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晴方觉夏深》咸鱼吹风

46、第46章

　　嘴巴埋进手臂里，他犟得像头牛。
　　郁知南心软下来：“是我不对，我说错话了。”
　　蹲下身，她慢慢靠近，看着他略显苍白的脸，突然有些心疼：“你不喝的话，我就陪着你。等你喝了，我就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郁知南蹲在他身旁。
　　他不动，她也不动。
　　他低头看地，她捧着水杯看他。
　　终于，他转过头，眼底的冰块慢慢软化。
　　连忙把水杯凑到他嘴边，郁知南将手一抬，水就进到嘴里，喉咙一上一下，咕噜咕噜地往下咽。
　　“你妈呢？”
　　“她打工，夜班。”
　　“你生病了，她怎么还要上班？快打电话叫她回来。”
　　郁顾北眼神突然暗淡：“你走吧，我没事。”
　　“水还喝吗？”郁知南捧着水问。
　　“不喝。”
　　“那你的房间呢？”
　　“在那边。”郁顾北对着其中一个房间努努嘴。
　　她起身把水杯放在桌上，然后又跑过去，一只手拎起郁顾北的胳膊：“你身体不好，应该躺床上去。”
　　“不用了。”
　　她的力气不大，却把他拖拽出来，像搀扶老人一般搀扶着进房间。
　　房间很简陋，也很干净，看得出经常有人打扫。被子整整齐齐地叠在床上，枕头端端正正地放在被子上。郁知南半拉着他，挪蹭到床边。他虽然比她小，体重却比她重。细小的胳膊从客厅到房间即将用尽力气，一个重心不稳，两人同时摔倒在床上。
　　身体往下坠，往前倾，撞到对方的身体上，郁知南连忙撑起双手隔开他们的距离。
　　看到郁顾北涨红的一张脸，她立刻意识到滚烫逐渐从脖子蔓延到双颊，两双圆而大的眼眸直愣愣地对视着，忽然整个人暴汗如雨。
　　“电风扇在那边。”
　　“我去开。”她两条腿往后一蹬，两手并用，连滚带爬地下来，按下电风扇第一个按钮，破旧的扇叶咯吱咯吱地响起，一阵凉风吹来，她瞬间打了个寒颤，紧接着是夏日的清凉舒爽。
　　站在风前，长发被吹起。不得不说，风扇虽然破旧，但是挺好使的。
　　“刚才真是热晕了。”她转过身，看到郁顾北双眼圆溜地盯着她看。
　　“看什么？”她奇怪道。
　　“没什么。”他别过脸。
　　郁知南走过去：“喂，我刚才可什么都没对你做。”
　　他乖巧地靠在被子上，一动不动。
　　“身体不舒服？”
　　“有点晕。”
　　她赶紧上前，仔细查看。
　　汗水沿着他的脸颊往耳后直流，衣服上都渗出一团一团的汗渍。
　　“你是热晕的？”郁知南赶紧跑过去，将电风扇搬近些。
　　风“呼呼”地吹，吹到他的脸上身上。
　　没过一会儿，郁顾北稍稍躺正，把被子往后挪，枕头往上一摆，整个人靠上去。郁知南满意地说：“好多了，看来刚才的确是热晕的。”
　　“身上的药涂完了？”
　　“还有一些，晚点再说。”
　　“我给你涂吧。”
　　郁知南拿来药膏，就要伸手，被他拦下来，偏过头说：“不用了，剩下的都是一些小伤，不碍事。”
　　“小弟弟。”
　　他转回头，看她。
　　她嘲笑：“我比你大两岁，你不就是我弟吗？”
　　“我不小。”
　　“怎么不小？”
　　“我才比你小一级。”
　　“那也小，叫姐姐。”
　　抓住她伸过来的手，一把摁倒床上，郁顾北翻身压住她，眼里露出猛兽般的凶狠：“你说，谁是弟弟？”

　　“弟弟，这道题不是这样写的。”
　　“弟弟，你这个空了这么一大片是什么意思，都不会啊？”
　　“……还能考个位数？上课的时候灵魂出窍了？”
　　图书馆内，落地窗前的一张大桌上，两人并排坐着，面前摆放着一叠书，书的旁边是一叠试卷。几张试卷摊在郁顾北面前，最上面的是数学试卷，老师用红笔在上面打了一个大大的六分。
　　“不错了，还有分数。”
　　拿掉六分的数学试卷，下面是英语试卷，16分。
　　再往下是语文，稍微好点，56分。
　　科学……
　　郁知南深深地叹了口气。
　　彼时，郁知南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一中，郁顾北正式迈入初三，成绩垫底。
　　落地窗的外头古树参天，鸟儿停靠在树上，热得叫不动，一双眼睛滴溜溜转动，看着窗内的景色。“啪”一声，郁顾北的肩膀上就挨了揍。
　　“你认真点。”她凶巴巴地教训，“快把这几道题再写一遍，等会儿来检查。”
　　挠了挠脑袋，郁顾北低头书写，写着写着，就睡了过去。等郁知南逛完书架，找到心仪的书回来，就见到这么一副情景。
　　顶上的空调呼呼地吹着。
　　右手握着一支笔，笔突然“啪”一下掉落。
　　睡梦中迷离着双眼的郁顾北被惊醒，稍微抬了抬头，右手伸出，竟然将笔往远处推了推，侧了身重新埋进手臂里酣睡。
　　这情景让郁知南气打不出一处来。
　　“郁顾北！”
　　酣睡的人浑身一抖，立刻执笔低头，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假象。
　　“真有你的。”郁知南把书扔到桌上，“还学不学了？”
　　“学。”
　　“叫声姐姐听听。”
　　“……我不。”
　　“有这么难？”
　　“我们还什么关系都没有呢。”
　　“等你考上一中，咱们就是一家人。”郁知南经常用这个来诱惑哄骗他。
　　看着试卷上的分数，郁顾北的头低了又低，他觉得自己对不起母亲。
　　“我天生就不是读书的料。”
　　“我觉得你脑子挺活络，没比我笨哪儿去。”
　　郁顾北转过头，呲牙咧嘴地笑着：“真的？”
　　“嗯，跟我互怼的时候挺牙尖嘴利。”
　　“这也算？”
　　“不然呢？”
　　“可我数学这么差，完全学不明白。”郁顾北看着数学试卷就头疼，掰了掰手指头，想起小学时连算数都算不明白，“不是说，数学最考验人智商了吗？”
　　“可你语文不差。”
　　瞅了一眼语文的分数，郁顾北不大自信地看向郁知南：“白痴都能考到这个分数吧。”
　　“谁说的。”郁知南扒拉开试卷，从里面抽出一张，“你看看。”
　　这张试卷上面的分数是九分，是瘦子的试卷。前几天瘦子听说郁知南要给郁顾北补课，套近乎，也要来让郁知南补一补，但是没几天，就说头疼，溜了。
　　“你比瘦子好多了。”
　　“切，谁跟他比。”
　　“起码你比他有耐心。”
　　“听着像是这么回事。”
　　“还有胖子，他数学零分。”
　　郁顾北瞬间挺直腰背，觉得自己又能行了。
　　“你不考虑以后当老师？”他的自信心大增，开始飘起来，“我觉得你可以试试，把我教好就是你的成功范例。”
　　“我家还有家产等我继承呢。”郁知南敲了他一下，“快做题。”
　　笔刷刷地在试卷上移动，郁顾北难得认真起来，基础虽然薄弱，但还不至于太弱，有的题一讲就懂，一点就通，除非是特别的难题。
　　看着他那突然的认真样，郁知南有危机感，指了指他胳膊上的肌肉问：“我说郁顾北，你该不会是想支开我，等做了我弟弟后，就抢夺家产吧。”
　　他一脸黑线：“那也得看我有没有这个能力。”
　　郁知南扬起骄傲的脸：“……也对。”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淡。
　　两排的路灯拉长两人的身影。
　　“你回家吃饭？”
　　“嗯。”
　　“那你回去吧。”
　　“我妈叮嘱我，让我安全送你到家，才能回。”
　　“前面就快到了，你回去吧。”
　　“到楼下我再走。”
　　脚踩刹车，车头猛然停住。
　　站在家门前的道路上，郁知南抬头看了看亮起的灯。
　　车头掉转方向，他的右脚踩在脚踏板上，正准备出发。
　　“喂。”
　　他转过头。
　　“明天放学后来我学校，有份资料要给你。”
　　他举起右手挥挥：“好的。”

　　初三关键期，已进入复习阶段。
　　讲台上的老师把以前学过的知识讲了一遍又一遍。
　　瘦子刚睡醒，一转头立马惊醒，伸出手肘撞撞身旁的胖子，低声道：“胖子我该不会还在梦里吧。”
　　正竖着课本遮挡，手不停在桌板下做小动作的胖子被吸引看过去，差点没摔倒。
　　只见，郁顾北抬着头，视线跟随数学老师的移动，手里握着一支水笔，正奋笔疾书。
　　两人的下巴几乎惊讶得掉落，异口同声道：“不会吧，这还是我们认识到郁哥吗。”
　　“这次考试，我要特意表扬一位同学。”数学老师低头拿出试卷，微笑着看向讲台下，“郁顾北同学进步很大，从上一次的倒数第三名，前进了三十名，八十四分！”
　　全班同学齐刷刷转头，看向郁顾北。
　　郁顾北双手抱拳，感谢老师和大家的厚爱。
　　放学铃声响起。
　　瘦子和胖子整理好书包从座位上跳起，想找郁顾北切磋切磋，没想到他的座位上早已空空如也。
　　胖子惊呆：“郁哥这是做什么去了？连兄弟都不要了？”
　　“见他姐。”瘦子凑过来说。
　　“他姐？”
　　瘦子重重点头：“就上回，我跟你说过的，图书馆补习，我还跟去过。”
　　“郁哥成绩直线上升，你怎么还跟死人的心电图一样，平得不能再平。”
　　“害。”瘦子不好意思，“我这……没坚持几天。”
　　胖子拍拍瘦子肩膀：“你这够意思，咱两作伴吧，一起上职高也挺好。”
　　“那么累干嘛，学个技术一样能吃饭。就我哥，学了机械类的，进厂了，工资跟人家本科出来的一样。就这样吧。”
　　“走走走，哥带你去嗨一顿。”
　　“走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