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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拥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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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家夫妇同裴初昼的家人定下个日子,不近不远,恰逢开春之时。
江州池苑的祝宅张灯结彩,连邻县的人都吸引过来了,谁不知今儿祝丞相和裴将军喜结连理?
只是宁国虽然民风开放,可具体流程却没个确定的章法,只能自己来搞,不过效果看上去挺好。
两位新人的流程精简了很多,但过起来还是麻烦。
“哎呦,少爷,您别抿了,再抿又要被您吃没了,白忙活半天!”给他上妆的婢女是看着他长大的妇人,看他那紧张兮兮的样子,显然是没听进去。
刘婆婆叹气,含着欣慰笑意的眼里闪出泪光,虽非亲生,但她有种“儿大不中留”的感觉。
镜中人容貌出尘,偏偏唇间又一抹绯色,一副俊朗公子模样,清标逸致,让人看着好感心生。
尽管祝识归身为男子,可在这大喜之日难免得上点妆,看上去更喜气洋洋,增添喜庆的氛围。
他身着大红婚袍,奢华金丝浮于其上,绣纹栩栩如生,腰间细带束,紧略宽的肩连着它勾出一条优美的曲线,修挺如松,玉树临风。
他忐忑地在房间踱步,此时刘婆婆已经离开多时,就只剩他一个人,不时整理衣袍和发冠,听到门外传来的动静,心跳得越来越快,感觉都要飞出去了。
“公子公子公子!”石廪声音掩不住兴奋。
祝识归一开门就被推着走,不是他矫情,只是纯粹的紧张。
“石廪,你觉得我如何?”他的语气还算冷静。
“好看!特好看!!特别好看!!!”石廪没读过多少书,但夸得很真挚。
祝识归轻轻笑了一下,石廪都快呆住了。
祝父祝母觉得盖盖头不好,等小两口回房再自己去玩,所以现在,祝识归要做的事就是等裴初昼来接他,两人再共骑一马上大街走一圈。
离祝宅大门越来越近了……他不由自主滚动喉结。
只见高大门匾落下的阴影处站着一位英气青年,身后踯躅青骢马,流苏金镂鞍,周围的人络绎如浮云,面上皆喜色。
裴初昼同着大红袍,衬着他宽肩窄腰,丰神俊朗,眉眼间更是不加掩饰的笑意,秾丽耀眼,站在阴翳下也依旧闪闪发光。
他朝他伸出了手。
此时,祝识归心不慌了,腿不软了,稳稳地抓住,被他拉着走出门。百姓顿时爆出一番狂潮,感觉那热情都能把俩新人给淹了。
裴祝二人几乎被拥着上马,还好宅中人众多,一人提起一大袋铜钱,边走边撒,把他们的注意力暂时转移。
“庭清,你今天好好看,我都快走不动道了。”裴初昼一手护着他的腰,一手策马,小声在他耳边嘀咕。
“可恶,我居然不是第一个看到的。”那语气还有一些幽怨。
“无妨,待会补你一个。”
“嗯?”
祝识归却不说了,轻笑一声,看上去胸有成竹。
在路上,他们看到了许久未见的方卯,旁边……竟站着温太医?!还看到了林隋峤兴冲冲地朝这边挥手,旁边跟着个无可奈何的霍筠野,洛家也来凑热闹,不同的是,他们身旁多了个洛沅,最后……
“霁之,你看看左边那个是不是颜前辈?”
“正是,奇怪,他怎么跑来池苑了,哈刺离这还挺远的。”
颜醉像是听见了他们的心声,扯着一把嗓子大吼道:“老夫等会儿来找你们讨杯酒喝!”
裴初昼高声回应。
好不容易走完一圈——因为这太难了,两人完全招架不住如此庞大的热情——终于回到祝宅,祝识归感觉屁股都麻了大半,开始认真思考下一次去亟州时的情况。
“霁之……你们那边……应该还好吧?”
裴初昼罕见地陷入沉默,还是喜婆招呼的声音救了他。
“等你来了亟州,我会让他们安静一点的。”最后,他只能这般做出承诺。
他们各拉着红色绸缎的一头并肩步入大堂,然后下跪,端坐于他们面前的是祝父祝母,给他们唱诺的是皇帝身边的大红人顺德,在太监嘹亮的嗓音下,两位新人拜过天地,拜过高堂,在对拜时,都看到对方湿润的眼眶。
祝夫人拿出一个锦盒,“昼昼,你可得好好带着,这可是咱家专门留给孩子伴侣用的,手拿过来。”她掏出一枚清透莹白的玉镯,与之前祝识归给他的那枚玉佩似乎出于同一块石头。
白照裳珍而重之地戴在裴初昼手腕上,镯子刚刚好,应该是特意去打出来的,“戴了,是不是该改口啦?”
虽然之前叫过,但声音太小,不算。
“岳…”
“诶,你都来咱家了,还这么客气?”
“娘,没有没有,爹,您也是。”裴初昼刚刚理解错了,好在反应快,可那个笑却让人心疼。
好在这种情绪来得也快,去得也快,他很快就和祝识归拿着酒杯去迎接客人,一时间觥筹交错。
颜醉捧着酒壶乐颠颠地跑过来同他们对饮,歇杯后,他那张苍老的脸此刻竟有些腼腆,“识归啊,你也知道我以前是当外交官的,这……现在不是要与哈刺那边重新建交吗,你能给皇上引荐引荐我不?”他还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不要脸,竟在这种日子提别的事情,没想到这年轻人深深对他行了一礼。
“颜大人心系国家百姓,尝尽酸楚仍坚持回来,这份真心难能可贵。晚辈定当尽心尽力为您引荐,谨表由衷的欢迎。”祝识归说得郑重认真,“颜居廉大人,宁阳随时恭候您的到来。”
颜居廉有些怔忡,忽然连说几声好,仰天大笑着离开,临走前用他那巧舌祝福了他们一长串话,又把酒壶随声一扔,负手而去。
大臣们能来的也都来了,礼部尚书杨世和也不例外。
祝识归能注意到他是因为他旁边跟着一个颇有书卷气的苍白少女。
“啊,丞相啊,我带着爱女伊卿来这沾沾喜气。”
“那杨大人可得在这待久一些,本相可不会轻易放您走。”
“自然自然。”杨世和微笑,带着杨伊卿走了。
……
太阳沾了一身喜气地落下,月亮满怀期待地升上来,骄傲挂在夜空,又大又圆,皎洁明亮。
祝识归是瞧不见了,因为到后面他实在不胜酒力,先回了屋,一进门他虽然还是醉的,眼神却清明了不少,他连忙叫人拿来东西,把所有人都清出屋,开始动作起来。
众宾客见闹得差不多了,也纷纷提出告辞,裴初昼客气地送他们到门口,然后飞奔回屋,临进门前,他心中倏地有什么模糊预感,迫使他推门的力度更轻几分,结果一见屋内之景,便呼吸一窒。
正中大床上坐了个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双手优雅交叠放在腿上。
裴初昼一瞬就成了个毛头小子,手足无措起来,一颗心都感觉不够用了,身体被轰炸得晕晕乎乎,上战场拿刀拼杀的手,此刻连根喜杆都拿不稳当。
他屏住呼吸,将盖头的尾端用杆子托起一张令他心动一辈子的脸,缓缓显现。
他惊奇地发现,庭清居然还戴着金灿灿的凤冠,可怜的杆子落在一旁,他已经呆若木鸡了。
裴初昼此刻满脑子都是:庭清怎么这么漂亮,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面如冠玉目若朗星眉清目秀俊朗不凡。庭清庭清,清清清清。
“喜不喜欢?你是第一个看到的,也是最后一个。”祝识归抬眸看他,见他不动,还以为是不喜欢。
正想把它摘了,却听到:“嗯,喜欢得不得了。”
祝识归亲昵地用双手搂着他的脖子,仰着头看他,眼里倒映着他的俊脸,亮而温暖。
裴初昼声音都哑了,欲、、念让他想直接办了他,理智在他脑里大喊不行,庭清还带着凤冠,他会被弄痛,而且还没给他一个完美的仪式。
最终理智稳胜。
裴初昼掌着他的后腰把人托起,其间一言不发,就定定地看。
从额头看到下巴,从左耳看到右耳,把人上上下下看了个遍。
祝识归被看得害臊,头埋进他的怀里,冠上的珠宝摇得欢快,十分悦耳。
祝识归感到耳垂一热,猛得抖了抖,珠宝更激动几分,叮叮当当,像在窃窃私语。
“庭清,我找到宝了。”
“嗯,恭喜你。”
他们郑重地做着最后的仪式:拿起卺交杯而饮,后又各自剪下一段头发,用红绳绑在一起,然后放在上好的鸳鸯石榴纹金盒里。
哪怕之前说过很多遍,也对天地发过誓,但裴初昼还是想说“我要和你好一辈子。”,结果有人先他一步。
“霁之,我爱你。”祝识归说得很自然,裴初昼不知道他在私下默念了多少遍,才让一个听情话都会耳红脸热的人说出如此顺溜的告白。
裴初昼以吻回应,把他的口脂吃了个干净,所幸口脂无毒。
祝识归被吻得后退连连,一下又坐回床上,眼前之人看着凶,手上给他卸发冠的动作却轻柔得很,他甚至没什么感觉头上便一下子轻松不少。
“你眼睛生得好看,不要总那么凶。”
“这不叫凶,这叫想上、你。”裴初昼笑带邪气,把床上的被子掀开,然后将人摁在床上。
春宵一刻千金值,噢,那他日后可得好好赚钱了。
云雨渐歇,祝识归在昏过去的最后一刻,听到了爱人的耳语——我爱你。
其实他还没说完,只是不用说对方也明白。
我爱你,我们在慵懒之春相遇,那时,万物复苏,充满生机,我一下就看见了你的身影,然后你朝我走来,于是,关于我们的故事,从此提笔。
我还在春天拥有了你,于是,从今往后,我便拥有了整个春天。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