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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尘埃落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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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国进攻的号角于三日后正式响彻广袤的平原。
哈刺无人料到被他们打得流落花流水的宁国兵能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而来,更没有想到身为统领的大皇子竟然把刀尖指向了自己人!
尉迟越耳朵听到的全是惨叫声,一片嘈杂,当他看见穿着哈刺军服的士兵提剑刺向他时,心中的愤怒就像草原上的星火被风一吹,顿时燎原。
为什么,为什么连你们也要杀我?!怨气横生的他根本来不及分辨杀他的究竟是不是哈刺的士兵,遂直接二话不说就砍落了身旁某个人的头。
军心已散,这一仗显然是哈刺败了,等他们落荒而逃回去时,发现自家老巢都给端了。
主营上赫然插着根“宁”字大旗。
如此张扬的做法很难不让人想到最近的那位崭露头角的霍小将军,再仔细一看,安沁颐不见了,尉迟越大怒。荔枝丢了,咱烈金将军却神色如常。
“国难当头,怎能耽误于小情小爱?”
这句话也不知在说给谁听,反正尉迟越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忽然变得非常冷静,扯着裴初昼商讨战术,可惜话全都说得乱七八糟,前言不搭后语。裴初昼缓缓露出一个微笑,失去一个女人所带来的情绪,自然不会让他如此失控,可,如果给他下蛊了呢?
虽然他们苗族一直不允许参加朝政,但总归还是有点家国情怀的,没人愿意看到更多的人牺牲了,于是年轻的少族长还是决定动点手脚,这才造成了如今这番局面。
原本大局已定,然,异变陡生。
先是宁阳传来噩耗,哪怕早已防患于未然,却还是在劫难逃,犹如十八年前噩梦的再续,只不过这次做噩梦的人换成了宁阳百姓。
紧接着,哈刺那边的探子也传来“喜讯”:哈刺王突发心疾,幸亏乐王及时献上了救心丸,听说是他早已死去的生母留给他保命的,毕竟他从小就身体不好。
哈刺王听说后,大为感动,不知是何人告发睿王欲杀乐王未果,王大怒,又听说睿王把人王妃掳走,最后王妃还被宁国军队给带走了,王更加怒发冲冠。
有的人老了,是会愈发看重生前的名声的,更何况是帝王。
于是哈刺王尉迟拓不断给尉迟越施压,可越是这样,越打不好,战情每况愈下,大皇子终于崩溃了,整个人都变得神神叨叨,仔细一听,嘴里说的全是战术,还有……乐王妃的名字——现在这件事已经成为妇孺皆知的笑谈了。
方卯大夫听完这一八卦,笑得心满意足,继续骑着他装有药材的马车往宁阳赶。
城门口有辆马车正在外出,方大夫下意识皱紧眉,连忙过去拦。
“哎哎,宁阳城里正闹瘟疫呢,怎么还把人放出去嘞?真是不知死活!”
士兵下意识想呵斥,一看来人马车马头全挂着药材,愣住,随即眼眶一涩,也没那么生气了,“大夫,文大人并未患病,是温太医亲自点过头的,他有事才出城的。”
方卯一挑眉,“得,那老夫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赶紧带我去找那些太医吧,老夫参与过十八年前的那场疫病。”
士兵眼睛亮了亮,忙不迭就领他进去了,而文倚贤大人也顺利出了城。
——
哈刺翠羽皇宫。
“乐王,你觉得这场战役该继续打下去么。”尉迟拓躺在龙床上语气虚弱,原来被下毒是这种感觉啊,他倒是有些能体会那家伙的感受了。
“儿臣以为,不该,再打下去,不仅会掏空国库,而且百姓也过不了好日子。”他谦卑地坐在椅子上。
“倒是个贤君料子。”尉迟拓丝毫没觉得这话有何不妥,自顾自地说着,“原来那家伙最后传位给了个名不见经传的二皇子,就是料到了今天,你别看安延表面上昏庸无能,其实心思比常人都更为活络,该装傻时就装傻,该妥协时就妥协,狠起来却没一个人能比得上,反而暗中拉拢了不少人为他尽心尽力的办事,朕终究是比不过他,总是慢他一步。”
尉迟谙没问“他”是淳仁帝还是父王口中的“那家伙” ,以沉默回应。
哈刺王总算是正眼瞧了一眼这个他每次都会下意识忽略的三儿子,他母亲苏矜落曾是名动晴翠的大美人,能歌善舞,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人却看上去呆呆的,怪可爱。
只可惜这样的女人只适合当个赏心悦目的物件,并不能实际给他带来点利益,所以她死后他仅伤心了片刻,就将这个美人抛之脑后,连母亲都遭如此对待,更别提儿子了。
“是朕对不起你的母亲,朕把皇位传给你当做补偿可好?”
尉迟谙猛然攥紧拳头,然后跪在地上。
窗外一树红梅被寒风吹得乱颤,却硬是没一片花瓣妥协低头冷漠地看着寒风在空中消散,直至无踪。
——
哈刺军队负隅顽抗了一个月,最后还是投了降,一是主将崩溃,二是宁阳的瘟疫已被解决,再打下去吃亏的绝对是哈刺。
更令他们哀恸的是,烈金将军在一场战役中“壮烈牺牲”,他们一下子就失去了主心骨,溃不成军。
殊不知,此时他们悼念的裴清将军正头也不回的往宁国军营里赶。
“军师,这天愈发冷了,你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一位小卒跑过来关切道。
这三四个月下来,祝识归消瘦了许多,瞧着愈发清冷,脸白得更像已与这雪色融为一体,眼眸还是透亮的,为这抹冬景增添了几分生机。
“我在外面转转就回。”他也说不出,所以澜心中却有某种预感,只是怕期待落空才迟迟没有说出口,这种状态已经有好一段时日了。
他在屋外一坐就是大半天。
祝识归看了看快黑沉下去的天色,胸中没由来地遗憾,正起身回去时,忽然有人来禀告他有个黑衣男子在营外求见。
“咚咚咚。”他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还有寒风刮过耳畔的声音。
“让他进来。”
那一黑点离自己越来越近,视力颇佳的他一下就看见了那张日夜思念的脸,寒冬衬得裴初昼愈发冷冽,像硬生生拽下了他青涩的外衣,瞧着愈发成熟可靠。
祝识归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最后直接跑了起来。
“裴霁之!”他笑着跑向他,眼里是藏不住的惊喜和雀跃。
被喊名字的人早就远远地注视着他,见他跑起来,才停下脚步,原地等他奔来。
直到来人离自己近了些,裴初昼才敞开大氅,伸展双臂,向他露出自己温暖的胸膛。
原本祝识归只想跑到他面前就停下,可是他似乎想拥抱自己诶,于是他便没犹豫,甚至可以说是没来得及犹豫,身体就先一步做出反应。
祝识归下意识扑向他,搂住他的脖子,而裴初昼一手保护他的腰,一手垫在他的臀下,抱小孩似的将人箍在怀里。前者后知后觉地害臊起来,挣扎着想要下去。
“庭清,让我抱一会儿,想你了。”裴初昼先蹭了蹭他的颈窝,后又亲昵地吻着他的唇,“穿这么少,是想趁机感冒然后让我关心你吗?”
“没,我从小就不怕冷,没怎么感冒过。”祝识归没再挣扎,双手捧起他的脸,微暖的拇指轻轻拂过他的脸颊,像在试图记住他的每一寸。
他们就这个姿势盯着一众人的目光回了军师的营帐,厚重的门帘一落下,军队各处瞬间响起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啊,刚刚那个被抱着的真是咱军师?!”
“千真万确,不过你们有谁认识那男的吗?”
“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男的是咱军师的相好。”说话的是霍小侯爷,他看热闹不嫌事大,但毕竟身处话题中心的两人都是自己好友,他还是解释了两句,“那男人是顾将军的副手 被派去哈刺做卧底了,你们没见过正常,他姓裴,哦对,就是祝兄请皇帝赐婚的那位。”
此话一出,周围人都炸了,反应剧烈,霍筠野却没了和他们聊下去的欲望。
因为他突然想念林云羡了,不知道何时才能回去,明日早上……不,明日下午再去问问祝哥吧。
然而,宁阳城的氛围却没有这番其乐融融之景。
“温锦枫,你当年怎么跟为师说的?云游四海游到了宁阳?还当上了太医?你到底在想什么!”方卯是在忙完大半个月后才见到他的。
“那个畜生在这,还有,那个人已经遭受牢狱之灾了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温锦枫语气平平,像在和方卯聊天气真好。
方卯定定地看着他,从头发到靴子,寸寸不落,仿佛这样就能看到他失踪的那些年。
好好一孩子被那群牲口搞成如今这副死气沉沉的模样,他也想给那些人颜色瞧瞧。
“这事儿不急,等军队回来,你跟军师商量商量,他脾气挺好的。”方卯一点都不担心祝识归会拒绝,因为一报还一报本来就天经地义,而且那两人最后都得死,那死谁手上不都是死?
那小伙子应该会支持他们的。
温锦枫沉默了好久,突然严肃地问他这个便宜师父:“您知道怎么去提亲吗?”
方卯正想着这次瘟疫比十七年前的好解决多了,像是故意放水,和那个人的手笔很像。
看来,他是时候要回亟州一趟了。
想着想着,冷不丁听到自己徒弟这句言简意赅却不可思议闻所未闻完全不像他能说出来的话时,方卯不可置信却隐有欣慰关切地反问:“你有心悦之人啦?男子还是女子?”
温锦枫慢慢看他一眼,“嗯,是女子。”
方卯眼里立马迸出慑人的光。
“来,你给为师仔细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