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屿上云朵》珺淑女

3、镜头里的心事

　　清晨的阳光透过纱帘漫进房间时，孙蕴正趴在床上睡得沉。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起来，她迷迷糊糊地摸过来接起，听见顾屿的声音带着晨露般的清润：“醒了吗？早餐准备了可丽饼。”

　　“唔……马上来！”她挂了电话，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对着镜子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突然想起昨晚在薰衣草田里的事——顾屿环在她腰间的力度、落在她发顶的呼吸、还有他转身时耳尖泛起的红。

　　脸颊有点发烫，她对着镜子拍了拍脸：“孙蕴你想什么呢，那只是意外。”

　　下楼时，温以柠正举着手机拍餐桌：“看看这早餐，顾屿也太会安排了，比五星级酒店还精致。”孙蕴凑过去看，盘子里的可丽饼卷着草莓酱，旁边摆着一小碗新鲜蓝莓，确实好看。

　　“小云朵醒啦？”林一扬冲她扬了扬下巴，“顾屿刚说，等你吃完我们就去薰衣草田。”

　　孙蕴刚拿起叉子，就见顾屿从厨房走出来，手里拿着一瓶蜂蜜：“知道你喜欢甜的，刚从管家那里要的。”他把蜂蜜放在她手边，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手背，两人像被烫到似的同时缩回手。

　　温以柠和林一扬交换了个眼神，憋着笑没说话。

　　去薰衣草田的路上，夏栀从后面追上来，把一个相机塞给孙蕴：“蕴蕴，帮我跟以柠拍几张合照呗？我这技术你知道的，拍出来跟鬼一样。”

　　“交给我！”孙蕴立刻来了精神。她虽然平时迷糊，对构图和光影却格外敏感——小时候跟着爷爷学过几年摄影，家里还摆着她获奖的作品。

　　她指挥着温以柠和夏栀站到田埂边，调整好角度：“以柠稍微侧一点，对，笑一笑……夏栀你别僵着呀，自然点。”她按下快门，回看时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不错，这张能发朋友圈。”

　　顾屿站在旁边看着，手里拿着孙蕴的帆布包——她出门时又忘了带，是他追出来拿的。许星哲凑到他身边，用胳膊肘碰了碰他：“你看她这会儿，倒不像小迷糊了。”

　　顾屿没说话，目光落在孙蕴身上。她正踮着脚给两个女生拍背影，发尾被风吹得飘起来，浅蓝色的连衣裙裙摆扫过紫色的薰衣草，像朵刚落进花丛的云。他拿出手机，悄悄对着她的背影拍了一张。

　　“顾屿！”孙蕴突然回头喊他，“你过来帮我们拍张合影呗？”

　　他走过去接过相机，孙蕴立刻拉着温以柠和夏栀站好，自己站在中间，对着镜头笑得眉眼弯弯。顾屿举起相机，取景框里，她的发梢沾了片薰衣草花瓣，像故意别上去的装饰。

　　“等一下。”他放下相机走过去，指尖轻轻捏住那片花瓣，从她发梢摘下来。指尖擦过她的耳廓，孙蕴的耳朵瞬间红了，下意识往旁边躲了躲。

　　“有花瓣。”顾屿把花瓣丢进旁边的草丛，语气自然得像在说天气。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指尖触到她耳廓的瞬间，心跳漏了一拍。

　　拍合照时，孙蕴站在顾屿旁边，肩膀离他只有几厘米。她能闻到他身上的雪松味混着薰衣草的清香，忍不住偷偷往他那边看，正好撞上他看过来的目光。两人都愣了一下，又慌忙移开视线。

　　“哎我说你们俩，能不能自然点？”林一扬举着手机喊，“拍个合照跟要打架似的。”

　　孙蕴深吸一口气，刚想往顾屿那边靠一点，就被他轻轻拉住手腕。他把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两人能听见：“站好，不然又要被他们笑。”

　　他的指尖温热，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温度。孙蕴僵着身子不敢动，直到听见快门声，才像解脱似的挣开他的手，跑到夏栀身边：“看看拍得怎么样？”

　　顾屿看着自己空着的手心，指尖好像还残留着她手腕的温度。许星哲走过来，用胳膊肘撞了撞他：“行啊你，刚才那下挺自然，我还以为你要等十年才敢碰她。”

　　顾屿瞥了他一眼：“别胡说。”

　　“我可没胡说。”许星哲挑眉，“小时候在孙家大院，你看见孙蕴跟别的男生说话，都要把人赶走。现在装什么淡定？”

　　顾屿没接话，目光追着孙蕴的身影。她正蹲在花丛边拍一只停在薰衣草上的蝴蝶，裙摆铺在草地上，像朵盛开的浅蓝色小花。他突然很想把这一幕拍下来，不是用手机，是刻在心里。

　　中午在庄园吃午餐时，管家说附近有个小镇，下午有市集。孙蕴立刻举手：“我要去！听说那边有手工香薰，我想给我妈带一瓶。”

　　“我陪你去。”顾屿几乎是立刻接话。

　　温以柠笑着说：“得，这下又成你们俩的专属行程了。”

　　小镇的市集很热闹，石板路上摆满了摊位，卖手工饰品的、烤面包的、画肖像的……孙蕴拉着顾屿的袖子在人群里穿梭，像只好奇的小松鼠。

　　“顾屿你看这个！”她停在一个卖陶瓷的摊位前，拿起一个小兔子形状的杯子，“好可爱啊！”

　　“喜欢就买。”顾屿拿出钱包，自然得像在买瓶水。孙蕴刚想说“我自己付钱”，就被他按住手：“算我送你的，就当……提前给你过生日。”

　　她的生日还有三个月，可孙蕴没戳破，抱着小兔子杯子笑得眉眼弯弯：“那我就不客气啦！”

　　走到一个卖香薰的摊位前，孙蕴认真地闻着各种味道。顾屿站在她身后，替她挡住挤过来的行人。摊主是个老奶奶，笑着用不太流利的中文说：“小伙子，你女朋友真漂亮。”

　　孙蕴的脸“唰”地红了，刚要解释，就听见顾屿说：“谢谢。”他说得那么自然，好像老奶奶说的是事实。孙蕴愣在原地，心脏“咚咚”跳得飞快，连老奶奶递过来的香薰都忘了接。

　　直到顾屿把香薰塞到她手里，拉着她离开摊位，她才反应过来：“你刚才怎么不解释啊？”

　　“解释什么？”顾屿低头看她，阳光透过树叶落在他脸上，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老奶奶年纪大了，没必要较真。”

　　“可……”孙蕴还想说什么，就被他打断：“前面有卖冰淇淋的，要吃吗？”

　　她看着他眼里的笑意，突然说不出话来。也许，他只是觉得解释起来麻烦？可刚才他说“谢谢”的时候，语气里好像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

　　吃冰淇淋时，孙蕴舔了一口香草味的，突然想起小时候。那时候她总抢顾屿的冰淇淋吃，他每次都假装不高兴，却会把冰淇淋往她那边推一点。有一次她吃太快，冰淇淋滴在衣服上，他拿出手帕给她擦，被别的小朋友笑话“顾屿是孙蕴的小跟班”。

　　那时候他怎么说的来着？哦，他说：“我愿意，你管得着吗？”

　　“想什么呢？”顾屿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她抬头看见他拿着纸巾，正准备替她擦嘴角——刚才走神时，冰淇淋沾到了嘴角。

　　孙蕴下意识躲开：“我自己来。”她接过纸巾擦了擦，耳尖还在发烫。

　　回去的路上，孙蕴手里拎着买的小东西，顾屿帮她拿着那个装香薰的袋子。走到一个岔路口，她突然停下脚步：“顾屿，你觉不觉得……温以柠和林一扬有点奇怪？”

　　“怎么奇怪？”

　　“他们总笑我们。”孙蕴踢着脚下的石子，“刚才在市集，老奶奶说我是你女朋友，他们笑得更欢了。”

　　顾屿沉默了几秒，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她。夕阳的光落在他眼里，像揉碎了的金子：“如果……如果他们说得是真的呢？”

　　孙蕴的心跳瞬间停了。她看着顾屿的眼睛，里面没有玩笑，只有认真。风吹过树梢，带着薰衣草的香气，周围的喧闹好像都消失了，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发紧。顾屿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突然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逗你的，小迷糊。”

　　他转身继续往前走，耳尖却红得快要滴血。刚才那句话，他其实在心里藏了很多年。

　　孙蕴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有点委屈，又有点松了口气。她追上去，故意撞了撞他的胳膊：“顾屿你太坏了，居然吓唬我！”

　　“谁让你这么好骗。”顾屿笑着躲开，却放慢了脚步，等她跟上来。

　　回到庄园时，温以柠正在院子里摆弄烧烤架：“你们可算回来了，就等你们开烤了。”

　　孙蕴把小兔子杯子放在桌上，顾屿则去帮忙搬食材。她看着他和林一扬一起抬烤炉的背影，突然想起刚才在岔路口，他眼里的认真。

　　也许，那不是玩笑？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压了下去。她和顾屿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是两家都认可的“兄妹”，怎么会有别的可能？

　　可心里某个角落，却像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漾开圈圈涟漪。她偷偷看了一眼正在串肉串的顾屿，他好像察觉到她的目光，抬头对她笑了笑。

　　孙蕴赶紧低下头，拿起一串葡萄塞进嘴里。葡萄很甜，甜得像心里悄悄冒出来的、连自己都不敢承认的期待。

　　晚餐时，大家围坐在院子里的烧烤架旁，喝着红酒，聊着天。温以柠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孙蕴心里有点发慌，刚想找借口溜走，就被夏栀拉住：“别想跑，就等你呢！”

　　第一个被抽中的是林一扬，他选了真心话，被问“有没有喜欢的人”。他红着脸说“有”，却不肯说是谁，引来一阵起哄。

　　轮到孙蕴时，她犹豫了一下，选了大冒险。温以柠坏笑着说：“给在场的一个异性打电话，说‘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孙蕴的脸瞬间白了。在场的异性只有顾屿、林一扬和许星哲。给林一扬和许星哲打太奇怪，给顾屿打……她偷偷看了顾屿一眼，发现他正看着她，眼神里带着点担忧。

　　“能不能换一个？”孙蕴小声问。

　　“不行！大冒险哪能换！”温以柠不依不饶。

　　孙蕴深吸一口气，刚要拿起手机，就被顾屿按住手。他看向温以柠：“换个吧，她脸皮薄。”

　　“哟，这就护上了？”温以柠挑眉，“行吧，那换一个——跟你右边的异性对视十秒钟。”

　　孙蕴的右边，正是顾屿。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他们身上。孙蕴的心跳得像要炸开，她慢慢转过头，对上顾屿的眼睛。

　　他的眼睛很深，像盛着星光的夜空。里面有她熟悉的温柔，还有一些她看不懂的、却让她心慌的情绪。时间一秒一秒过去，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还有顾屿沉稳的呼吸声。

　　五秒，六秒，七秒……她的脸颊越来越烫，刚想移开视线，就看见顾屿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十秒一到，孙蕴像触电似的转过头，端起桌上的果汁猛喝了一大口。顾屿也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红酒，指尖却在杯壁上留下了淡淡的湿痕。

　　“啧啧啧，”林一扬摇着头，“这眼神，说没故事谁信啊？”

　　孙蕴没说话，心里却乱成了一团麻。她刚才在顾屿眼里看到的，到底是什么？

　　夜深了，大家渐渐散去。孙蕴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看着天上的星星发呆。顾屿走过来，递给她一条毯子：“晚上凉，披上。”

　　“谢谢。”她接过毯子裹在身上，闻到上面熟悉的雪松味。

　　两人沉默地坐了一会儿，顾屿突然开口：“刚才……对不起。”

　　“啊？”孙蕴没反应过来。

　　“如果我没让温以柠换，你可能要打电话给别人。”顾屿的声音很轻，“我不想听你跟别人说那句话。”

　　孙蕴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看着顾屿的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她突然鼓起勇气，轻声问：“顾屿，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

　　空气瞬间安静了。连风吹过树叶的声音都变得格外清晰。

　　顾屿转过头，深深地看着她。他的眼睛里有星光，有月光，还有一个清晰的她。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掌心很暖，把她的手完全包裹住。

　　“不是有点。”他说，声音低沉而认真，“是很喜欢，喜欢了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