢我,吴桐的亲友都是什么磁场啊?”

      袁行凛捧着豆沙的脑袋问:“它也更喜欢吴桐吗?”他隐约知道吴桐以前也养过小狗,但还没来得及养大,就因为父母吵架和她的转学问题被送到亲戚家了。这么看来,这两人在喜好方面还蛮相似的。

      吕坤说:“嗯,特喜欢她,每次都非要跟她回家。”

      袁行凛揉着豆沙的脑门,又问:“那你天天都得上学,豆沙在家会不会饿着?”

      吕坤说:“饿不着,隔壁李大爷有我家钥匙,我租的他女儿的房子。他工作日的白天会来帮我看看,他也喜欢狗。”

      吕坤煮了一锅泡面,又给豆沙准备了一点宵夜。两人都有些饿,垫了垫才轮流洗漱。

      袁行凛在储物间简单铺好床铺,豆沙又跟进来趴在他身侧,叫也叫不走。吕坤见状,只好把它的丝绵窝也拖进来。这房间如他所说存放了不少杂物,墙角有很多箱子,靠窗的地方还有一架电钢琴和一把吉他。袁行凛问:“你玩乐器?”

      “高中以前吧,”吕坤说,“现在天天从早到晚上课,没有太多时间搞这些。喏,这箱子就是我作为极受欢迎的校园艺术家的见证,里面都是写给我的情书,礼物我都退回去了,否则这间房横竖得堆得没地下脚。”他弯腰打开纸箱,真的拿出一沓五颜六色的信封问袁行凛要不要阅读。

      袁行凛本打算拒绝,但他很想知道女生的情书都是怎样的内容与风格,他常在文学作品中读到过情人之间缠绵悱恻的信件,却基本没有这方面的现实经历。他对待没有交往意愿的人,通常就像对待王晓那样直接礼貌婉拒。因此,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没忍住还是接了过来,并很是虚伪地问了一句:“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你们也互不认识,就跟看表白墙一样随便看。”

      袁行凛点点头,又问:“那这全是被你拒绝了的吗?”

      吕坤道:“嗯,基本都加着好友聊天或者一起玩了。女生真的各有各的可爱,而且不知道你有没有体会,很多女生情感很丰富的,你们一起玩,可以相互照顾到各种复杂的情感需求。”

      袁行凛茫然道:“我的确不是很了解。不过你这方法对普通同学来说的确很巧妙。”

      吕坤摊手诚实道:“当然。认真谈感情太累了,恋爱无非是一起吃吃喝喝牵个手接个吻搞点颜色什么的,仅此而已,你想要整,和谁不能整?交朋友却没那么多条条框框,要有意思得多。”

      袁行凛说:“但你就没有那种疯狂喜欢、非他不行的人吗?那种想和他变得更加亲密,更贴近心灵的人。”

      这下轮到吕坤茫然了,他说:“啊?”这反应显然就是没有。

      袁行凛说:“不过有没有可能你想要更加贴近的,其实是音乐的本体。”

      吕坤道:“……卧槽。”

      吕坤点头赞同:“被你这么一说我感觉我的确不是个凡人。”

      不过,恋爱真的如他所说只是吃吃喝喝、牵个手、接个吻、搞点颜色吗?袁行凛想,自己和一鸣却完全不是仅仅如此。和一鸣在一起,内心总是弥漫着充盈的爱意、蓬勃的上进心和异常安稳的感觉,这些感觉来自一种更加深层的心灵连接。吕坤或许还没体会到这样的专属感受,又或许已经体会了无数次,却因自给自足而无需依赖他人。

      袁行凛问:“吴桐知道你这标新立异的观点吗?”

      吕坤:“知道。她来之前我在年级就已经有海王的名声了,据说我还有个绰号叫什么叶不沾身的,她肯定被科普过无数遍了。不过她估计不太care,她可能都没怎么注意过我的性别。”

      袁行凛托着腮,觉得很有趣。吴桐愿意和这货一起玩,大概是因为他放荡不羁又带点艺术细胞的别样人格魅力。这年头的人什么都要卷来卷去,却唯独不去卷点认真的感情,这样交友广泛、性格随意、包容度高的朋友真的越来越不容易找到了。

      吕坤炫耀完自己的成果,准备离开,走到门口又有些不放心地回头确认:“我说豆沙睡你这里能行吗?明早可能还有叫醒服务,你觉得吵,我就把它拖出去。”

      “我没事,”袁行凛说,“放心吧。”两人于是互道晚安,吕坤熄了客厅的灯。

      袁行凛在床边坐下,忍不住打开手上的情书阅读起来。

      “吕坤同学:你好!我关注你很久了,每次上体育课的时候都能看见你们班也在操场跑圈,你戴着耳机跑在队伍最后。我也看见过很多别的班女生给你送水。想问问你有喜欢的人吗?如果没有,我们可以交个朋友吗?我可以给你送水吗?”含蓄委婉型。

      “元旦晚会上你帅气潇洒的表演,让我一见钟情,我鼓起勇气给你写了这封信,如果你愿意,可以教我弹吉他吗?”

      “……那天我忘带英语课本,去你们班借,你们班张楚随便给了我一本。我翻开一看,里面还套着另一本漫画,那也是我最喜欢的漫画。我们的爱好如此相似,可以交个朋友吗?”

      “帅哥加V29wej0358,爱狂粉。”

      “你的大眼睛明亮又闪烁,仿佛天上星,是最亮那一颗……”

      “乘彼江楼,夜朗星稀,清风送月,池漾鳞漪,山有木兮。”
      ……

      简直各有各的风格。吕坤如果能够认认真真全部看下来,文学水准说不定会直线上升。

      袁行凛笑着摸了摸豆沙的头,关了灯躺下。他躺在那里回想陆一鸣埋头写题那专注却又带着悠闲的样子,想他给人讲题的淡淡表情,想他满桌都是自己的文具,还有他在电话里温和的语调,他掏出手机,蒙着被子把晚上拍的照片调出来看。

      照片构图别致,光线柔和,同样的角度一共拍了三张,虽然它们基本没有太大区别,但每张他都舍不得删除。他来回欣赏,不由得后悔没像吴桐那样变换姿势多拍一些,看来明天要向她全部讨要过来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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