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慵春》琼禧

65、山随平野尽：知音难觅

　　霍筠野一腔悲愤地回到燕州，祝兄下落不明，是自己失职，他回到宁阳定要当面向皇帝负荆请罪。

　　就这么一路想着，闷闷地见到了许久未见的父亲。
　　“所以你就因这事儿消沉这么久？”早已看淡生死和人世冷暖的霍驰不解地问。

　　“嗯，我出去走走。”他现在没有叙旧的心情，而且父亲看上去就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他只听见一声叮嘱就出门了。

　　此时正值酷暑，黑暗成了个胆小鬼，轻易不出来。

　　但没关系，霍小侯爷自有去处。
　　他来到一片蓊郁的森林，踏进去的那一刻，浑身都舒爽了不少，于是乎，当他听见“悉悉索索”之声时，还以为是风过林梢，推搡着茂叶吟唱，并未放在心上。

　　结果下一秒，他就仰躺在地，怀中还趴着个人，差点没被砸昏过去。

　　“你你你！你是谁？！”林隋峤赶紧爬起来先声夺人，看了眼被自己砸得七荤八素的少年，还是心虚地将他拉了起来。

　　“小爷是谁你都不知道？信不信我随便开口就能让你立刻混不下去！”霍筠野疼得龇牙咧嘴，没好气地说。
　　“哼，我才不怕，我有霍叔罩着！”

　　“你说谁？”
　　“霍将军霍驰啊，怎么，你不会连他都不认识吧？”林隋峤见他那欲言又止的样，顿时得意又愤怒起来，“霍叔虽然是不受皇帝待见才来的燕洲但他也曾立下汗马功劳，保家卫国，你怎么能不认识他？！”

　　“不是，我认识他，他是我爹。”霍筠野瘫着一张脸。
　　“啊！真是对不住！！”

　　林隋峤灰溜溜地跟着他回来，准确的说，是被握住手腕强行带回来的，因为霍筠野怕他跑了。
　　“瞧你那小媳妇儿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呢。”

　　“你！”林隋峤全身劲都使了出来，可就是纹丝不动，看上去明明很轻松就能挣脱啊！
　　看到霍府的大门，林隋峤倏地噤声，倒真像个刚进门的新媳妇儿了。

　　“你就是远在宁阳的小侯爷？”他想想就猜出了个大概。
　　“嗯，怎么？”
　　“没啥，宁阳好玩吗？”

　　“对我来说，一般。”他把人牵回自己屋子，路上没见着他爹，这家伙放松不少。

　　“那你说说有什么好玩的呗，我都没去过。”
　　“行啊。”霍筠野看着他一下亮起了眼，嘴角微扬，带上玩味的笑。

　　“不过我貌似摔疼了，哎呦。”他佯装难受地往地上倒去。
　　“得嘞，我给您揉揉，我手艺可好了！”林隋峤一把托住他，将他扶到床上。

　　一场按摩下来，两人不但交换了姓名，差点把自己活到现在还为数不多的趣事全给说了，简直是掏心掏窝相见恨晚。

　　“唉，我跟你说小时候我和同伴去那种深山老林掏鸟蛋，结果我一紧张手哆嗦，直接连鸟带窝给一锅端了。裴兄看见那窝时人都傻了，但他还是很仗义地没抛下我，我俩一边被大鸟啄，一边把窝给放了回去，一颗蛋也没偷着，气死我了！”林隋峤扭扭身子，“唉，对，就那里，用力点！”

　　现在换他被伺候——他死乞白赖要来的。

　　霍筠野毫不客气地笑了，“你那兄弟挺牛，佩服佩服，我也认识一个，就几个月前的事儿，祝识归听过吧？今年的状元，我本以为他是个书呆子，没想到他竟会为了一个百姓出手，‘舌战群儒’，太有风范了，只是……”想到祝识归他就自责起来。

　　少年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随口安慰一句：“人在做天在看，他会没事的。”

　　“你怎么知道他出事了？”是个人都会以为他被排挤什么的吧？

　　“哎呀，我猜的，我觉得你在自责，没想到一下就猜中了，厉害吧~”林隋峤得意洋洋，“嘶，轻点，得了得了，你别按了，再按下去我的腿就要废了，啧，手劲儿真大。”

　　霍筠野轻哼一声，“你就偷着乐吧，小爷第一次伺候人，多担待。”他老实把手收了回去。

　　“对了，你怎么认识我爹的？”

　　“噢，我也说不清楚，宁婆婆带我初来此地时，听她说我们的盘缠被抢走了，是霍将军雪中送炭救了我们。之后富裕了些，婆婆就常常带着干果粮食来答谢，一来二去也就熟了。”语毕，他又立刻愤愤不平地补了一句，“那时的霍叔还是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呢，先帝对他很是重用，结果当今圣上登基后，他就一直没能回去，而且……”
　　把你也给私自带回去了，还美其名曰要找最好的师傅来教导，可是连霍驰这种级别的人物都称不上“最好”了吗。

　　“我过得还不错，你想不想同我一起去宁阳看看？那里不论别的，风景的确值得一观。”
　　霍筠野在燕州多逗留了几天，让顾喧先带着和亲队伍离开，两人终于宁婆婆把的耳根子给磨软了。

　　夕阳下，两名朝气少年行装简单地开启了他们的游山玩水之路，当然，由于某小侯爷身份特殊，晚回去不知得被人在背后说多少闲话，所以有美景的地方就留一留，没有的就继续走，可是……到了江州，林隋峤差点就移不开眼了。

　　这里烟柳画桥，风帘翠幕，给人清新亮丽，温柔秀婉之感。

　　好巧不巧，他们得到了佳讯——祝识归安然无恙，而且皇帝还准了他在江州协助办事，嗷，林隋峤还和他口中的“裴兄”遇见了，最巧的是，他和霍筠野口中的兄弟也彼此认识，看上去还挺熟。

　　之后他俩的日子就过得挺逍遥，这么长时间待在一起，竟也不腻。

　　很快，霍筠野要出征了。
　　“怜濯，你好好的，我不过去给你添麻烦了，我在这里等你回来。”话虽煽情，却字字真心，霍筠野抱住他，郑重承诺。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林隋峤只收到过一次“万金”，信里大概讲的是他很想他，问他身体可康健等一堆琐事，还安慰他自己马上就回，若无聊也可以去这几个地方转转。
　　他知道林云羡会等他，所以没提让他独自回的燕州事。

　　林隋峤也回了一封，不过没再收到回信就是了，事后，霍筠野说自己收到了，很欢喜，想回信，但实在抽不出时间。

　　听到宁阳爆发疫病的那一刻，霍小侯爷硬生生几宿没睡，那戾气冲得余孽抱头鼠窜，提前结束了冗长之战。

　　“云羡！老子想死你了，来，抱一个！”
　　林隋峤亦激动万分地拥住了他，死紧死紧，“嗷！回来就好了昂！”

　　两人跟傻子似的抱着在原地蹦了一会儿。
　　“霍怜濯，你厉害死了，立了这么大的军功！”

　　“嗯嗯，云羡，我同陛下说我在宁阳待了这么多年，是时候该真正出去走走了。”
　　“所以？”
　　“所以我辞官了，你想去哪玩？我和你一起去。”

　　“好耶！让我仔细想想啊……”林隋峤在霍筠野的影响下，早已对皇帝改观，闻言还挺感激他的。

　　夕阳下，又是两名少年，哦不，青年，一齐策马。

　　奔向他们的恣意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