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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锦园:洛沅不是洛芫 ...

  •   温锦枫在那洛宅一别后,确实没想起过自己新收了个小徒弟,每天跟前辈学得昏天黑地,直到三月约相近,他看到秋鹤兰带另一个学生时,他才恍然想起——哦,我好像也有个徒弟。

      遂果断告假,把之前攒下的假一并用了,连夜赶到江州,歇了一宿就来洛宅了。
      很好,看来他真的只能钻狗洞了,温锦枫绝望地想,然而,令他更绝望的是,他转了一圈,连狗洞都没找到!

      现在青天白日的,他这种行为可能真的会被抓起来,还好瑾园地偏,没什么人经过,耐心等了一会儿,见四下无人,他便捡了个石头往里丢。

      “谁?”一道声音从墙里响起,像翠鸟婉啼。
      温锦枫:“湘珑,你这里真有狗洞?我怎么没找到?”
      “哎呀,那是!那是……”湘珑没敢说出个所以然,“您先等着,奴婢先去叫小姐。”

      温锦枫纳闷,叫她来有何用?
      结果,还真有用。
      洛沅拿来一根粗长的麻绳,一头系于靠墙大树的根部,另一头则握在手里,灵巧一抛。

      “尽管使力,断不掉的。”
      温锦枫拽了拽,还真是。他左顾右盼了一会儿,赶紧沿绳上爬。

      三月未见,这丫头好似没多大变化。看她熟练地收起麻绳,温锦枫微微在心里漾了一下,顺手从怀里掏出他要教的药方和草药集。

      恍惚间,白天就过去了,他待在这里竟感到久违的安宁,结果老天偏想跟他作对似的,温锦枫刚发出感慨,院外就传来闹哄哄的声音。

      洛沅显然是习惯了,早有预料般对他道:“师父,委屈您在床底躲上一会儿,我很快就能解决。”
      温锦枫依言钻进去之后,洛沅就以傲然的主人姿态踏出了房门。

      “小贱人,听说父亲又给了你不少东西,在哪呢?你最好全都乖乖拿出来。”洛芫双手抱臂负于胸前,下巴微昂,像是不愿分给洛沅哪怕半个眼神。

      “就这些,你随便拿吧。”那话听上去轻飘飘的,感觉像在施舍路边的乞丐。
      “……你!”洛芫气极,直接把那盒珠玉打翻在地。

      “哦,真可惜,这些你都带不了了呢,要捡起来拿走吗?请便。”洛沅后退两步,落落大方行了一礼,转身回房还落上锁,任由她在外面撒泼打滚,洛沅自巍然不动。

      “师父,我们继续吧。”她把温锦枫扒拉出来,小声说。
      温锦枫那双眼毫无波澜,心如止水般接着教她医术,只是外面的动静十分扰人,让他有些烦闷罢了。

      日子就这么慢悠悠过去,温锦枫来得挺频繁,有几次还来得光明正大,好歹是自己徒弟,他看不得她就那么任人宰割,还一副麻木习惯的样子。

      他好像在她身上隐约看见了昔日的自己,不过终归是不同的,一个仍想顽强地活,向阳生长,另一个早已心入黄泉,不闻朝夕。

      一个明媚的午后,他们无意间聊到身世,洛沅听完,笑道:“师父,我们好像在比谁更惨,不过……”她顿了会儿才继续说,“我还是有些羡慕您,小时候去过那么多地方。”

      洛沅看到他在阳光下发光的侧脸,柔光毫不吝啬地铺在他的脸上,像老天的偏爱,恰好此时,温锦枫亦看了过来,那种颓废的气息被暂时驱散,显得鲜活动人。

      洛沅清晰听见了自己迅猛的心跳,太大声了,被他听见怎么办?
      温锦枫毫无察觉,还安慰了她几句,不知怎的,他感觉心中死寂的湖面被砸了颗石子,打破了以往的平静。

      后者心不在焉地点头,匆匆送他离开,然后独自一人在内心挣扎,陷入彷徨,自己想清楚后,就等着他下一次来找他时告诉他自己的心意。
      被讨厌也好,被抛弃也罢,反正自己不后悔,不留遗憾就行。

      没想到上天和她过不去似的,宁阳爆发了瘟疫,她师父肯定抽不出身来了。
      既然雪没法来就我,那我便去就雪。

      抱着这样的想法,洛沅活了十七年以来第一次做出了“惊天动地”的大事,她假装染上风寒,让湘珑扮成自己待在房中,反正这时人人嫌她晦气,都不会进来打扰。

      她自己则拾一小小行囊,踏上了去宁阳的路,好歹是个从商家族,洛沅虽没听过猪跑,但也吃过猪肉,一路上平平安安,顺利抵达目的地。

      但洛沅可不冒失,没径自入城给他添麻烦,先向守城的士兵了解了城中的大致情况,毕竟现在宁阳城只让进不给出了。
      “谢谢您,我能再问问温太医如今是何情况吗?”

      “温太医啊,大忙人哟,听说他快研制出药方啦!”守城的士兵是个年轻小伙,难免对姑娘热情一点,“怎么,小姐想找他?我可以传话。”
      洛沅没犹豫,把自己的荷包掏出来,数出几枚铜钱递给他,“给温太医买些吃食吧,买清淡不甜的,辛苦您走一趟。”

      她行了一礼,就转身离开了。

      小伙办事效率挺高,反正温锦枫一收到消息就赶忙领着那些点心匆匆往城门跑去。

      天空下着绵绵细雨,温锦枫不在意,他只顾着那点心,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被雨中刷出一道裂痕,隐有破碎之兆。

      温锦枫张望着周围,找了半天,正以为人已经回去时,随意的一瞥,瞬间将他定格。
      蓝白素衣的少女撑着画上诗意江南的油纸伞在不远处亭亭玉立,朝他歪头微笑,说不出的美好。

      “别着凉了。”她将她纳入自己的伞下,温锦枫极自然地接过。
      “师父,洛芫她病了好大一场 ,您……”

      “不必为她求情,是为师所为,她做得太过了,该给些教训。”

      洛沅听完,半点不吃惊,呵,她若真起了怜悯之心,那这些年的欺压到底算什么?

      “您在宁阳,要好好的,这是平安符,很灵。”洛沅态度带上些许强硬,“拿好,我走了。”

      温锦枫在这方面愣得简直像个木头,但他对她颇为上心,便也察觉到几分异样,只是不知如何开口,如何将那些平平无奇的字凑成一句合情的话。正在他努力思考时,洛沅已经再度乘上马车,她说:“温锦枫。”

      被点名的人呆呆掀起眼皮,也不觉冒犯,认真倾听。
      她忽又胆怯起来,决心说出口的话在嘴边打了个转,又给咽了回去,最终只是笑道:“师父,您一定要保重身体,我……”喉咙里跟卡了跟鱼刺似的,突然说不出半个字。

      好遗憾,错过了这次机会,下一次就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相见了。

      温锦枫福至心灵,醒悟就那么一瞬,但他觉得就这样说出口,未免太过轻浮。而且一点都不认真,天时地利人和他样样不占,只好多叮嘱她几句,等下次亲自上门去说亲。

      洛沅正心烦意乱,许是被她师父有意无意地纵容和关心,闻言直接脱口而出一句“你管这么多做甚?!”,随即,她又立刻意识到自己说的话过于严重了,又小声找补道:“我又不是小孩……”

      温锦枫一字不落全听到了,半响——大概是眼中死潭终于因为看见某个特定之人而泛出点点涟漪的时间——他看上去温柔又坚定,管他的,天时地利人和,可是自己说了算。

      “如果可以的话,我的荣幸。”他听见自己的陌生嗓音这般说道。

      “求之不得。”洛沅几乎是立刻回答,说完自己都愣住了,有点惊讶和不敢置信。

      “我的意思是,我心悦于你”他怕她没懂。
      “我明白,我也是。”

      两人跟呆鹅一样互瞪了好一会儿,才不约而同地偏过头无声浅笑。
      “阿沅,等我忙完这阵子就立马来找你。”温锦枫干咳一声,承诺道。

      “嗯,也别太累了,反正我就待在洛宅哪都不去”

      刚互诉衷肠的有情人即刻又要分离,温锦枫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心想自己好歹混了这么多年,怎的一下就变成毛头小伙似的呢?

      大概是看到她身上不屈而鲜活的生命力了吧,明明举步维艰,却依旧日日有盼头。

      于是乎,喜欢,哦不,爱上她似乎也就是那么顺其自然的一回事儿。

      温锦枫看着兴奋到恨不得上天的方卯——对方看上去还十分想问话的表情——干脆全说了个明白:“师父,以前她不在的时候,我每天都在想如何将那些人千刀万剐,还能半死不活又痛苦地活在世上。现在有了她,她让我懂了很多,我也没再把大量心思投在没用的人和事上了,所以您一定别给徒弟出馊主意。”

      ……

      宁阳这边的事情已解决,他和方卯立刻上门提亲来了。
      “温太医啊,您想娶洛芫?”洛扶宜不可思议。

      “啧,用什么‘您’,老夫徒弟今年才二十有四!”方卯不乐意道。

      洛父有些尴尬,就在此时,洛芫看准时机——她听说宁阳有名的温太医来说亲了,刻意早早地就候在这里——闻言立马羞涩地走了出来。
      正要行礼呢,就被人抬手打断了。

      “礼就不必行了,本官今日本就不是来见你的,本官要娶的是‘浩浩沅湘’的那位洛小姐,洛老爷,令爱对阿沅做了些什么你不会不知道,本官就不多说了。”温锦枫淡淡道,“你同我师父谈吧,我去看看她。”

      洛扶宜眼睁睁看他离开,又一言难尽地看了洛芫一眼,等方卯开口时,他什么都答应下来,笑话,从商的地位能有当官的高吗?洛家算高攀了还敢摆什么脸色?

      温锦枫从善如流地走进瑾园,洛沅忍不住过来笑骂道:“师父,你来找我就是这种找法啊?真是够高调的。”

      他轻轻拂过她的发,“早点来娶你,你就不必忍受这么多的委屈了。”
      洛沅忍不住眼眶一热,兔子似的溜回房,独自发呆了好久。
      ——
      温太医没经验,于是他来街上参考祝丞相和裴将军是如何做的,还私下请教了一番,终于改出了自己满意的成婚流程。

      成亲那日,祝识归和裴初昼也来捧场了,现场比温锦枫预料的还更热闹,他也没让洛沅一个人待在房里,而是一起来迎客。

      祝识归端了杯酒朝他们走来,对洛沅说道:“洛小姐,你可还记得你的远方姑姑?就是当上先帝皇妃的那位。”他很客气,但非疏离,毕竟人已经成亲了,再叫“妹妹”什么的就有些逾矩了。

      “嗯,怎么了吗?”
      “也没什么,就是她现在在燕州青城,化名‘宁久微’,你们打听一二便知,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同她多说会话,老人家一个人在那怪孤单的。”

      “啊?!”洛沅满腹疑问,她那位姑姑不应早就入土为安了吗?

      祝识归温和地看着二位新人,举起手中的酒樽,“二位若是好奇,亲自去问或许会更好。今天就不说那么多了,来,祝二位琴瑟和鸣百年好合。”说完,他便想一口干了。

      结果裴初昼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钻了出来,熟练地一把夺过酒杯仰头就喝完。末了,还倒了过来表示自己喝得很干净,“祝福祝福,不过庭清他实在不胜酒力,你们聊,我帮他喝。”

      祝识归无奈,说了几句告辞的话,就赶紧拉着这人走了。

      暖光掩映着二人登对的身姿,红烛衬得气氛更加热烈缠绵。

      “他们看上去感情真好。”
      “嗯,我们的也很好。”

      洛沅依偎着温锦枫,两个人连眼里都是浅浅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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