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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杨花风起正春朝(zhao) ...

  •   院里的西府海棠开了,漫出墙外的白玉兰迎风招展。

      “小姐!老爷问您好了没。”玉烟匆匆跑来,打断了杨伊卿的出神。
      “这就来。”她放下手中的竹书,起身,出房。

      杨老爷今天要带她去趟祝府,丞相成亲乃大喜之事,说不定能冲冲她的病气,没办法,她娘生她时早产,导致现在一副病弱的模样。

      杨伊卿知道她爹都是为她着想,所以哪怕要出远门,她也并不反对。
      见过祝丞相和裴将军之后,她随处寻了个僻静地坐下,然后,发呆。

      忽然,她听到了悦耳的声音,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绝不是她之前听过的乐器奏出来的任何一种。

      杨伊卿好奇心不重,所以她坐在原地一动不动,静静地享受着着片刻惬意。
      乐声不知何时停了,嗯,有些失落。她下意识将视线在四周转了一圈。

      下一刻,一位婢女打扮的女子出现在她的视野里,第一眼就给她一种惊艳的感觉,如明月生辉。
      不过就只有第一眼而已。

      杨伊卿想了想,就像一朵盛开的山茶,突然拢起了她的媚人花瓣。

      她以看书般专注认真的眼神看着她,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那位婢女自然也是,她垂头走到她面前,恭敬地行礼:“小姐有何吩咐?”

      “刚刚那乐声,是你弹出来的吗?”杨伊卿原本不想问的,可她来都来了。

      “回小姐的话,是,不过我是用树叶吹出来的。”

      杨伊卿惊讶,“树叶?你能再吹一小段吗?真的很好听。”
      “当然可以。”婢女随手摘下一片绿油油的叶,悠然地吹起来。

      音落,杨伊卿的目光不由带了几分敬佩,“如听仙乐耳暂明,你……叫什么名字?”
      “婢女花朝槿。”

      “是源于朝槿花这种花吗?真是个好名字。”杨伊卿微微笑了笑,她喜欢聊些花花草草的东西,这会让她感到放松。

      “也许吧,我……奴婢父母去的早,奴婢也不知道,这种花长什么样啊?”

      “很好看,我说不上来,改天带你去看看。”杨伊卿不自觉多说了几句,“朝槿花生命坚韧,象征着一种积极的态度,希望你也是。”

      “谢小姐欣赏。”花朝槿有些受宠若惊,自她在流放前被祝识归救下来后,一直心怀感恩,之前张扬风情的性子收敛了不少,以致现在被人安慰都不知如何应对了。

      花朝槿今天很忙,刚刚吹曲就是让自己休息一会儿。

      “小姐,等奴婢忙完就来找你,敢问小姐闺名?”她看那小姐一副乖巧娴静的模样,这些天被压抑的本性不禁外泄一丝,狐狸眼含着些调戏的意味。

      可惜媚眼抛给了瞎子看,杨小姐半点没看出来。
      “我姓杨,名伊卿,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的伊,卿卿我我的卿。”

      “好的,伊卿小姐,晚宴见。”
      ……
      晚上,杨世和难得见到自己的爱女坚持到现在都还没离席,心中又欣慰又心疼,欣慰的是她这样做没让他在同僚中难堪,心疼的是因为她讨厌吵闹,这种环境可能还会加重她的病情,正在这时,祝识归来找他。

      “杨尚书,令爱看上去脸色不太好,让她先下去歇会儿吧,别太勉强她。”
      杨世和感激地道谢,祝识归摆摆手,“都是朝槿发现的。”杨父这才发现他旁边站着一个婢女,“那麻烦你把伊卿带到客房里休息吧。”

      花朝槿就大大咧咧去找她了。
      “小姐真是抱歉,让你久等了,让奴婢带你去客房吧。”她说得挺认真。

      杨伊卿肉眼可见地开心一瞬,欣喜应下。
      回到房间没多久,杨小姐就开始不断咳嗽,还发起了低热。

      花朝槿惊呆,“小姐,你怎么了?”
      “你,咳咳,你不是看出来我不舒服才把我带走的吗?”见她沉默,杨伊卿明白了,有点失落,明明之前还为此开心了一会儿呢。

      “对不起,当时烛光太暖,我觉得小姐你看上去面色红润,没多想,以后会注意的。”她说得十分愧疚,小声嘟囔道,“我没办法当那么多人的面同你聊天,又怕你觉得我爽约,只能找个借口……算了算了,我去给你借些药,你应是染了风寒,很快就会好的。”

      “无碍,我睡会就好,这副体弱模样从娘胎里出来就有,喝药用处不大。”
      “行,你且躺下,我守着。”

      也许是昏暗的环境容易让人放下防备,也许是身边人声音太温柔,杨伊卿还是没忍住问她:“朝槿,你以前……是不是不是奴婢?”

      对方没回,反问道:“何以见得?”
      “你的乐感很好,而且你的手一看就不是干活的。”

      “那你觉得我以前是什么?”花朝槿忽然靠近她,那双狐狸眼风情万种地看着她,其中意味不明。
      此时一个坐着一个躺着,眼神在空中交织。

      “舞者?”杨伊卿闭着眼聊道,语气听上去却十分肯定。
      花朝槿惊愕到站起来,眼都圆了,“我还以为你会说我是伶人清倌什么的。”

      “这还挺明显的。”杨小姐干脆坐起来,都没时间关心自己身体在发热了,“你让我第一眼看到的不是脸,是身姿。我以前见过青楼舞者,但她们的仪态都不如你,朝槿,你以前是头牌吗?”

      花朝槿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猜对一些,但我可不只有这个身份。”说起当舞女的那段时间,她给她分享了那件她和祝丞相与裴将军结缘的事。

      “话说,他俩能在一起,我还推波助澜了一番呢。”
      杨伊卿听着有趣,可体力有些不支,便早早睡了。

      裴初昼和祝识归两人的婚姻要办十天,杨家什么时候走还得看杨家嫡女什么时候想走、能走。

      杨父自然得紧着女儿的身体状况,毕竟舟车劳顿虽然对别人影响不大,但对杨伊卿可就说不准了。

      果然,杨伊卿“不负众望”,头三天都在断断续续地低烧,一直是花朝槿在照顾她。

      等到第四天,她终于从浑浑噩噩的状态醒过来时——
      “姑奶奶,大小姐,你终于醒了,我都快吓死了。”花朝槿拍拍胸口。

      “对不住,让你见笑了。”杨伊卿刚坐起来,闻言又趴回去。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咱这么干聊也不是办法,你有什么想玩的吗?”
      “嗯,想看你跳舞,需要伴奏吗?”
      ……
      祝府的某个院子里,传来清丽低婉的琴声。杨伊卿端坐在石凳上,手抱琵琶轻轻弹着。她其实不只会这个,可是祝府除了琵琶,就剩把木琴,裴将军还不给。

      “小姐,会弹激烈点的吗?”
      “当然。”话音刚落,她怀中的琵琶猛然发出裂帛之声,时快时慢,像危机四伏。

      花朝槿从祝识归那要来了两条长红绸,往腰上胳膊肘一绕,就成了一只鲜艳的红蝶。
      她舞得干脆利落,却不乏舞本身的柔美。随着变幻的节奏,她离杨伊卿也时远时近,像在欲擒故纵般,秋波暗送,像只妖娆的狐狸。

      两人就这般快乐地耍了六天。
      最后一天晚上。

      “朝槿,你跟我一起走罢。”杨伊卿眼神闪了闪,“回宁阳后,我给你弄一个新身份,让你能继续跳舞。”她在心底承认,自己暂时舍不得她离开。

      “跟你回去,可以,但后面那个,小姐你是以什么名义给我的?下人可不能随意抛头露面。”花朝槿好歹在青楼,军营,甚至在官场上都有所涉猎,阅人无数,懂得自然也多。

      她们之间,不,应该是说杨伊卿对她,已经有了超越主仆的感情。
      不会是老娘玩火自焚了吧?撩人这么多年终于栽跟头了?

      花朝槿觉得有意思,因为自己对她好像也心思不纯,可感情不是儿戏,她心里没底,果不其然,杨伊卿被问住了,闷闷不乐道:“我…我就想,你这么优秀,不应该被埋没。”

      “伊卿,我跟你直说吧,我从哈刺回宁国后,首先投奔到淮王那处……”她将在敌方间谍身边呆过的那段时日说了出来,“后来,为了铲除徐党,我给他当了小妾。”她将在徐府的那段短暂时光,轻描淡写一笔带过。

      “我的名声早就烂了,在宁阳那边露脸……呵。”她像在自嘲,也似在警告。
      杨伊卿听完,觉得自己的心病都要犯了,不然怎么一抽一抽的疼?

      “这有何难?大不了不去宁阳。”
      好多次,真的好多次,杨小姐真是太心细敏感了,润物无声般看透自己的小心思,然后再委婉安慰,花朝槿不动声色地想。

      “伊卿小姐,我今年二十有五了,怕是去跳舞也没人看。”
      “无妨,我可以日日包场。”

      “这可不行,万一影响小姐的名声,将来没人要了怎么办?”
      “我名声和你一样,早就烂了,没人会娶一个病秧子,不然你觉得二十岁的我如何能见到你?”

      “杨伊卿,试试么?”花朝槿冷艳地看着她。
      “花朝槿,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汝兮汝可知?”

      花朝槿感觉心里某块地方被兀地击中,偏偏又很喜欢。
      “虽然……你可能觉得这才短短几天,很儿戏,但你说得对,我们可以试试。”
      ——
      “?你要同杨小姐去杨府?”裴初昼正在院里摘花逗鸟,闻言一愣。

      “是啊,祝大人在哪?我去找他批准。”
      裴初昼眼神有些飘忽,“他去外面处理事务了,走,我带你找王管事去,一样的。”

      花朝槿不疑有他,(主要是裴初昼的表情很能唬人加上她心里也很急)赶紧跟着他去了。

      裴将军搞好花朝槿的事情,回到房里,随手接住了迎面而来的枕头,祝识归正趴在床上处理公务,听到他来,幽怨地看他一眼。

      “哎,庭清,跟你说件好事儿,你猜我们多久能喝到花小姐和杨小姐的喜酒?”裴初昼把他抱在怀里,感谢花朝槿,让他终于又有理由能对庭清轻轻蹭蹭了。

      祝识归的注意力果然被转走了。

      “我擅自让王管事将花小姐送到杨府去了,清清会怪我嘛。”裴初昼“伤心”地贴了贴他的唇。
      祝识归被弄得没脾气了,“不会不会,最爱你。”

      裴初昼的桃花眼微眯起来。
      ……
      没过多久,他俩还真喝上了杨花二人的喜酒。

      洞房时。

      “杨伊卿,你这小身板……”
      “咳咳咳!你让是不让?”杨伊卿用咳出泪花的眼看着她。

      “好好好,让让让!”

      衾红烛暖,夜风微起,杨花正春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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