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弦》袖羽

5、第 5 章

　　夜色中的阳台突然变得寒冷。云觅看着傅寻，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开玩笑的痕迹，但傅寻的表情严肃得令人窒息。

　　“下个月？”云觅的声音有些发抖，“可是...期中考试还没结束，艺术节之后还有省赛...”

　　傅寻避开他的目光：“我父亲的工作调动很突然，我必须跟着转学。”

　　云觅感到一阵眩晕，他扶住栏杆稳住自己：“所以这段时间，你早就知道了？”

　　傅寻沉默了片刻，轻轻点头：“两周前就接到了通知。”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云觅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我们每天在一起练习，补习功课，你只字未提！”

　　“我不想影响你的演出。”傅寻的声音很低，“今天的比赛对你很重要...”

　　“比我们的...”云觅猛地刹住话头，把差点脱口而出的“关系”咽了回去，转而说道，“比你的离开更重要吗？”

　　傅寻终于抬起头，眼中情绪复杂：“云觅，我...”

　　“恭喜获奖！”阳台门突然被推开，周屿和其他几个同学涌了进来，“你们躲在这里干什么？老师正在找你们合影呢！”

　　云觅迅速调整表情，扯出一个勉强的微笑：“这就来。”

　　他转身要走，却被傅寻轻轻拉住手腕。那个触碰短暂却灼热，云觅几乎要心软地停下脚步，但最终他还是挣脱了，头也不回地走进喧闹的会场。

　　庆功宴剩下的时间变得模糊而漫长。云觅机械地笑着，接受着祝贺，目光却总是不自觉地寻找傅寻的身影。每当他们的视线即将相遇，其中一人总会迅速移开目光。

　　颁奖典礼的喜悦已经被这个消息彻底冲淡。云觅感觉自己像个被掏空了的贝壳，外表完整，内里却空空如也。

　　结束后，云觅借口身体不适，提前离开了庆功宴。夜风很凉，他独自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脑子里乱成一团。

　　为什么傅寻不早点告诉他？为什么要在他们刚刚...刚刚什么？云觅突然意识到，他们之间甚至没有一个明确的定义。那些默契的合奏，那些深夜的补习，那些若有若无的触碰和眼神交流——它们到底意味着什么？

　　“云觅。”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云觅身体一僵，但没有停下脚步。

　　傅寻快步追上他，挡在他面前：“我们谈谈。”

　　“还有什么好谈的？”云觅试图绕开他，“你不是已经决定了吗？”

　　“不是我决定的，”傅寻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急切，“我尝试过反对，但...”

　　“但什么？”云觅终于停下，直视傅寻的眼睛，“如果你真的不想走，总会有办法的。”

　　傅寻沉默了，这个沉默比任何回答都让云觅心痛。

　　“看吧，”云觅苦笑一声，“你并没有那么想留下。”

　　“不是这样的。”傅寻深吸一口气，“我父母常年在外，这次调动是他们多年来第一次要求我跟随。我...我不能拒绝。”

　　云觅看着傅寻眼中的挣扎，突然意识到这个总是冷静自持的学霸，其实也只是一个被迫早熟的少年。

　　“什么时候走？”他的语气软了下来。

　　“月底。”傅寻轻声说，“期中考试后。”

　　也就是说，他们只剩下不到两周的时间了。

　　两人默默并肩走着，之间的气氛依然沉重，但少了几分剑拔弩张。

　　到达宿舍楼下时，云觅突然问：“那天晚上你想说什么？在保安来之前。”

　　傅寻看着他，月光下的眼神格外明亮：“我想说，从听到你琴声的那天起，我的世界就再也不同了。”

　　云觅的心猛地一跳。

　　“我知道很快就要离开，所以本来不打算说这些。”傅寻继续轻声说道，“但那天在甜品店看到郑坤欺负你，我忍不住了。我想在离开前，至少能保护你一次。”

　　“所以你调查去年的事，设局引郑坤上钩...”

　　“我想为你做点什么，”傅寻承认，“哪怕我很快就要走了。”

　　云觅感到眼眶发热。他低下头，不想让傅寻看到自己的表情。

　　“那天你说等艺术节结束有话对我说，”傅寻轻声问，“是什么？”

　　云觅抬起头，突然下定了决心。他拉住傅寻的手腕，将他带到宿舍楼后的阴影处。这里没有路灯，只有月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点。

　　“我想说，”云觅的声音微微发抖，“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为我做的一切，而是因为你是傅寻——那个跳级上来却迷路的学霸，那个弹钢琴时眼神会发光的少年，那个明明很厉害却总是低调的怪人。”

　　傅寻的呼吸明显加快了。在月光下，云觅能看到他眼中闪烁的光芒。

　　“我也喜欢你，”傅寻的声音沙哑，“比喜欢物理公式和钢琴键还要喜欢。”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知不觉间已经消失。云觅能感受到傅寻温热的呼吸拂过自己的脸颊，能听到彼此如鼓的心跳声。

　　当傅寻的唇轻轻贴上他的时，云觅闭上了眼睛。这个吻生涩而轻柔，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纯真和小心翼翼，却让云觅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这是一个开始，却也是倒计时中的一刻。云觅想着，伸手环住傅寻的脖子，加深了这个吻。

　　至少此刻，他们是属于彼此的。

　　接下来的两周，时间仿佛被按了快进键。他们尽可能多地待在一起，练习音乐，复习功课，或者只是安静地并肩坐着。

　　云觅发现傅寻在偷偷记录他的各种习惯——喜欢的琴弦品牌，练琴时的小动作，甚至吃芒果冰时一定要先吃果肉再吃冰的奇怪习惯。

　　“你要这些干什么？”云觅看着傅寻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记录，心里酸涩不已。

　　“记忆会模糊，”傅寻轻声说，“但记录下来的不会。”

　　期中考试结束的那天，也是傅寻离开的日子。云翘掉了最后一门的复习，陪傅寻整理行李。

　　“省艺术节我会回来的，”傅寻承诺道，“我一定会来做你的伴奏。”

　　云觅点点头，却说不出话来。他帮傅寻把最后几本书装进箱子，突然摸到一个硬皮笔记本。他认出这是傅寻经常写写画画的那本。

　　“这个能留给我吗？”他问。

　　傅寻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好。”

　　送别的时刻终于到来。傅寻的父母开车来接他，云觅站在宿舍楼下，看着傅寻把最后一件行李放进后备箱。

　　“保持联系，”傅寻说，“我每天都会给你发信息。”

　　云觅只是点头，怕一开口就会失控。

　　当车子终于驶远，消失在街角时，云觅站在原地很久没有动。他回到空荡荡的宿舍，打开傅寻留下的笔记本。

　　第一页上写着：“关于云觅的一切”

　　后面是密密麻麻的记录，从云觅的演出习惯到他喜欢的颜色，从他们第一次合奏的曲目到每次“偶遇”的日期。云觅一页页翻看着，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下。

　　笔记本的最后一页，傅寻用他工整的字迹写着一句话：

　　“距离可以分开两个人，却分不开共振过的灵魂。等我回来，我的小提琴手。”

　　云觅轻轻抚过那些字迹，仿佛能感受到写下它们的那只手的温度。

　　他走到窗前，望向傅寻离开的方向，轻声说：“我等你，我的钢琴师。”

　　夜幕降临，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如同散落大地的星辰。云觅知道，在某一盏灯下，傅寻也正看着同样的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