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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雪夜里的星尘 ...

  •   路灯昏黄的光晕在纷飞的大雪中晕染开,像一团团模糊的暖黄色光雾,温柔地笼罩着巷口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雪花密集地、无声地飘落,落在林小满的睫毛上,凝成微小的冰凉水珠,模糊了她的视线。可那个站在雪地里、肩头落满雪花的身影,却清晰地烙在她的视网膜上,带着一种近乎虚幻的真实感。

      顾沉光。

      他就站在那里,行李箱静静地立在脚边,深色大衣的肩线被雪勾勒出柔和的轮廓。他微微抬着头,隔着飘舞的雪帘望着她,嘴角那抹比阳光更耀眼的笑意没有丝毫褪减,反而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更加温暖、更加……触手可及。

      林小满感觉自己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双脚深深陷进刚积起的松软雪层里,冰冷的湿意透过单薄的鞋底迅速蔓延上来,她却浑然不觉。血液在血管里奔流,发出巨大的轰鸣,冲击着她的耳膜。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冲撞着,带着一种近乎窒息的、铺天盖地的眩晕感。所有的思绪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重逢撞得粉碎,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空白的脑海里反复回响:他回来了?就这样……回来了?

      时间仿佛被冻住了,又仿佛在无声的雪落中飞速流逝。

      直到顾沉光嘴角的笑意加深了几分,带着一丝了然和促狭,他抬起手,随意地拂去睫毛上凝结的细小雪花。那动作自然流畅,打破了这凝固的画面。

      “傻了?”他的声音穿透簌簌的落雪声传来,低沉而清晰,带着一丝长途跋涉后的沙哑,却又浸满了温和的笑意,像融化的雪水,瞬间流淌过林小满冰封的感官。

      这熟悉的声音,带着调侃的语调,像一把钥匙,猛地拧开了林小满被冻僵的开关。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酸涩和委屈,毫无预兆地冲破了理智的堤坝,汹涌地漫上鼻腔,直冲眼眶。眼前顾沉光清晰的身影瞬间被一层滚烫的水雾模糊、扭曲。

      她甚至没意识到自己是怎么动作的。

      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

      她猛地低下头,像一只受惊后本能地寻求遮蔽的小动物,用尽全身力气,将脸深深地埋进了自己那条洗得发白、带着廉价洗衣粉味道的旧围巾里。粗糙的毛线纤维摩擦着她瞬间变得滚烫的脸颊,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刺痛。冰冷的空气被隔绝在外,围巾里狭小的空间充斥着她自己急促而灼热的呼吸声,还有压抑不住的、细碎的呜咽。

      太丢人了!怎么会哭出来?她明明应该……应该说什么?应该做什么?大脑一片混乱,只有汹涌的情绪如同失控的洪流,让她只能死死地咬住下唇,试图将那丢脸的呜咽堵在喉咙深处。肩膀无法控制地微微耸动起来,暴露着此刻狼狈不堪的脆弱。

      雪,无声地落在她低垂的脑袋上,落在她瘦削的肩膀上。

      脚步声响起。

      踩在松软的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沉稳而清晰,由远及近。

      林小满埋着头,只能看到一双沾着雪沫的、深棕色的男士短靴停在了自己面前一步之遥的地方。靴子的边缘干净利落,和她那双洗得发白、边缘开胶的旧帆布鞋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一股干净清冽的气息混合着室外的寒意和淡淡的、属于他身上的、一种难以形容的、如同冬日松针般的冷冽气息,随着他的靠近,悄然钻入她的鼻息,强势地驱散了围巾里沉闷的空气。

      他站定了。没有再靠近,也没有说话。

      林小满能感觉到他落在自己头顶的视线,带着一种沉静的、似乎能穿透一切的专注。这目光让她更加无地自容,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埋在围巾里的脸颊烫得惊人。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牙齿因为压抑哭泣而微微打颤的声音。

      时间在沉默的雪落中,再次变得粘稠而漫长。

      就在林小满几乎要被这沉重的沉默和内心的羞窘压垮时,头顶传来一声极轻的、几不可闻的叹息。

      那叹息很轻,像一片雪花落在心尖,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难以言喻的疲惫和……怜惜?

      紧接着,一只骨节分明、手指修长的手,带着室外微凉的空气,轻轻地落在了她的头顶。

      不是揉弄,也不是安慰的拍打。

      只是轻轻地、稳稳地覆盖着。

      掌心微凉的温度透过她薄薄的发丝传递下来,带着一种奇异的、沉甸甸的力量感。那只手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那样覆盖着,像一座沉默而可靠的小小山峦,替她暂时遮挡住这漫天飘落的、冰冷的雪花,也仿佛隔开了外面那个让她无所适从的世界。

      这无声的触碰,带着一种超越语言的安抚力量,瞬间瓦解了林小满强行筑起的堤防。被压抑的呜咽终于冲破了齿关,变成了一声细弱而委屈的抽噎,从围巾深处逸了出来。

      “我……”她埋在围巾里,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破碎得不成样子,“我以为……你骗我……”

      那只覆盖在她头顶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动了一下。掌心似乎收拢了一点点,温热的气息透过发丝传递过来。

      “嗯?”顾沉光的声音就在她头顶上方响起,低沉而温和,带着一点询问的尾音,像在耐心地哄一个迷路的孩子,“骗你什么了?”

      “你说……下周……”林小满哽咽着,语无伦次地控诉,“你说下周走……没说……没说这么快……” 她吸了吸鼻子,委屈和失落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我以为……以为要等很久……很久……”

      头顶上方沉默了片刻。

      只有雪花落在彼此肩头发出的细微声响。

      “是下周。”顾沉光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纽约时间,下周一的航班。”

      林小满埋在围巾里的动作顿住了。纽约时间?下周一的航班?那……那他怎么会……

      “今天是周五。”他似乎知道她的困惑,淡淡地补充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因时差和长途飞行带来的倦意,“我提前回来了。”

      提前……回来了?

      为了……什么?

      这个念头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击穿了林小满混乱的思绪。她埋在围巾里的身体僵了僵,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攥了一下,随即又疯狂地跳动起来,比之前更甚。那汹涌的委屈和失落,被这简单的五个字瞬间搅动,混杂进一种更复杂、更汹涌的悸动。是为了……那句承诺吗?为了在这个雪夜……回来?

      “这里,”顾沉光的声音顿了顿,覆盖在她头顶的手掌微微抬起,指了指她脚下这片被昏黄路灯和洁白积雪覆盖的、狭窄而破败的巷口,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平淡,“还有更重要的事。”

      更重要的事……

      林小满的呼吸彻底停滞了。围巾里狭小的空间瞬间变得稀薄而灼热。他低沉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像带着火星,落在她早已混乱不堪的心湖上,激起滚烫的涟漪。脸颊的温度高得吓人,连耳朵尖都开始发烫,仿佛要烧起来。

      她不敢抬头,不敢去看他此刻的表情。只能僵硬地站在那里,像个被施了咒语的木偶。

      那只覆盖在她头顶的手终于移开了。微凉的空气重新接触到发顶,带来一丝短暂的清醒。

      “林小满。”顾沉光的声音清晰地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却又奇异地柔和,“抬头。”

      命令式的口吻,却像带着魔力。

      林小满的身体仿佛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抬起了沉重的头颅。

      围巾随着她的动作滑落,露出她那张布满泪痕、眼睛红肿、鼻尖冻得通红的脸。湿漉漉的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泪珠和未融的雪花,狼狈得一塌糊涂。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视线飘忽着,最终落在他深色大衣的第二颗纽扣上,那纽扣在雪光和路灯下泛着一点微弱的冷光。

      顾沉光似乎微微弯了弯腰,缩短了两人之间本就一步之遥的距离。他身上那股干净清冽的气息更清晰地笼罩过来。

      “看着我。”他又说,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林小满的心跳快得像是要炸开。她鼓起全身残存的勇气,睫毛颤抖着,极其艰难地、一点点抬起视线。

      撞入了一片深邃而温柔的星海。

      顾沉光的眼睛近在咫尺。他的睫毛很长,上面也落着细小的雪花,此刻正微微低垂着,专注地凝视着她。那眼神里没有嘲笑,没有不耐,只有一片沉静的、如同雪夜般广袤的温柔。路灯昏黄的光线落进他眼底,像揉碎的星辰,在深潭般的眸子里静静闪烁。那里面清晰地倒映着她此刻狼狈不堪的模样,小小的,却占据了他全部的视野。

      这专注而温柔的凝视,让林小满刚刚平息一点的血液再次疯狂上涌。她感觉自己快要在这目光下融化了。

      “答应过你的事,”顾沉光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落在雪地上的烙印,深深地刻进林小满的心里,“我记着。”

      他顿了顿,目光从她的眼睛缓缓下移,落在她冻得通红、还带着未干泪痕的脸颊上,然后又重新回到她的眼睛,带着一种郑重的承诺:

      “等这场雪停了,”他的声音不大,却穿透了簌簌的落雪声,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带你看真正的星空。”

      真正的星空……

      林小满怔怔地望着他眼底那片揉碎的星光,忘记了哭泣,忘记了寒冷,忘记了所有的狼狈和不安。那句在器材室惊魂后、在夕阳巷口离别前许下的遥远诺言,此刻被他用如此平静而坚定的语气再次提起,仿佛跨越了时间和空间的距离,终于在此刻的雪夜尘埃落定。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从心脏最深处涌起,瞬间流淌过四肢百骸,驱散了所有的寒意和委屈。

      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用力地、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眶依旧酸涩,但这一次,涌上来的不再是委屈的泪水,而是一种沉甸甸的、饱胀的温热。

      顾沉光看着她用力点头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许,如同冰层下涌动的暖流。他直起身,目光扫过她单薄的校服外套和那条旧围巾,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冷吗?”他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林小满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又立刻点了点头。刚才沉浸在巨大的情绪波动里,几乎忘记了寒冷,此刻被他提醒,才感觉到刺骨的寒意正从湿透的鞋底和单薄的衣物缝隙里钻进来,让她控制不住地微微打了个寒颤。

      顾沉光没再说什么。他动作自然地解开了自己深灰色大衣最上面的两颗纽扣。林小满看着他修长的手指灵活地动作着,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理解他要做什么。

      下一秒,带着他体温的、宽大的深灰色大衣,带着一股清冽而温暖的气息,如同一个巨大而温柔的怀抱,猝不及防地将她整个儿包裹了起来!

      林小满的身体瞬间僵直!瞳孔因震惊而放大!

      大衣的内衬是柔软的羊毛质地,还残留着他身体的温热,瞬间驱散了侵入骨髓的寒冷。那温暖带着一种侵略性极强的男性气息,霸道地钻进她的鼻腔,包裹住她单薄的身体。大衣的下摆很长,几乎垂到她的脚踝,将她整个人都严严实实地罩在里面,只露出一张惊愕而泛红的小脸。

      顾沉光比她高出许多,他的大衣穿在她身上,像一个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孩子,显得异常宽大。他微微倾身,仔细地将大衣前襟在她身前拢了拢,确保冷风不会灌进去。他的手指不可避免地掠过她胸前校服的纽扣,带来一阵细微的、如同电流般的麻痒。

      林小满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脸颊,烫得能煎鸡蛋。她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这过于亲昵的瞬间。鼻息间全是他身上那种干净清冽的、如同冬日松林般的冷冽气息,混合着大衣羊毛的暖意,形成一种奇异的、让人眩晕的暖香。

      “走了。”顾沉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一丝完成任务的平静。他直起身,顺手拉起了立在脚边的行李箱,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刚才那个将大衣裹在她身上的举动再寻常不过。

      他迈开长腿,率先一步,踏入了被积雪覆盖的、幽深而昏暗的巷子。行李箱的轮子在松软的雪地上再次发出沉闷的“咕噜”声。

      林小满依旧裹在那件宽大得不像话的、还带着他体温的大衣里,呆呆地站在原地。温暖如同潮水般包裹着她,驱散了身体上的寒冷,却让心头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炽烈。她看着顾沉光挺拔的背影已经走进了巷子的阴影里,才猛地回过神来,像一只被惊醒的兔子,慌忙迈开脚步,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进厚厚的积雪里,踉踉跄跄地跟了上去。

      大衣太长了,下摆拖在雪地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她笨拙地用手拢着过于宽大的前襟,小跑着追上前方那个沉稳的身影。

      狭窄的巷子被积雪覆盖,路灯的光线被两旁堆叠的杂物切割得支离破碎,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雪花依旧无声地飘落,在昏黄的光束里旋转飞舞。顾沉光拖着行李箱走在前面,步伐不快,似乎在迁就着后面那个穿着不合身大衣、行动不便的小尾巴。

      林小满跟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低着头,视线落在他身后雪地上留下的清晰脚印上。一个,又一个,沉稳而坚定。她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脚印,叠进他踩出的、深深的雪窝里。一步,又一步。冰冷的雪水浸透了她单薄的帆布鞋,脚底传来刺骨的寒意,但身体被那件宽大的大衣包裹着,却暖得不可思议。

      只有行李箱轮子碾过积雪的“咕噜”声,和她踩进雪窝里的“咯吱”声,在寂静的雪巷里交织回荡。

      “你……”林小满终于鼓起勇气,小声地开口,声音被围巾和大衣的领子捂得有些发闷,“你住这里?” 她想起那个清晨消失在巷口的黑色轿车和他身上与这里格格不入的气质,疑问脱口而出。

      顾沉光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也没有回头。他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低沉平静,听不出情绪:“嗯,暂时。”

      暂时?林小满的心微微一动。这个含糊的回答,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小石子,在她心里荡开一圈涟漪。暂时住在这里……是因为什么?又会住多久?无数个疑问在心头盘旋,但她看着前方那个在雪夜里显得格外沉默而挺拔的背影,终究没有再问出口。

      沉默再次笼罩下来,只有脚步声和轮子滚动声在雪巷里回响。

      很快,熟悉的单元楼出现在眼前。破旧的铁门敞开着,楼道里那盏永远接触不良的声控灯,此刻正随着他们的脚步声,忽明忽灭地闪烁着,投下惨淡而摇曳的光线,照亮了斑驳脱落的墙皮和堆在角落的杂物。

      顾沉光在单元门口停下脚步,转过身。行李箱立在他身侧。

      林小满也停下脚步,站在离他一步远的地方,微微仰起头。楼道里昏暗的光线勾勒出他清晰的下颌线和挺拔的鼻梁,雪花落在他肩头,很快融化成深色的湿痕。他高大的身影几乎挡住了门口所有的光线,将她完全笼罩在他的影子里。

      “到了。”他看着她,声音在狭窄的楼道里显得格外清晰。

      林小满的心跳又开始加速。她慌乱地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裹在身上的大衣前襟,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

      “衣服……”她小声说,声音细若蚊呐,带着点不舍,又带着点必须归还的局促。她笨拙地想要解开扣子,脱下这件过于宽大、却温暖得让她贪恋的“盔甲”。

      “穿着。”顾沉光打断了她笨拙的动作,语气带着点不容置疑,“外面冷。”

      他的手伸了过来,没有去碰大衣,而是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道,替她将大衣的领口又往上拢了拢,动作细致地将她裸露在外的脖颈和下巴都严严实实地裹进柔软的羊毛领子里。他的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她颈侧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令人战栗的电流。

      林小满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脸颊的温度高得吓人,在昏暗的光线下一定红透了。她只能感受到他靠近时带来的压迫感和那清冽的气息,以及他指尖微凉的触感。

      做完这一切,顾沉光收回手,目光在她被大衣裹得只露出小半张脸的模样上停留了一瞬。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只看到那被雪花打湿的睫毛下,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上去吧。”他侧了侧身,让开楼道入口。

      林小满如蒙大赦,几乎是逃也似的,低着头,抱着双臂裹紧那件带着他体温的大衣,像一只笨拙的企鹅,快步冲进了昏暗的楼道。老旧的水泥楼梯在脚下发出沉闷的回响。她不敢回头,一口气冲上二楼,直到拐过楼梯转角,确认他的视线无法再触及,才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冲撞着,像要挣脱束缚。脸颊滚烫,身体却因为那件大衣的包裹而暖意融融。楼道里声控灯的光线明明灭灭,映照着她剧烈起伏的胸口和那双因为震惊、羞窘、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而显得异常明亮的眼睛。

      她微微侧过头,从楼梯转角的缝隙里,小心翼翼地向下望去。

      单元门口,昏黄摇曳的灯光下,顾沉光依旧站在那里,没有立刻离开。他微微仰着头,似乎在看着二楼的方向,又似乎只是在看着楼道里那盏闪烁不定的灯。雪花安静地落在他发顶、肩头,在他周身笼上一层朦胧的光晕。他单手插在大衣口袋里,身姿挺拔,侧脸的轮廓在明暗交错的光线里显得深邃而沉默。

      行李箱静静地立在他脚边,像一个沉默的旅伴。

      林小满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惊扰了楼下这幅如同定格画面般的景象。她看着他,看着他肩头落满的雪花,看着他被灯光拉长的、沉默的影子,看着他站在那里,仿佛一尊守护在破败城堡入口的、孤独而坚定的骑士。

      过了许久,久到林小满几乎以为时间再次凝固,顾沉光才缓缓低下头。他伸出手,随意地拂去肩头的落雪,然后弯腰,提起了脚边的行李箱。他没有再抬头看向二楼的方向,只是拖着行李箱,转身,迈开长腿,步履沉稳地走进了单元楼更深处的黑暗里。行李箱轮子碾过水泥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着,渐行渐远,最终被一扇门关上的轻响彻底隔绝。

      楼道里,只剩下声控灯忽明忽灭的光线,和一片更加深沉的寂静。

      林小满依旧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维持着那个偷看的姿势。楼下已经空无一人,只有顾沉光刚才站立的地方,雪地上留下几个深深的脚印,正被不断飘落的新雪温柔地覆盖。

      她慢慢低下头,将脸深深埋进那件宽大的、带着顾沉光气息的大衣领口里。清冽而温暖的男性气息瞬间充盈了感官,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魔力。

      他回来了。
      他住在这里。
      他说,雪停了,就带她去看真正的星空。

      这三个认知,如同三颗投入心湖的星辰,在她贫瘠而寒冷的冬夜里,无声地、璀璨地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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