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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又晚了一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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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懿安负手立于刑部值房窗前,窗外夜色浓重,一如他此刻的心绪。“白鹤,”他沉声下令,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我让你查的那个‘阿秀’,确定还在京城吧?加派人手,务必找到她,看紧了!她是目前唯一的活线索,绝不能让她再消失!”
与此同时,深宫之内,气氛凝重。
户部侍郎苏大人跪伏在冰冷的金砖上,老泪纵横,声音凄切:“陛下!陛下要为老臣做主啊!小女怡儿…她不过是去赴楼瑶郡主的诗会,怎就…怎就遭此横祸,殒命湖畔啊!”悲怆的哭诉在空旷的殿内回荡。
御座上的皇帝眉头微蹙,语气带着帝王的威严与一丝不耐:“苏爱卿,你的事,朕已听闻。此事虽发生在楼瑶的宴上,但朕已着刑部全力侦办。朱懿安执掌刑部,素来明察秋毫,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侍立一旁的安王(楼瑶郡主之父)面色不虞,冷冷开口:“苏侍郎,你哭天抢地,莫非是疑心本王的女儿害了你家姑娘不成?”
苏侍郎浑身一颤,慌忙叩首:“王爷息怒!臣万万不敢!只是…只是小女死得蹊跷,臣这心里…实在是不由得不去多想啊…” 话语中充满了绝望和不敢明言的猜疑。
刑部内,白鹤带来了关键进展:“殿下,属下盘问了苏二小姐的贴身侍女。据她所述,苏小姐遇害前几日,曾在集市上买过一个香囊,当时摊主说只剩那一个了。样式独特,侍女印象深刻。” 白鹤顿了顿,继续道,“此外,属下仔细询问了画舫上的管事嬷嬷。她提到后舱厨房临时招过一个帮佣的粗使婢女,心思细,手也巧,但宴会未结束就悄然离开了。根据嬷嬷对其样貌、口音和举止的描述,再结合之前的零星线索…此女极可能就是那个‘阿秀’!嬷嬷还隐约听人唤过她名字,似是苏州口音,唤作‘阿秀’或‘云秀’。据说她曾自述是苏州一户败落人家的逃奴。”
“阿月…云秀…” 朱懿安咀嚼着这个名字,眼神锐利如刀,“不是‘极可能’,白鹤,就是她!世上哪有这般巧合?偏偏只剩一个香囊被苏怡买走?这分明是精心设计的诱饵!她定是想通过香囊,向能看懂的人传达什么!” 他猛地转身,压低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立刻动用我们在京城和苏州的所有暗桩,秘密查找这个‘云秀’的下落!记住,绝密行事,风声半点不能走漏!此事,目前只限你我二人知晓!”
“阿月?”白鹤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殿下是说…您的那位…”
“不错!”朱懿安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痛楚和滔天的怒意,“那香囊上的幽兰…是阿月生前最爱的花样!她在江南时,身边有个最贴心的侍女,就叫‘芸秀’!阿月出事前几个月,曾写信向我诉苦,说在扬州遇险,曾向当时同在扬州的苏家小姐苏怡求助,却被对方冷漠拒绝,甚至出言奚落!此事,我一直记得!”
线索瞬间串联!
‘芸秀’作为阿月最忠心的侍女,对当年见死不救、甚至落井下石的苏怡怀有刻骨仇恨!
利用自身精湛绣艺接近苏怡,赠送含有致幻药物的特制香囊。在游湖当日,利用苏怡被泼湿衣裳、情绪激动易于吸入药物的时机,混上船,以临时帮工身份接近。待苏怡独自进入后舱更衣、吸入药物导致晕眩无力时,悄然潜入,实施袭击(可能先用香囊中残留的麻痹药物进一步控制),以钝器击毙,再抛尸入湖,伪造意外!
行凶时苏怡的微弱反抗导致香囊被抓破、丝线脱落、药物残留,以及芸香匆忙清理现场留下的痕迹!
阿月…阿秀…苏怡…这三者之间,究竟缠绕着怎样致命的联系?还有徐酬月…她身上那重重迷雾般的秘密,是否也与此相关?朱懿安脑中思绪翻腾。若非徐酬月那张与阿月有五六分相似的脸庞,他当初又怎会如此快应下这桩政治联姻?这张脸,究竟是巧合,还是…某种刻意的安排?
徐府别院,烛影摇红。
徐酬月看着“暗香阁”刚刚递来的密报,秀眉紧蹙。她最想追查的那条关键线索,竟如同石沉大海,查不出丝毫端倪。“藏得如此之深…难道…又是宫里那几位的手笔?”她指尖无意识地在桌案上敲击,心中警铃大作。
“小姐,”惜春面带忧色,看着桌上另一张字条——那是约她们今日前往苏怡遇害湖畔的匿名信,“这…真的不是陷阱吗?太冒险了!” 她想起昨夜世子妃(徐酬月母亲)莫名受惊、噩梦连连的情景,更觉不安。
徐酬月拿起那张字条,指腹摩挲着粗糙的纸面,眼中闪过决绝:“是陷阱,也得去闯一闯。不去,怎知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看向惜春,露出一抹带着苦涩的坚定,“走吧,不是还有你在我身边吗?”
主仆二人借着街上人群掩护,悄然来到那片笼罩着死亡阴影的湖畔。夜风掠过湖面,带来刺骨的寒意。然而,令徐酬月瞳孔微缩的是,湖边已伫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朱懿安。:
“殿下?”徐酬月压下心头的惊诧,声音尽量保持平稳,“您…怎么也在此处?”
朱懿安缓缓转过身,光勾勒出他冷峻的侧脸。他没有回答徐酬月,目光如电般射向湖边柳树下那个瑟缩的人影,声音冰冷:“这个问题,恐怕得问问这位‘阿秀’姑娘了。是吧?你煞费苦心,用香囊引路,又传信相约,把我和徐三小姐都引到这命案现场…究竟意欲何为?”
那个一直低头望着湖面发呆的女子——云秀,听到动静猛地抬起头。当她看清朱懿安的面容时,浑浊的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激动地向前踉跄一步:“五…五殿下?!是您!真的是您!我是芸香啊!当年在苏州,跟在阿月小姐身边的芸香!您…您不记得我了吗?” 她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当年的事?阿月到底是怎么死的?!”朱懿安的声音因激动而嘶哑,向前逼近一步。
芸香却不再看他,目光重新投向水面,喃喃道:“小姐…别怕…芸香来了…那些害你的人…一个都跑不了…太子…还有…徐三小姐”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朱懿安身后的徐酬月,当触及徐酬月那张与故主有着微妙相似、此刻却冷若冰霜的脸庞时,她的眼神骤然一凝,似乎想说什么关于徐酬月的话……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徐酬月捕捉到云秀那投向自己、充满复杂意味的一瞥,以及她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电光火石之间,徐酬月藏在袖中的手指,以肉眼难以察觉的幅度,极其轻微地向某个方向一弹——那是给暗处护卫的绝杀指令!
“——!” 云秀的话音戛然而止!
一道细微得几乎被风声掩盖的破空声响起!
一枚淬了剧毒、细如牛毛的钢针,精准无比地没入了云秀的咽喉!
云秀的身体猛地一僵,眼中还残留着未尽的激动和对徐酬月那复杂的一瞥,随即瞳孔瞬间放大,充满了极致的惊愕和茫然。她喉咙里发出“嗬嗬”两声短促而诡异的轻响,仿佛想抓住什么,身体却已不受控制地软倒下去,“噗通”一声栽倒在冰冷的湖岸泥地上,四肢抽搐了两下,便再也不动了。月光惨白地照在她迅速失去血色的脸上。
朱懿安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惊呆了!他眼睁睁看着唯一的、活生生的线索就在自己面前,在即将说出真相的瞬间被灭口!一股滔天的怒火和冰冷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他猛地转头,目光如利刃般刺向身旁的徐酬月!
徐酬月站在原地,脸色在月光下显得异常苍白,但她的眼神却深不见底,平静得可怕。她迎上朱懿安那几乎要噬人的目光,朱唇紧抿,一言不发。夜风吹拂着她的衣袂,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令人窒息的死寂。
线索,似乎随着芸香的死,再次沉入水底。苏怡之案看似告破,但阿月之死的真相,以及芸香临死前未说完的“太子…还有…”,却像更浓重的阴云,笼罩在朱懿安心头,也横亘在他与徐酬月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