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絮语》僮山

41、第 41 章

　　Chapter 41
　　“生日快乐凛，”马力川说，“喏，强的礼物。”

　　“谢谢。流程过于完整了，”袁行凛说。

　　“那不得有点神秘感和惊喜感吗？直接寄给你多没意思，跟取自己买的快递似的。”

　　马力川将董志强的礼物盒子打开放在桌面，里面躺着一枚工艺考究的胸针，几人都被小小惊艳了一把。袁行凛把它拍下来发给董志强，给他电话。对方道：“我们英语预科班暑期去当地博物馆参观，在外面的商店看到这款，造型简约高贵，符合你的文艺气质。川儿戴着就不那么合适，让他别眼红。”

　　“已经红了，”马力川伸头对着电话道。

　　“谢了强，”袁行凛说，“这太隆重了。”

　　“十八岁，应当比平时重视起来的，”董志强振振有词地绅士发言，马力川嚷：“那为什么你给我的十八岁成人礼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牛皮纸本和钢笔？高考用都怕中途没水，我要跟他换！”

　　“知足吧，也只有你这不识货的管那叫普通，你去查查logo再来跟我辩论，”董志强在那边说，“生日快乐啊凛，新年也快乐。你们玩吧，我得上课去了。”由于时差缘故，他无法持续参与他们的聊天。

　　袁行凛道：“新年快乐，赶紧好好听课。”

　　“到我了，哥，”胡茵清了清嗓子，也从桌子底下拿出一只三十二开左右的硬纸盒来。

　　“不是说让川儿请奶茶就行了吗，咋还花钱去了，”袁行凛说。

　　“奶茶他是逃不了的。但眼下这个是我的随手创作，你别有压力，”胡茵得意道，“你们懂的，我们艺术家寥寥几笔，或许就能震撼你们普通人一整年甚至更久。”她把盒子递给袁行凛，一脸期待等他检阅。

　　“那肯定很牛，我还没看过你正儿八经的作品呢，让我膜拜一下，”袁行凛说着，小心翼翼打开纸盒，几片印着精致人物和桌椅板凳的透明塑料板立刻映入眼帘。

　　“哥你会拼吗，”胡茵凑过来，帮他把这些堆叠在一起的亚克力板按照上面预留的凸起和凹口组装起来。袁行凛凝神细看，最大那块板子上，一个穿着一中校服的男生在给一个黑色外套的男生讲题，后面一扇半掩的教室门上则趴着另外一个神情气质酷似马力川的男生正在偷窥。胡茵设计了这个常规而有些灵动的情景，将其做成立牌，毫无悬念地成为礼物中的全场最佳。

　　“厉害了！这个真的厉害了，”他由衷赞叹，同时认真观察前景的两人，其中穿校服的男生神态安静，修长的手指握着笔，目光温柔停留在身边趴在桌上的男生身上。

　　“这是一鸣，对吧？”

　　“嗯，”胡茵说，“我只有一鸣哥的一张正面照，是上次你们剧本杀的时候发在群里的，所以就是照着那张脸来画的。”

　　“非常神似！简直就是本人，”袁行凛道，又将目光移至一旁那个“自己”身上。胡茵随之解说：“你喜欢穿黑色，所以就画了你最常穿的那件外套。你上学也大概率比较随性，所以让你趴在桌上听讲。”

　　的确是入木三分的刻画。连马力川都不禁在一边啧啧点头：“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胡茵：“你别说了。”

　　胡茵继续道：“把马力川画在后面，是因为他比较八卦，就让他在那块刺探你俩的情况。”她又一次精准地抹除了几人之间的信息差，马力川在震撼之余忿忿嚷道：“不是，咱俩到底是谁更八卦啊！”

　　胡茵对他晃动脑门，然后转头继续对袁行凛说：“然后我就在网上找了一家口碑较好的店做好寄回来了。前后其实主要依靠我精湛的创作水平。”

　　袁行凛反复欣赏他精致的礼物，喜爱之情溢于言表。然后他伸出双臂，激动地给了胡茵一个结实的拥抱。胡茵被勒得几乎喘不过气，努力发出憋闷的声音：“哥，这是你第一次紧紧拥抱我。天天被埋没在我哥的阴影里，这么晚才让你看到我天使和天才的一面。”

　　“是，”他放开胡茵，用力拍拍她的肩膀，重又端详着立牌道，“你简直是我们当中最大的大师。”

　　“成吧，你们一个比一个有创意，”马力川道，“那我也来略表一下稚拙的心意。”

　　袁行凛道：“赶紧地，口干舌燥了都。”

　　“口干舌燥也不是奶茶，想什么呢，”马力川说着，变魔术一样也变出了一个小巧的纸袋，“这个算是我为数不多的一次手工制作。”

　　袁行凛和胡茵诧异而好奇地等他展示。那是两只颜色不同长条形的绳编卡通狗，一只从后面环抱着另一只，麻花一样拧在一起。马力川道：“我没有某位大师一样精湛的技术，就只能选了最简单的一款。”

　　“怎么我一走心你就也开始跟着卷了，”胡茵道，“还整的情侣款，心机了马力川。”

　　“这也不一定是给我自己留的，”马力川道，“我寻思着凛以后有了喜欢的人，把它和那人一起用也完全没问题不是？咱就是说像你这种寡王要是遇到喜欢的人，那绝对百年难遇，最好别有任何顾虑地果断去追就对了。”

　　他这话突然就说出了一种娘家人的真心实意，他说着还冲袁行凛诚挚地眨眨眼，让对方心中再度升腾起一阵潮热的感动。然后他道：“实在想和我一起用也不是不行，我要前面那个红的。”

　　他们坐在马力川姥姥家的院子里许愿吹蜡烛，大金毛趴在一边，两只小的在屋里和大人一起看电视。分好蛋糕之后，袁行凛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是陆一鸣打来的。

　　“阿凛，”陆一鸣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在家吗？”

　　袁行凛突然感到一阵紧张，他答：“我在，不，我没在家里，和川儿胡茵在他姥姥家，你在干什么？”

　　“我今天下午回常春苑了，”陆一鸣说。

　　！

　　陆一鸣回新城了。这个消息让袁行凛的心几乎要跳出胸口。他立刻道：“回来怎么没跟我说！我现在就过去找你，你等着我。”

　　“你先别出门，阿凛，我已经走到师大外面的十字路口了。你在家属院等我就好。”

　　陆一鸣不仅回来了，还要来家里找他。这让他在震惊之余感到一阵无法言说的狂喜。“那等我，一鸣，”他激动道，“我出去接你。”

　　马力川和胡茵均是一头雾水，直到听到“一鸣”二字，才恍然大悟。袁行凛激动地拍拍身边的胡茵，又与马力川对视一下，然后飞快地冲出复式的院门。待他的身影消失在远处的路口，胡茵才幽幽道：“你有没有觉得，凛哥对一鸣哥，深情得有些过分了？”

　　马力川看了她一眼，淡定道：“那不正合你意？都嗑大半年cp了。”

　　“那不一样，”胡茵忖摸，“我那纯粹是自己臆想出来自娱自乐的，放现实里那根本就是极端的小概率事件啊。可我现在怎么感觉正主舞到我面前、掰开我的嘴给我塞糖呢？”

　　马力川心道那就对了，正主已经把章盖我脸上了。他突然好奇地问：“你一般，嗑他俩是……谁，那啥谁？”

　　“感觉凛哥上更多一些吧，”胡茵思考，“因为一鸣哥相对温和，压迫性没有那么强，人也被动，容易被扑倒。但其实他俩怎么样我都完全没有意见。”

　　“哦，”马力川点头，“听着的确是那么回事。”他对他妹道：“你，你炫就完了。”

　　袁行凛冲至小区门外，陆一鸣也刚好抵达了入口的广场上。半年没见的人此刻近在眼前，颈上围着他亲手织的围巾，手里握着那顶有些丑乖的配套帽子，周身散发出一种分外柔和的光晕。如若不是因为站在街上，袁行凛真的想冲上去用力啃他好几口。

　　陆一鸣也是同样的心境。他呆呆望着眼前消瘦的男孩，产生了一点恍如隔世的感觉。

　　“阿凛，”良久，他开口唤了一声。

　　“一鸣，”袁行凛答。他走上去，然后猛地拉起对方，飞一样地冲进家属区的大门。

　　奔跑间，袁行凛从他手上接过被颠得簌簌作响的一袋什么东西，带他钻入楼宇之间的树林之中。

　　“阿凛，慢点——”陆一鸣还没说完，就被对方回身用力搂住了。两人紧紧拥着彼此，都恨不得分化出成千上万条长而有力的藤蔓，将对方无限缠绕起来。他们抱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在黑暗中努力凝望对方的眼睛，小心感受彼此的呼吸，继而略显生涩地深吻起来。

　　“怎么……突然回来了，”袁行凛摩挲着陆一鸣的脸颊低问。

　　“来找你，给你过生日，”陆一鸣喘息着回答，“你之前说过，十八岁了，随时都可以。”夜色极为贴心地帮他藏起了红得透明的脖子和耳尖。

　　袁行凛的心弦被狠狠拨动了一下，轻道：“不是学霸吗？怎么这半年愈发变得像个小朋友一样。”

　　两人鼻尖相贴，又吻了起来，好一阵才终于从炽热的激情中暂时冷静。袁行凛迅速给马力川他们发了条语音，卸下陆一鸣的书包背在身上，拉着他朝家属区走。

　　他问：“什么时候回？”

　　“买了初三的票，”陆一鸣说。

　　“提前计划好的吗？阿姨同意你回来吗，”袁行凛揉捏陆一鸣有些冰凉还未被焐热的手，把它放入自己的上衣口袋。

　　“嗯，都计划好了，也说好了，”陆一鸣伸手拿回那袋因为两人莽撞行事而不知碎了多少的点心。

　　“这个时间回，车站肯定挤，傻瓜，”袁行凛满心甜蜜却异常心疼地埋怨自家对象，同时听见对方理直气壮道：“想你了。”他停下来，陆一鸣问：“你呢？想我吗？”

　　“想死了，”袁行凛说，“还想使劲儿咬十口。”然而到处都是摄像头，他不敢有任何冒失且过分的举动，只把陆一鸣自上而下简单整理一番，继续拉他走入自家单元门。

　　“妈！你肯定想不到谁回来了，”袁行凛刚一打开门，就对着在看电视的沈捷如大声道。

　　沈捷如闻言回头，顿时看到陆一鸣风尘仆仆地站在玄关处，放下手上提着的那只低调的枣红色礼盒，对她道了声“阿姨”。

　　“小陆？真的是小陆啊，”沈捷如发出惊呼，继而朝这边跑来，“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提前跟阿姨说一声！阿姨太想你了！”

　　她满眼疼爱，拉着陆一鸣的手仔细打量。半年不见，小陆的确发生了一些说不上来的变化，似乎是更加成熟了？而且，不知是否因为吹了寒风的缘故，她感觉对方的脸颊、眼圈甚至嘴唇都红红的，惹人心疼。

　　陆一鸣说：“阿姨，好久不见了。今天傍晚刚到的常春苑，阿姨叔叔新年好。”

　　老袁正在厨房收拾垃圾，此刻赶到客厅，也笑意盈盈地嘘寒问暖。他对陆一鸣的印象没有这母子二人深刻，但除了沈捷如那些几乎是每日循环的常规夸赞，他还记得这孩子曾在老师那里替袁行凛努力辩解，对自家儿子仗义至极。

　　“饿不饿？阿姨这就下饺子了，”沈捷如亲热地招呼陆一鸣。

　　陆一鸣要上前帮忙，被沈捷如和袁行凛同时拦了下来。沈捷如道：“什么活都没有，几分钟的事，赶紧把东西放下，今晚就别走了。你妈妈怎么样？在那边的学习生活紧不紧张？诶呀你这突然来了，阿姨真高兴！”

　　“妈，克制克制，我俩去房间安置行李，”袁行凛终于把陆一鸣从沈捷如接连不断的殷切关心之中解救走了。他拽着陆一鸣进了卧室，反手轻轻关上房门。

　　袁行凛把陆一鸣的背包挂在门后，又帮他解下围巾，在白炽灯下反复端详他的脸。

　　“真好看。”

　　“哪儿好看？”

　　“你好看。而且戴着这条围巾更好看了。”

　　陆一鸣说：“还不忘夸一下自己。”

　　两人安静抱在一处。陆一鸣问：“这段时间没好好吃饭吗？怎么瘦了这么多？”从刚刚第一眼见到阿凛开始，他就意识到了这点。

　　“其实还好，我才该问你是不是没好好吃饭，”袁行凛低声道，“这半年没有我的监督，还会记得按顿吃吗？”

　　“当然会，比某些人强多了，”陆一鸣说，“而且我也没瘦——”他的话还没说完，突然挨了一记轻柔的报复，被弄得倒抽了一口气。那幼稚的行为来自袁行凛极不安分的手，两人顿时再度开启了一阵久违的打闹。

　　袁行凛很快带着陆一鸣去跟马力川兄妹会合，四人坐在马力川姥家的前厅，就着一张摆满果盘零食的实木桌案欣赏胡茵送的立牌。陆一鸣自第一眼见到那个立牌起，目光便瞬间变得格外明亮。

　　马力川道：“你这礼物这么精美，就连我这背景板看了都想要一套。而且你瞅一鸣那眼神儿，要不你再给我俩也人手弄一个珍藏呗。”

　　陆一鸣闻言，立刻异常期待地点点头。胡茵道：“我那儿还有一个，但是试验版的，等我再找店家做几个，一鸣哥的我到时候直接邮寄给你。”

　　袁行凛便接茬提议：“我这个可以让一鸣带走，等做好了新的，我周末再去找你拿。”

　　几人迅速达成共识，陆一鸣道：“谢谢胡茵，真的很精美，而且抢手。”他像袁行凛一样赞不绝口，足见喜欢程度。

　　胡茵问：“一鸣哥，你这次回来可以待多久？”

　　“初三上午回去，”陆一鸣说，“你们后面还有什么活动吗？”

　　“你想有就能有，”马力川说，“初二我俩就又串亲戚串回我姥这了。”

　　胡茵深表赞同，继续问：“你是自己回来的吗？”

　　陆一鸣说：“嗯。”

　　“你也蛮怪的一鸣，大过年单独行动。不过八成也是阿姨工作特忙所以没空一起，就跟我姨似的，除了放狠话，根本没空搭理胡茵，”马力川滔滔不绝，“话说我们前几天讨论的时候还在纠结要不要问你回不回呢，但凛说你们假期也短，学校也忙，来回一趟还折腾，才没继续打扰你。”

　　陆一鸣看了一眼身边的袁行凛，对方也与他对视，继而在他胳膊上薅了一把。胡茵继续满眼期待地计划道：“那你初一先和凛哥玩，等我们初二回来再继续一起逛街行不行？去年我们就是这样过年的，今年还是一样，简直相当完美。”

　　四人聊着天，蛋糕零食地吃了一阵，又都聚到袁行凛家客厅蹭饺子看电视。沈捷如长期沉寂的情绪此刻终于恢复了高涨，开始发自内心地哼歌收拾屋子。她不时跟着几个孩子嘻嘻哈哈，让老袁感到安心，也久违地松了口气。于是，他拿出珍藏多年的葡萄酒，为这个温馨的夜晚增添了一丝馥郁的酵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