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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审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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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暗、残破、死气、绝望……一切象征着灰败的词都能用来形容大理寺里的牢房。
一只老鼠迅速地绕过倒在地上的腿,顷刻就消失在牢房角落的一个小洞里,下一秒,牢门被粗暴地打开,两名狱卒如拖死狗般的把倒在地上的楼阴缺硬拽起来,一言不合就扯着他去审讯室。
作为临时委任大理寺卿的文倚贤在那里“恭候多时”。
楼阴缺双手双脚都捆着镣铐,脱力般的倒在并不宽的椅子上,阖着眼不动了。
文倚贤朝手下打了个手势,对方立即会意,提起一桶盐水,直直泼在楼阴缺身上,后者被刺激的又是一个机灵,哆哆嗦嗦睁开眼。
“楼大人,近日待在这可还习惯?”文倚贤语气随意得就像和对方坐在亭子里闲聊一般,偏偏在现实中身处于牢房。还是以两种截然不同、天差地别的身份共处一室,所以,这声“楼大人”放在此刻就显得格外讽刺。
果不其然沦为阶下囚的楼阴缺轻蔑一呵,又不说话了。换个性子急的主审官,说不定就能被气得当场跳脚,可文倚贤明显就不是这种人,他巍然不动地坐着,表情都看不出来变化。
“我招待你好几天了,还是不肯说实话?一点回报都不给吗。”
“文大人,我说的句句属实呐。”
文倚贤终于轻皱眉头,就在此时,一个狱卒附耳跟他说了两句,他立马喜笑颜开,“快快快,赶紧将人给请进来。”
不久一身素衣的祝识归走了进来,双方行了个礼,祝识归才开口:“皇上派我来替大人审审他。”这事文倚贤之前就知道了,皇上特意跟他打过招呼,根本忘不掉一点,于是很爽快的应下,准备起身走人,临走前还打趣他一句:“今天怎么没见着那位裴将军?平时看你俩都待在一块儿。”
祝识归咳嗽一声以掩饰尴尬,“他就在外面等着呢,文大人您出去就能见到他了。”
文倚贤:……好好好,他就不该多嘴!
祝学士屏退了所有人,审讯室又重归寂静。
他正欲开口,楼阴缺却抢先一步:“祝大人好手段,在下佩服。”
祝识归睨他一眼,“不敢当,只是本官有得力的干将,再加上你的把柄实在太多罢了。”
“哦?除了那些贱民和搜出来的财宝,祝大人还找到了别的把柄?”
他在试探,祝识归心里刚涌出这个念头,门外就有人懒洋洋地回了句:“不过几张破纸,值得楼大人这么惦念?”音落,裴初昼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就乍得出现在两人眼前,手指还夹着几张写满了字的纸。
楼阴缺无声攥紧拳头,镣铐发出细微的响。
裴初昼自顾自地挑出一张来念,越读到后面,楼阴缺的冷汗就越来越大。
最后,裴初昼还好巧不巧地说了句:“咦?我怎么瞧着这纸里面还有字呢?”
“啪嗒。”冷汗落下。
祝识归见状,轻声开口,却犹如阎王索命,简直和裴初昼一个样——都坏的没边。
“楼大人,本官尚未将这些交给大理寺卿,你确定还要给那人打掩护?可惜,他被皇上禁足数日,至今还未上朝,连见皇上的机会都没有,更谈何救你?”
楼阴缺毕竟浸淫官场多年,只慌了一瞬,便冷静下来:“嗯?我许久未赴京述职,何人被皇上禁了足?”只要话不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任何人都拿他没办法。
“楼阴缺,你以为你还有选择的余地么?”祝识归冷冷地看着他,似是觉得可笑,语气都带着几分怜悯,“现在摆到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路直通刑场,另一条路却能谋出几分生机。你想清楚了,不管你认不认识那个被禁足的人,横竖都是死,他的府上里里外外都是禁军,这里也有重兵防护,他还见不到皇上,你觉得他能成功救你出去?你包庇他只会让他更加放肆,本官觉得,世上最想让你死的人一定是他,毕竟你知道的太多了。”
说完,还觉得不够似的,好心补了一句:“而且他想救你也无能为力,知道今天本官为什么来吗?是皇上让我在今天无论如何都得在供词上记录你认罪的话。”换而言之,皇上也想让你死,你已经活不了几天了。
“我……我凭什么信你?”楼阴缺已经没了底气,说白了,就是他这个纸老虎不信邪的去碰火,玩火自焚,非要给自己脱罪,结果不小心就把自己玩死了。
“你敢赌么?”裴初昼用刚刚念过的那张纸叠了个小青蛙,然后随意地往火堆上一丢,“楼大人,只要你愿意回答我们一个问题,答一次我就扔一张,你说怎样?”
楼阴缺不可置信地看完了全程,他的心神已经被祝识归那不知真假的话给扰乱了,根本没有精力再去想裴初昼可能会骗他的这种情况。
“二十年前,江州一带爆发出的疫病,你知道源头吗?”祝识归看准时机开口。
“好像是从一队外地商人带来的货品中传出来的。”
“外地?具体是哪里?”
“不清楚,不过我知道是从北边南下卖皮毛香膏什么的,对了,那香膏抹在皮肤龟裂处还有奇效呢!”楼阴缺亲眼看着裴初昼烧掉了一张纸,第二个问题的回答也丰富了许多。
祝识归托着下巴沉吟片刻,继续问:“那他当初是如何找上你的?”
“他”是谁,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我当初只是个芝麻绿豆的小官,没权没势,没人愿意巴结我,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吧。”
“你帮他做了什么?”
“找大夫写药方,强抢民女,搜刮金银……”
“好了,停,那你之后能当上江州知府,是因为他给你换了个新身份吧。”
楼阴缺应了声,发现裴初昼又烧了一张纸,脸上难免有些讶异,后者察觉到了他的视线,状似随意地看到了下一页准备烧掉的内容,“哟,这还有张药方呢,温玉翳是何人?大夫吗?”
捆着铁链的犯人,不知道回想起了什么,竟浑身都哆嗦了一下,“嗯……他在我们那里很有名,是名出色的好大夫,只是……”
见他迟疑,裴初昼平日轻挑上扬的桃花眼倏地凌厉起来,“说!”
“只是我把他举荐给那人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了,包括他的全家!”语毕,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脸色比先前从牢房里拖出来时还难看几分,如同见了什么鬼东西。
“不……不!这件事根本就不能怪我,我是无辜的!祝大人你一定要相信我啊!!”楼阴缺仿佛被梦魇住了,神神叨叨的完全听不懂。
“你是说温大夫和他的家人全都被那人陷害了?”
楼阴缺点头。
“这件事与你无关?”
楼阴缺疯狂点头。
“你在怕什么?楼大人。”
楼阴缺看着裴初昼手里仅剩的一张纸,心中紧张稍散,他顿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将人拉回十八年前,他在江州生活的期间,让他最不堪回首的那段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