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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破痴妄 ...

  •   “四王爷不知道?”
      被洛亦楚轻描淡写却又阴阳怪气的一问,吴天澜心头又是一紧,竟然比方才更加的难受,“笑话,我怎么会知道!”
      洛亦楚突然从地上起来,拍了两下身上不小心沾上的杂草,悠悠的冷漠的开口,“好吧,既然四王爷不知道,那就让我来告诉王爷。这更深一层次的目的嘛,无非是那个人想假借我的手,除掉宫中的那位。之后便顺理成章更无后顾之忧的坐上那个至尊的位置。如此一箭双雕的计谋,王爷,果然是高!”
      洛亦楚说完话,转身之际那张银色面具下的深邃如上古寒潭般的黑眸猛然盯住吴天澜。
      吴天澜一震,吓得身子一颤,冷不防的向着身后退了小半步,他眯着眸子狠狠的回视洛亦楚,咬牙切齿,竟然说不出话来,“你……”
      “我怎么了?难道王爷就没有这么打算,而是我猜错了?或者说王爷其实只是想除掉我,做个孝子送走你父皇?”
      “胡说八道,简直是信口雌黄。本王何时想过要害父皇了?你果然可恶,不但意图对父皇不轨,还想来坑害污蔑本王。真是罪无可恕,本王一定要让你不得好死……”
      外间站着的狱卒听闻里边有嘈杂的人声,以为是洛亦楚在对吴天澜意图不轨,便急忙跑进来看。
      却见是吴天澜气急败环的指着牢狱之中长身玉立的洛亦楚嘶吼,完全不顾自己作为一个皇子该遵守的形象。
      让狱卒愣怔之际,不免产生错觉。好似被关入大牢的人是吴天澜而不是洛亦楚。
      将吴天澜厉眼看来,狱卒浑身一颤,急忙退了出去。
      吴天澜收回眼神时,情绪略微平静的一些,他那张与慕宇有几分相似的容貌上多出的是愤然后的阴鸷与狠戾。
      “王爷果然是个急性子,我这才说了这么一点,你就气成这样了?那若我说王爷其实除掉我的最大目的是想自己迎娶靖国白浅,那么王爷是不是该怒发冲冠了?”洛亦楚略带挑衅的话,难免不让吴天澜抓狂。
      果然,吴天澜被他这么一说,瞬间火冒三丈,冲着牢房一声怒吼,提掌劈开木质的牢门,“洛亦楚,你……你知道的太多了,你死定了……”
      第二日,楚王府被查抄的消息便在历城传开了。
      街上的百姓们便也开始议论纷纷,有的说这洛亦楚果然包藏祸心,是个卑鄙小人;有的说他是个好王爷,给百姓办了不少好事。也有人说洛亦楚的不幸遭遇乃是楚王府风水不好,住进去的人都会没有好下场。
      总而言之,人云亦云,好坏参半。
      只是但凡懂些朝堂之事的知识分子,对这件事皆持有不同的看法,言及是国主之位之争者最多……
      而当日,宫中便传下旨意,吴戟病重,吴天澜代为处理国政,更速速命人寻找在外的吴天恒。
      于此同时,大姜国皇帝楚雄一日早朝,突然被刑部官员告知,他的弟弟淳亲王死在了吴国的梓州子虚崖。
      楚雄大怒,满朝文武皆愤然不已,声称该联合其他五国讨伐吴国,所收城池皆归攻下者所有。
      当朝,便有三名武官两名文臣主动请缨,愿出使靖、赵、齐、越、卫五国。
      十日后,六国皆收到消息,消息中称吴国国主吴戟重病,异姓王洛亦楚被下大狱,吴天澜监国。
      故此,大姜联合其余四国从三面合围吴国。卫国自身难保,自然无暇顾及来侵略刮分吴国。
      吴天澜召集朝中大臣商议出兵之法,竟然无人提议该如何抵御外敌。
      萧哲站出提议,声称洛亦楚必有克敌之法,国难当头,将洛亦楚从牢狱中放出戴罪立功。
      群臣皆跪地复议,吴天澜不肯。
      三日后,吴国边境数座城池失守,群臣朝堂上个愤然不已。恰逢昏迷中的吴戟醒来,他拖着病重昏沉的身子出来主持大局,下令将洛亦楚从牢中放出。
      且交于兵符,命其全力抵御外敌。
      吴天澜纵然不愿,却也只能恨得牙痒痒,无可奈何,便暗中写信,联络了靖国白浅以及越国元祥。
      希望可以让他们在除去洛亦楚,谁料,的来消息,确是靖国与越国打吴国打的最凶。
      洛亦楚出狱之后,立即下令安排人抵御各国来敌。
      因着叶影汐突然接收到卫国传来的书信,称越国以毁约为名,发动了对卫国的战争,叶影汐纵然再自私只为爱情,可家国蒙难,她堂堂一国大将军岂能坐视不管。
      故不辞而别,萧哲便连面也没见着,人就没了。
      于是,洛亦楚则派遣萧哲去相助卫国,以解卫国之慌。
      当慕宇和沐薇从宁都幽谷出来之际,吴国边境的多座城池已然被敌国所占。
      萧哲傻眼了,看着他娘脾气上来了,急忙让到一边,瞪着眼睛到,“母亲,到底是你娶媳妇还是你儿子娶媳妇?听你这话,我怎么觉得倒像是你准备要娶媳妇的感觉!”
      “臭小子,敢跟你娘这么说话,看老娘不打断你的腿,哼……站住,你给老娘站住……”
      萧哲因为萧夫人的话熄灭了心中逐渐又复燃的芥蒂,又用他最擅长的话语将那位全心全意只念着他的母亲逗弄的开心起来。
      看着萧夫人拿着鸡毛掸子满屋子追像老鼠一样乱窜的萧哲,最后二人跑进了里屋,叶影汐小心翼翼的从外间的书架后探出身子来。
      只是她脸上没有预想的那般轻松,反而是沉重和疑惑,她的这一切遭遇她谁都没有告诉,冷香也不可能告诉任何人,为什么萧夫人会如此清楚,犹如亲眼目睹一般?
      他说他不信,洛亦楚却依旧冷漠:“那你就试试,一个监国的王爷昨天晚上还在替国主操办生辰,宴请百官,怎么就突然畏罪自杀,死在了大牢里?如此蹊跷的事,王爷听了只怕都不会信服吧!若无百官支持,王爷觉得你还是一国之主吗?”
      吴天澜犹豫了,确实,若只凭着他一个不问朝政的王爷提供几句宫女的口供就不加审问的将一个功业赫赫的王爷杀死在牢中,任谁都会起疑!
      何况能正儿八百信他的朝臣,也没几个。
      故而,他对洛亦楚收了手。
      不过次日,便放出些足够动摇人心的流言,只是为了让百官都接收他是个心怀不轨意图谋逆的小人。于此同时,昏睡中的吴戟,他也下了些迷药,不至于让他早些便醒来。
      可谁知,大姜竟突然联合靖、赵、越、齐四国对吴国发难呢?
      吴天澜心中将洛亦楚恨得牙痒痒,却是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洛亦楚在众人期盼信任的目光中潇洒离去,留下一个风度翩翩的背影。
      “三哥,亏的是你回来了,不然二哥还不知道要被四哥关到什么时候去呢。”吴紫言照顾好吴戟休息后,便来到寝殿外,向匆忙而回的慕宇倾诉这多日以来的心惊胆战。
      那日,慕宇和沐薇从宁都幽谷出来后,便遇上了因为战争而流离失所的老百姓,一问才知,洛亦楚被下狱,吴戟重病昏迷,吴国更是陷入前所未有的危局之中。
      这些足够让人心惊的消息,一个个闯入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的慕宇心中,让他几近疯狂的向着吴国国都历城奔走。
      还好一切都还来得及,在梓州碰到了十六魅魄,随后跟着他们直接进了皇宫,在吴紫言的随同下潜入吴戟的寝殿为其把脉探病,在他的细心查探之中,才发现,龙床上躺着的那个人竟然是被人下了药,致使昏睡不醒。
      “难道四弟一直不知道洛亦楚其实就是二哥吗?”慕宇对于这一点很是好奇,按理说,既然吴戟和紫言都知道这层暗中关系,吴天澜也应该知道才对。
      闻言,吴紫言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迷糊的摇了摇头,“想必是不知道的吧,二哥一直以来都以面具示人,就算代父亲监理朝局,也未曾将面具拿下来过。你也知道那面具的意义,故而父亲从来也没有提出过要恢复他真实身份的事。所以……他该是不知道的。”
      慕宇有些愤然,“纵然不知道那就是二哥也不该设如此陷阱,陷害朝廷命官,还是被父亲亲口任以监理国政之职的王爷!他这次做的实在是太过分了,没想到,竟然连父亲也算计……”
      “三哥你也别生气了,这天下为了皇位之争的不孝子还少吗?你给父亲把了脉,父亲的病究竟怎么样了?什么时候才能好?”吴紫言不怎么喜欢吴天澜,也不想再多讨论关于他的事,将话题跳跃到吴戟的身体上。
      慕宇一怔,看着吴紫言略有些为难,半响才道:“父亲这一身励精图治,为民操劳,耗尽了心血想打造出一片繁华盛世。辛苦了大半辈子,如今又遭小人暗算,中了一种渐渐逝去心力,摧毁原体的毒。之前因着那毒性与正常生病形状相同,我便没有发现。现如今毒已入骨,虽然的了解药,身体损伤却是无法再用药物医治痊愈了。”
      “那三哥的意思是……父亲的病,再也好不了了吗?”吴紫言问的小心翼翼,让慕宇心头一痛。
      他走上前,重重的拍了下紫言的肩膀,“我会尽全力的!”
      楚王府。
      之前那晚被吴天澜带的禁军将王府里里外外砸了一边,故而王府中一片杂乱。如今洛亦楚获释,王府中人也被放了出来,回府的第一件事,便是收拾打扫整理王府了。
      慕宇从宫中出来,没有直接回贤王府,而是来到了楚王府。
      洛亦楚在牢中便已对外界的情况知晓的一清二楚,更做了周密的布置,此番出狱,立即整顿兵马带着十万大军直奔靖国而去。
      十日前,越国国内发生了一场宫廷之变,元祥直接从一个无名无分的皇子纵身一跃做了越国国主。
      当然,这里边靖国在数日前一路向东北方向而去的那两万人马,起了很大作用。换句话说,元祥的上位,白浅功不可没。
      故此,所在地理位置呈直线排列的靖吴越,这一次,在中间的吴国竟然被靖国和越国前后夹击。
      七国之中,吴国兵力最强,其次便是靖国和越国。如今两国皆倾尽全力来攻打吴国,洛亦楚思量之下,亲自率兵回击靖国,而此前出兵的萧哲,已然直奔越国而去。
      因为叶影汐在几日前,突然接收到卫国传来的书信,称越国以毁约为名,发动了对卫国的战争,五座城池已然被攻破。
      叶影汐纵然再自私只为爱情,可家国蒙难,她堂堂一国大将军岂能坐视不管。故未见上朝久不归来的萧哲,带着冷香便不辞而别,离开了将军府。
      五国来犯,萧哲得到的消息自然比其他人都早,故而去牢中与洛亦楚商议对策。他晚上回府后,没见到叶影汐,以为是人家睡了。第二日晚上才得知,人头一日已经离开了。
      翌日,边境急报传入宫中,他主动请兵,按着洛亦楚之前的计划,出兵越国。
      靖国和越国这两个强劲的对手解决了,接下来便是大姜、赵国和齐国了。
      对于大姜,洛亦楚并没有派多余的人去支援,只因之前的在兖州镇守的沈伊默就是一个很难对付的主,何况,大姜没了墨柒,几乎已无可以决胜千里的大将了。
      赵国,位于吴国正北方,毗邻大姜、越国。距离吴国甚远,长途跋涉前来征讨吴国,也无非是想在鹤蚌相争中收点利息而已,并非要真枪实弹的对阵。
      所以,君黎与佩蓝携手前去,足以。
      至于水上王国齐国,洛亦楚只是派遣了赤玄一人前去,再无其他。
      如此安排,虽然算不上天衣无缝,但至少万无一失。
      城门口,远远望着前行的大军,沐薇眼眶有些迷离。她那双清亮的水眸紧紧盯着军队最前方的那抹卓绝身影,一瞬不转。
      她手中,握着一样东西,只要看一眼,便让她泪流不止的东西。
      他也说不清楚,自己这种行为是对还是错。听闻他被下狱,那一刻,她的心像是被人用刀乱砍,疼的不行。
      慕宇顾忌她身子,建议坐马车,她却断然拒绝,声称不用顾念她,他父亲的病要紧。于是,本是十来天的路程,他们走了三日便到了。
      慕宇将她送到了王府,自己去了宫中。而她,心绪难平之际去了楚王府,那座已经被弄得乱七八糟的地方。
      一种意念驱使,或者说,是本能的往那座院子中走去。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她竟然意外的走进了一间布置雅致新颖的婚房。房中一尘不染,似乎无人居住却日日打扫。
      然而,最让她震惊的是,整个婚房的布置以及物件的陈设,竟然和她在二十一世纪与齐宇的婚房布置一模一样。
      除过屋里的家具一个是现代,一个是古代。材质不同,位置却无半分差距。
      这样的场景,可以用巧合来解释,可巧合之后,难道当真是再无其他吗?
      在现代,她喜欢看书,更喜欢一切仿古的摆设。市场上的东西固然千奇百态,数不胜数,可都掺杂进去了些现代化的元素。故而,齐宇为了她特意亲手制作了一个书架。
      可她没想到,这屋中竟然有着一个可以说是一模一样的书架,空格的大小、数量、模样没有丝毫差距,便连颜色也一样。
      之前一些与洛亦楚相处不快的画面,突然拥入脑中,抖着手划过书架上一本本承载着厚重历史亦或者渊博知识的数目。
      末了,随手取下一本,《楚洛传》。
      翻开首页,竟是亲自手书的传记。约莫翻看了十来页,沐薇脸颊已然落下清泪。书中记载的竟然是大姜公主楚清理与吴国二子吴天麟的过往点滴。
      坐在书案后的椅子上静静的看完最后一页,‘当我用尽毕生幸福去揭开那方殷红的盖头时,一抹青烟如幻似梦,再无迹可寻。直到,宫中再见……’
      书悄然从手心滑落,心口莫名的悲怆,心伤。他们最值得念旧的幸福,仅仅是那灵州三月。
      那里没有重任加身的吴天麟,那里更没有身负禁咒的阴婴。有的只是云柯对洛亦楚卖萌撒娇的依赖、洛亦楚对云柯腹黑霸道的娇宠……
      现在,洛亦楚对云柯的所作所为,她突然很能理解。用现在人的思维去判断,他有他的身不由己,她有她的无可奈何。
      命运而已,怪不得谁,更怨不得谁错还是谁对!
      抹掉眼角还带着可以感受的温度的眼泪,起身将书本放好,正要离开,脚下却像是踩上了什么东西。
      蹲下一看,果然踩着什么了。
      只是当她因为好奇展开那张被她无意中踩到的纸笺,瞬间震惊的呆了。
      纸笺上竟然是用小楷写出的《上邪》的歌词,不差一字一句。
      而那字迹,竟与她的字迹一模一样,连笔处的粗细都一样。
      这种情况,不是用震惊便可以形容出来的。
      自从她来到这里,虽然也用毛笔谢过字,可却从未谢过眼前的这个东西。前所未有的慌乱和恐惧,一阵一阵席卷心头。
      仓皇的逃出那间让她觉得诡异到令人窒息的屋子,直到回到贤王府,她依旧无法淡定。手中紧紧拽着那张纸笺,脑中不断踊跃出连续的残缺画面。
      一身铠甲银装,脸上带着一副精巧别致的银色面具的男子从远处一步步走来,那身形模样竟然让她觉得前所未有的熟悉,像是她眷恋依旧的温柔思念,仿若跨越千年只为她而现。
      身影越来越近,他那双从面具下特意露出来的双眸越发的清晰起来,从那幽深如上古寒潭的眸子中她能清晰的看清自己的模样。
      只是,为什么会是他,怎么会是他呢?
      身子被紧紧抱住,便连方才顺畅无阻的呼吸也开始变得稀少起来,强而有力的心跳从心口的位置噗通噗通的窜到大脑,直至全身。
      这一刻,便连呼吸也都停止了,忘记了要挣扎的蹭脱那久违的束缚。
      他竟然,走到她面前,展开臂膀抱住了她?
      “我就知道,就算你不记得过去了,可心里到底还是在乎我的!”
      耳边喷洒而来的热乎乎的空气带着一股子特有的冷香闯入因为天气寒冷,被风吹的有些麻木冰冷的鼻尖,男子特有的磁性而好听的声音穿透耳膜直击大脑的每一个细胞。
      沐薇终于一个激灵,从幻觉中猛然清醒,用僵硬在身侧的手大力去推开抱住自己的人,慌乱的错觉让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错开眼去,不看他,“你不是带兵出征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感受到沐薇身体的微颤,洛亦楚难得的没有强迫她,松开了搂着她的手臂,垂眸静静的盯着身前那双让他百看不厌越看越心动的眼睛,声音冷肃却并不失温柔:“因为还没有和你道别,我就回来的!”
      好霸道的口气,好霸道的解释。
      可为什么,明明不喜欢他这样,明明心底里还厌恶着这个人,却还是因为他这句话,心,悄悄的动了一下。
      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为了掩饰内心那份不安的自责,她借着看远处的风景,侧开身子向后又退开了一步,“那现在你可以去了!”
      沐薇话音方落,洛亦楚那双深邃如上古寒潭的眸子快速的划过一抹失落。他站在原地,凝着沐薇一动不动。
      冬日的冷风吹拂着两人鬓角的墨发,似乎它们是知晓风情的浪子,看不透自己的心却乐意成全他人。
      良久,洛亦楚收回投注在沐薇身上不曾移开一分的视线,“好,我现在就走。”
      说完,转身,大步离开。
      听着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轻,越来越远,沐薇突然觉得心像是被掏空了一样不安,急忙转身去追那逐渐模糊的背影。
      刚踏出一步,却又停下,有些尴尬,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正前方,那抹突然停住的身影。袖间的手死死握住,沐薇能听见她手指交握处骨骼摩擦作响的声音。
      见那抹身影有转身的迹象,沐薇急忙转身,卯足了劲向着台下的小路跑去,那里有些杂草,足够掩饰她此刻的尴尬模样了。
      天灰蒙蒙的,看样子,又要下雪了。耳边有刺骨的冷风刮过,野草刮得沐薇脸颊一阵奇痒难受。
      伸手拨开眼前没有去路的杂草,还是不放心向前走,她怕她此刻的窘迫模样被他瞧见,怕曾今信誓旦旦说爱慕宇的自己在他面前原形毕露而泄露了不知道何时已经改变的心。
      子虚崖上拼命护他的那一剑,她记得太深刻了。
      她一直以为他是慕宇的哥哥,她才那样做,可当得知他获罪入狱不日问斩时,那荒唐的借口就已经变得异常苍白无力了,当看完《楚洛传》后,她内心的叫嚣,她再也无法视而不见……
      一阵疾风从背后袭来,将她披散着的头发吹到迷离的眼睛,身体被什么猛然拽住变了方向,与一张带了几丝疤痕的脸撞在了一起,接着一个柔软而冰凉的东西倏地覆了下来。
      后来的知觉告诉她,他终究还是反身回来了,再次将她紧紧抱住,不顾一切的占有此刻她全部的呼吸,以及思维……
      杂草晃动摇曳,遮挡住了所有的可能的景象,便连强烈的喘息都在一阵风刮过,散了痕迹。
      “告诉我,你舍不得我走。告诉我,你其实是在乎我的。告诉我,你会等我回来对不对?”带着充满、急切的口吻,洛亦楚的话一句句进入沐薇发愣的大脑。
      忘记要推开他,忍住不告诉他,她其实已经动了情。
      “我不该这样的,你也不该这样。我们都对不起你的弟弟,他为了我……”沐薇哽咽住,是呀,慕宇为了她险些丢了性命,而她却在这里私会他的哥哥。
      强烈的罪恶感突然一发不可收拾的弥漫至全身各处,便连骨子里也渗出对自己深深的怨恨。
      “只要你告诉我,你是爱我的,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剩下的事都交给我,我去找恒,我去告诉他,其实你才是我的妻子,你才是真正的云柯,那个嫁给我的大姜公主!”
      “可是……”
      “没有可是,你是我的女人,从前是,现在还是,以后永远都是……”
      强有力而又霸道的吻,让沐薇根本来不及思考,那是一种沉醉,安心的沉醉……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冷肃中带着疑问的声音,穿透寒风,将陷入迷幻状态的沐薇惊醒。
      沐薇倏地睁眼,惊讶的看着三步开外,一声银装铠甲,银色冷肃冰寒的洛亦楚,心猛地一颤,怎么回事,刚才自己在做梦?
      “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洛亦楚微微眯起眼睛,再问。
      沐薇一怔,惊愣之际被那双深邃毫无感情的眼睛吓到,那里边怎么全装的是疏离与礼敬?他这又是在故意装不认识要疏远她吗?
      “没什么,就是随便走走而已。你了?不是出征走了吗?怎么又一个人回来了?”
      “我将你看成了云柯,以为是她来送我了,故而特意回来和她道个别。此去征战,少则数月,多则一年,未必就有时间回来。”洛亦楚转身,负手看向已经消失在大路上的军队,略有失望的道。
      闻言,沐薇心里再一次猛地颤抖,这是什么情况,他不是来和她道别的吗?怎么会是和云柯道别?他这又是要演哪一出啊,是看她会不会难过吃醋吗?
      “奥,那倒是让你失望了。让你白跑了一趟,对不起了。”
      “无妨,替我转告贤王,在历城一切小心。”说毕,洛亦楚也不等身后之人的回答,头也不回的走了。
      傻愣的看着洛亦楚即将远去的背影的沐薇,疑惑的心可谓是五味杂陈。这到底是什么和什么啊?
      明明不是说我就是你心里的云柯吗?子虚崖上,你明明不顾一切的来救我了不是吗?看着我掉崖,你明明也跟着我跳了下去不是吗?
      可现在这又算什么?是你故意的?
      贤王?不该是你弟弟吗?你不该唤他恒吗?怎么突然改了口,这么陌生,是怕我这个外人知道你们之间隐秘的那层关心吗?
      心中有太多疑虑,可还是鼓起那份勇气想去了解更深层次的东西,至少她这一刻,不想就和他这样陌生的分开。
      少则数月,多则一年。
      这样含糊一切的分开,她怕她会疯掉的。
      “你对楚清璃的爱,究竟利用多,还是真情多?”
      已然走出十多步的洛亦楚脚步一滞,冷然的转过半边身子,那双幽深如上古寒潭的眸子迸射出想要错骨削皮的杀意。
      被那目光一射的沐薇,浑身一颤,可她不甘心,“你不敢回答吗?还是说《楚洛传》最后一页落笔处模糊了麟字的那抹泪根本就不是你的?”
      “谁准许你进那间屋子了?”一声戾呵声震得沐薇浑身冷颤,只是一切都不像她想象的那样,洛亦楚会回答她的问题。
      一阵疾风刮过脸颊,喉咙瞬间被一只冰冷的手掐住,那只手力道很大,大道只是一瞬她就觉得呼吸困难。
      从来没想到,他对这样对她?也从来没考虑过,有一天,自己会被自己喜欢的人卡主脖子威胁戾斥。
      “说,你究竟是什么人?谁派你来的,你还看了些什么?”看着手中涨红了脸的沐薇,眼神狠戾的洛亦楚丝毫没有想过要怜惜她而松手。
      这样的情况下,沐薇突然有一种意识,她今日若不求饶,他会杀了她!
      可是她不能死,她的命来之不易,她更没有搞清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的眼神太过狠戾,而他手上的力道告诉她,他不像是在开玩笑。
      究竟这里边出现了什么错误,难道一直都是她在幻想,就像方才一样?
      “你…掐…喘不…过…气…”用力的抓住他的手腕,用自己这些天还来不及处理的长指甲狠狠掐他的皮肉,如果他还有些想知道他怀疑的结果,他便该放手。
      洛亦楚吃痛,厉眼一眯,手臂用力,竟然将沐薇摔了出去。
      因为是一处平台,下边是杂草,掩盖了准确的地理信息,故而当沐薇做好了被扔的心理准备后还是猝不及防的撞在一块棱角不平的石头上,眉角瞬间血流如注。
      沐薇看着自己触摸过眉角的指尖,殷红的液体竟然还是温暖的。可,为什么,心那么冰凉呢?
      洛亦楚冷眼看着沐薇委屈的模样,没有生出任何同情,反倒是厌恶,“说吧,究竟是谁派你来的?”
      痛,头痛,更痛的却是心。
      他这样粗鲁的对她之后,难道就没有一丝愧疚吗?
      谁派来的?他把她当成了什么,敌国的奸细吗?还是吴天澜的细作?
      “那你觉的我是谁的人?是靖国白浅派来的,还是越国元祥?或者说,是吴天澜掩藏在你府上?”
      “我没有时间和你废话,你最好老实交代,兴许我还能看在贤王的面子上饶过你一命!”洛亦楚将森冷的目光投向沐薇的脸上,并没有因为那白皙的皮肤上染满了刺目的鲜血而有丝毫动容。
      沐薇苍然一笑,“呵,是吗?你既然说我心怀叵测之人,就不怕我那一天接到命令,将贤王杀了?”
      “你敢?”冷冽的呵斥伴随着一道掌风,击中沐薇心口,那个曾为了眼前这个男人中过一剑的地方,如被万剑乱刺的痛瞬间传遍全身,疼的她出了额上冷汗直冒。
      一口血吐出来,沐薇虚弱到用手撑住被自己压平的杂草地面,等粗重的呼吸逐渐均匀后,她才仰起头,用一种无法形容的眼神看着那个高高在上浑身冒着寒气的人,“原来,你对楚清璃的爱,也不过如此。哼,她死的当真是可……”悲……“啊……”
      “你不配唤她的名字!”洛亦楚愤然的又落下一掌在沐薇身上,虽然不是刚才的位置,却也是在口上。
      而那里,也曾受过洛亦楚冷漠嘲讽的一剑。
      因为那一剑,洛亦楚失去了挚爱,也认清了自己的爱。因为那一剑,沐薇受了这天下最大的苦难和折磨,失去了一切,也重新拥有一切。
      只是,这一切,沐薇不知道罢了。
      她只知道,这一次掌力带来的刺激产生的神经反应,并不那么厉害。兴许是之前的痛让她有些麻木了,所以她不觉这一次有多疼,只是觉得浑身乏力的厉害,呼吸不顺畅罢了。
      “不配?……咳咳咳……如果你心里,还有一丝对她的……愧疚,你就不该出手……伤了……知道她的人……咳咳咳……”
      也不知道是沐薇实在伤了厉害,让洛亦楚再不忍心下手,还是说他被沐薇的话说中,忍住要出手的冲动。
      只是那银色铠甲周身凝结起一层寒气,泄露这此刻洛亦楚想杀人的心。
      “你是白浅的人也好,元祥的人也罢,或者说其实是吴天澜那个蠢货的,这些我现在都不想知道。但我警告你,在我回历城之前,你最好消失掉。否则,我绝不会再手软!”
      洛亦楚说完,长袍翩飞之际,他大步走向军队消失的方向。
      沐薇尽全力的平息自己此刻不顺畅的呼吸,再次抬头,却见洛亦楚又走了,心中的委屈、愤怒、矛盾、挣扎铺天盖地的将她脑袋弄得疼痛不已。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子力气,她突然从地上爬起来,向着洛亦楚追去:“你口口声声说我就是阿璃,可你现在为什么又要这样对我?是因为我是你弟弟喜欢的人还是说你根本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楚清璃!啊……”
      沐薇再次摔倒,却是因为只跑的匆忙,脚下采了石子,不小心崴了脚。
      洛亦楚脚步再次顿住,转身之际冷眼看着摔倒的沐薇,那双深邃的眸子中装满的震惊,“你是怎么知道我是吴天麟……”
      说着,洛亦楚又止住话头,当真是他蠢了,她既然是恒的女人,自然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何况,她还偷看了那本他自己写的书,又怎么会不知道恒就是他的弟弟?
      “哼,你也知道自己是恒的女人,还说出这些不知廉耻的话?”洛亦楚一步一步的向着沐薇摔倒的地方走来,“你是阿璃?就你?哼,虽然你的眼睛确实很像她的,可你永远、生生世世都不可能会是她!”
      言语无尽嘲弄,只是那种行走的姿势以及那姿势所展现出来的嘲弄竟然要比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更让沐薇觉得难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再也不出来。
      他想要掐死她,他出手不留丝毫情面的伤了她,他此刻更说她不知廉耻?他用那样讥讽的语气说,她永远、生生世世都不会是她!
      呵,原来这一切都是他在设局看笑话啊!而她是被他玩弄过后不喜便弃的棋子吗?就如当初的楚清璃,不对,可能是她一样?
      可是为什么,她还是不甘心呢?她竟然贱到如此地步,乞求一个玩弄了自己的人的一丝怜悯的爱吗?
      沐薇从怀中取出那张纸笺,当着洛亦楚满眼的嘲讽缓缓打开,“那这个呢?小曲儿的《上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东西,你怎么会有?难道你府上的云柯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吗?还有,这笔迹,明明是出……”自我手。
      她话还没有说完,手中展开了一半的纸笺突然就被一只大掌抢了去,“这东西怎么会在你手上?你找死……”
      洛亦楚用力夺过纸笺,厉眼射向面色肃然有些期待的沐薇,只是当他的眼神与她的眼神触碰之际,心猛地颤抖的一下。
      怎么可能,他竟然在那张让他厌恶的脸上看到了阿璃的样子?
      快速的转身,再不愿在这个女人面前多待一秒。她已然触及了自己的底线,可自己却还是不忍心杀她。
      那间婚房,自从阿璃离开后,他便将那里改成了禁地,除过佩蓝会不时去打扫而外,谁都不可以去那里,更别说里边的东西了。
      可这个女人,竟然擅自闯入,更将阿璃离开前唯一留下的东西带走了!可恶,当真是可恶,简直是可恶至极。
      翌日,沐薇醒来,是在贤王府。
      之前被她带回来的那个丫头正坐在床边仔细看着她,初见时,沐薇被吓了一跳。
      毕竟先前她一直处在疯癫的状态,这会儿突然在她床边出现,但凡不是傻子的人,都会有些傻子的模样。
      “夫人你醒了?我去叫王爷。”小丫头突然激动的一笑,急忙起身去屋外了。
      “哎,你等等……”沐薇吃惊之余,本是要叫住这小丫头的,谁料人家跑的太快,她压根来不及把话说完。
      不一会儿,慕宇便大步进来了,面色似乎不太好,沐薇心头一紧,“宇……”
      慕宇二话不说,坐下给沐薇把脉,末了才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要休息几日就会好。”
      沐薇有些紧张的点点头,任由慕宇给她掖好被角,看着慕宇像往常一样照顾她一般,最后带着小丫头出了门去,她的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最后的记忆似乎是停留在承受不住身体刀刺一般的痛苦,便晕了过去。可是晕过去之前,自己是在唱那首《上邪》。
      她清晰的记得,当时本是平静冷漠的洛亦楚突然疯狂的抓住她肩膀,用力摇晃着问她:“你究竟是谁,你究竟是谁?你怎么会这首曲子?”
      她说,她一直都会,还说,其实这纸笺上的字迹就是她的。可话还没说完,她实在忍受不住,就晕了过去。
      之后的之后,就不知道了。
      但傻子也知道,她是被谁带回来的。
      慕宇不知道她去了城外,除过她自己,没人知道她要去城外。而当时城外那处地方,除了她和洛亦楚,再没有其他人。
      只是她不知道,洛亦楚抱着她回来,可是正面见到了慕宇?而慕宇又要如何想?一个已经出征走了的人,不但突然回来了,还抱着自己的未婚妻子!
      她还想问,好像让慕宇表现出来一些让她知道他此刻情绪的表情,可是没有,他丝毫没有表现出他的生气,或者其他?
      怎么会这样,这中间究竟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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