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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破痴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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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她的病情完全好了。
慕宇受洛亦楚所托,以及身为皇子应该尽的职责,故而他每日直到很晚才会回府。
闲来无事之际,那突然变成常人的小丫头便弄来一套绣花用的设备来。声称要教她袖她的拿手绝活,双面绣。
经过几日她的刻苦认真,又对这丫头的软磨硬泡,她才从这小丫头说的话的字里行间得出一些她不愿意说的信息,她叫小雨,是靖国人。
她之前的主子不用说,她也知道是初见小雨时,她惊惧的口中说的那个名字,白浅,靖国公主白浅。
而她之所以出现之前初见时的状况,沐薇更加不用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她无法想象,这么小的一个丫头就那样被毁了。
还好,她想开了,在她之前的开导中想开了。
也许是心中的仇恨,也许是其他,总之,她恢复了过来……
这日,沐薇在院中散步时,突然看见刚从宫中回来,模样看上去甚是开心的慕宇,她便忍不住心中好奇,问道:“可是遇上什么好事了,瞧你这兴奋的模样?”
慕宇大步走到沐薇跟前,笑着扶住她的肩,难以抑制胸中激荡的道,“萧哲联手卫国大将军大败越国,不单解了卫国危机,还同卫国一举攻下越国数座城池。赤玄在南境联手墨柒,更是将水寇齐兵击退百余里,这就更不用说二哥和君黎两队人马了,这样大快人心的消息,怎么能不让人兴奋!”
“真的?太好了,想不到这才短短数日,他们就已击退敌兵,若果照此情况发展下去,吴国岂不是很快就能一统天下了!真是太好了。”
这些天难得慕宇这般畅快,沐薇自然也开心。虽然提到那个人让她心中很是不畅快,可是想到如今的局势和从宁都幽谷出来时的局面,当真是让人振奋不已。
“确实,若一切顺利,不出数月,靖赵齐越卫必定是我吴国囊中之物。看他大姜还能得瑟几天?”慕宇说着,突然低头来看沐薇,既然知道知道了她是阴婴,那么她必定是大姜国的人了。他如此说她可会介意?“薇儿……”
察觉出慕宇神情的变化,也知道他突然的改变是为了什么,无论在这个世界她是谁,她只是沐薇而已,故而抬手握住他的手背,“纵然我这具身体来自大姜国,可我只是我而已。家国天下太大,我承担不起,只想自私的做自己,爱自己以及被爱而已。”
“薇儿,可终究有一日,大姜会不复存在。到时,我怕你会恨我,恨我们!”虽然他会带着她远走高飞,不理尘世,可她的国家迟早都会终结在他的国家手里,他真的很担心,到时候她会怨恨他们。
“我怎么会恨你啊,宇。真的,你不用这么担心我,我真的没事。大姜皇帝昏庸无道,发起七国之战,掀起天下烽火,致使无辜百姓流离失所,家园尽毁,民不聊生。如此君王,何以安定天下?至少在我眼中,吴国百姓安居乐业,无温饱之忧。你等讨伐大姜,不过是替天行道而已,没什么不对。若因此能让天下安定,带着百姓们走向太平盛世,传承千古,我又能怪你们些什么呢?对不对?”
“薇儿,谢谢你的体谅,可还是对不起……”
“好啦,你别这么煽情啦,弄得我都不好意思要和你再说什么了。走走走走走……赶快进屋吧,外边冷死了。”
看着慕宇面色严肃而又沉重的想继续说些什么,沐薇心头有些酸楚却更加疑惑,她便错开慕宇灼热愧疚的目光,绕到他身后,推着他进屋。
从前,她不知道也没在意过这具身体的主人究竟是谁,她的身份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秘密。可现在她真的很想知道,只是因为吴国要讨伐结束大姜而已,却能让慕宇这样担心的身份究竟是什么?
再一次来到楚王府,让沐薇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王府经过之前的一次查封,院中有些美景已然被破坏了。也不知道是为了留下些痕迹作为纪念还是真的是府中人还没来得及修缮。
总之,比她第一次来王府,多了些残破沧桑。
刚刚让人传了话进去,不多时,云柯便携着一个丫鬟出来了。
这是二人为数不多的一次见面,第一次是在兰苑的廊下,无意之间的匆匆一面,未曾做过更多的交集。
而如今这般正式的会面,倒还让沐薇有些不自在。
虽说来这里已经有些时日,但毕竟在二十一世纪生活二十五年,自由自在惯了,哪里受得住这般重礼相待!
云柯迈着小碎步走近,言笑晏晏着请她进屋,“这次王府的赦,多亏了沐姑娘和贤王。云柯在这里谢过了。”
说着,云柯竟然对着她行了一大礼。心头一颤,急忙伸手去扶她起来:“哎呀,你别这样呀,我们也没有做什么,是王府本来就没有犯事,不过是有心人陷害罢了。你快起来……”
云柯也不扭捏,直接起身,对着她柔柔一笑,“话虽如此说,可总归是你们回来的及时……我又何曾想过,那些人会在我给父皇做的生日蛋糕上做手脚呢?哎……”
一声悠叹,带着那独特的无骨娇柔,便是连沐薇的心也跟着荡了几分,还在她的心思被另外一个消息给夺了注意力去,在看着云柯时,心头有那么些震惊,“生日蛋糕?王妃也会做生日蛋糕吗?”
看着沐薇眼中的震惊之色,云柯不动声色的收敛住自己眼角的那份冷漠,略有些惊讶的反问道,“沐姑娘也知道生日蛋糕?难不成沐姑娘也会做?”
云柯的话问的正常,可其中意思却并非沐薇能猜透的正常。不过念及身份问题,她终究是没有承认,只是摇了摇头,轻微的摆手道,“我当然不会,不过是听慕宇说过而已。”
“奥,我还以为沐姑娘也会做了,还想着下次做的话,便叫上你一起呢!”
沐薇只是笑,没有接着答话。
云柯踏进竹沁苑的外院,转头来问沐薇,“对了,沐姑娘今日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沐薇闻言,想到自己来的目的,略微有些为难,但终究还是据实相告,“我今日来,却是有些事,不过也不算有事,就是想问问王妃,对大姜的事,王妃可有什么看法?”
她来是想通过云柯,了解大姜,以及大姜皇室。因为一个国家的兴亡,普通百姓或者说一般贵族是不会有什么大动作或者想法的,错过皇室成员。
而在这吴国,唯独眼前这女子,是大姜皇室中人,身份来是楚雄的幼女,公主楚清璃。
云柯闻言,附和在肚腹前的手一紧,目视正前方的凤眸眼梢淡淡的扫了身侧的人一眼,随即笑道,“沐姑娘的意思是?”
沐薇有些为难的咬唇,“我是想……”
“沐姑娘请坐!”到了客厅,云柯指着一处悠悠道,末了又转身去吩咐丫头,“再去取些炭火来。”
“王妃也怕冷吗?”既然话口被打断,沐薇暂时不想再接着去说。
云柯取下身上的披风,走到屋子中间的火炉盘,伸手在火势已退的火上烤,“恩,以前在大姜,也不觉的有多冷,可自从来了吴国,冬日便离不开火炉了,倒让你笑话了!”
“王妃说的哪里话,其实我也怕冷的很……”说着,沐薇从方才正要坐下的位置上离开,也跟着到了火炉旁取暖。
其实很久以前,她根本不怕冷,不过可惜,高一的那年夏天,发生了一场大地震,除过被接走的一部分学生外,大多数借读生都被迫留在了学校。
学校为了安全起见,晚上让剩下的所有师生一起睡在后操场上。
那时,学校的后操场还不是现在的塑胶跑道,全是煤渣泥土的结合体。因此,当结结实实的躺在铺在土地上的被褥上一动不动的睡了一夜后,她体内便藏了湿毒。
每逢换季或是冬日,背心就会冷的发疼。仿佛被人在背上放了一大块冰一样,刺骨的钝疼。尤其是倒了冬天,穿的再厚,背心总是温暖不起来。总感觉那里在往外渗寒气一般,难受的要命。
“奥,是吗?那我让他们再拿个火炉过来!”
“不用了不用了,这个就足够了,足够了,真的够了。”沐薇连忙摆手,见云柯收了要叫人的架势,她才悄然松了口气。
也不知道那里有问题,总觉得和眼前这人待着有些奇怪。
“天恒是王爷最在乎的弟弟,你又是天恒的妻子,虽然这婚事还没办,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既然是一家人,你又何必与我这般客气。你也不要再叫我王妃了,叫我阿柯就好。”
云柯的温柔,雅静,让一向不擅长淑女的沐薇有些不习惯,只是云柯的话全在理,她不好拒绝人家的好意,只能有些僵硬的点头称好。
这时,两个丫头从外院进来,手中端着几盘冒着热气的红色糕点,进了屋,将东西放下后,给她们二人见了礼便走了。
云柯起身,走过去将糕点端了来,递到她面前,“这是前些日我新研制出来的石榴糕,你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沐薇看着热气未散的红色糕点,心头有些微微的闷堵,伸手拿了一个。
云柯收了盘子,转身走到茶几旁,将盘子又放在了上面,自己也拿了一个,只是却没有吃,而是看看沐薇的背影悠悠道,“楚哥每次吃了都说难吃,可我觉得一点也不难吃,你吃吃看,我就不信,还真的难吃了?”
兴许是云柯的无意,又或者是沐薇本来就被这糕点吸引了注意力去,竟然没有留意云柯的话。
她只是在吃了一小口后,细细的咀嚼,回味……
脑中突然冒出一个画面来:茅草屋前,女子手捧一盘五颜六色的糕点,递到一个用布带蒙住眼睛的男子前,轻灵悦耳的声音有些得意的道,“你拿把,不过要是猜不出来我是用什么做的,那今日的三餐你就得承包了!”
男子扬眉,宠溺一笑,“那你还是省省力气吧,免得给今日屋里那十人做饭菜时没了力气。而且我们先说好,一次性十人的饭菜,数量质量不能差,更重要的是,我绝不会来给你打下手!”
女子也跟着仰头轻哼一声,那模样甚是成竹在胸不惧丝毫,“那可不好意了,你输定了。”
后来果然是男子输了,因为他拿起的刚刚好是一块红色的糕点……
末了,男子不服气的说女子耍炸,追问那红色的为什么他吃不出来。
女子甚是骄傲的拖着下巴瞪着大眼睛看着男子道,“因为那是我近日发明的一种新糕点,叫做石榴糕!”
石榴糕,对,就是石榴糕……
“沐薇?沐薇?”云柯将沐薇僵住不动,凤眸中极快的划过一抹狠戾,她走到火炉便,凝着沐薇的眼睛,略显尴尬的问,“你怎么了,难道是糕点真的很难吃?”
“没有没有,糕点很好吃,味道很好……”沐薇一愣,急忙摇头,察觉出云柯脸上那层根本看不见的不悦后,灵机一动之下,她解释道,“就是因为太好吃了,有一种让人回味无穷的感觉,所以我才走了神呢……”
“奥?是吗?”云柯半信半疑,却也没有继续追问,“看来不是我的手艺问题了,楚哥哥也真是的……”
沐薇心下悄然松了口气,只是却无法让一直闷闷的心放松,为什么她会看到那样衣服画面,那个男子是谁?那个女子又是谁?和她究竟有什么关系?
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多,可能被解释的窗口却越来越少,她总觉得,她确实忘记了些什么,而那些忘记的,刚刚好是问题的源头,最关键的部分。
云柯没有给她她想要的答案,换句话说,每当她提起有关大姜的事总会出现一些意外的事将她的话打断,从而让她再试过三遍之后再没有勇气去尝试第四遍。
回到府上,慕宇还没有回来。
无聊之际,她只能去书房找些书来打发时间。不过让她郁闷的是,慕宇书房的书全是和医学相关的,连一本杂书都没有。
无奈之下,只能抱着小手炉仰靠在软榻上小憩了……
南境,乌鱼岛。
简易的军营大帐中,一身铠甲的赤玄正坐在书案后研习一本手写兵法,看的极其认真,便连掀起连帐提着食盒走进来的人都未曾察觉。
那人一身便装,从头黑到脚,除过眼仁是白的,却是找不出哪里还是白的了,奥对了,还有牙齿,雪白的牙齿。
他斜了一眼右侧书案后的人,面无表情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将手中的食盒往桌上一放,转身便走。
只是他还没有走出营帐,便被一人拽住胳膊。“等会等会,你这写的什么字啊?我不认识!”
赤玄看着黑溜溜的人顿住脚步,且转身来看,他急忙将手中的书递到那人眼前,很是谦逊的求教。
那人低头,淡淡扫了一眼书上的内容,淡淡道:“屈!”
赤玄皱眉,“哪个屈?”
黑人咬牙,有一种恨铁不成钢想将铁给毁了的冲动,他看也懒得看赤玄,“委,屈,的,屈。”
“奥!”赤玄似懂非懂的点头,黑人看了一眼拽住自己的手臂,复又看了赤玄一眼,后者立即松了手。
只是不等黑人迈出一步,胳膊又被人给拽住,还不等他回头,便听到一句让他想发疯的问话,“委屈的屈,是哪个屈啊?”
赤玄隐约感到眼前这座冰山似乎变成了即将喷发的火上,急忙松了拽住某人的手,“别生气,别生气,我开玩笑的。”躲开一步,表现出一副迷惑的样子道,“只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到底什么意思啊?”
黑人闭眼,末了又睁眼,却并没有责备赤玄的愚笨,只是心平气和的道:“不费一兵一卒,却可以使得敌军退兵。这可谓是兵法策略中最高的战术。你可明白?”
赤玄蹙着脑袋想了想,一双小眼睛别眼有神采的盯住黑人,“明白了!”
“明白了就去吃饭,今晚上,有的你受的!”黑人说罢,再欲出门。
赤玄很是不给力的第三次拽住黑人胳膊,“等等,还有这句,这句是什么意思?”
黑人闭住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却依旧没有发怒,只是转身回来,目光再次投向那本他自己编著的书上。
赤玄指着里边一处道:“以什么待不什么者胜?还有这将能而君不什么者胜?这什么意思啊?”
难得看到一向好动的赤玄可以安静的坐下来这么认真的看书,独自研习兵法策略,黑人还是略感欣慰的。
赤玄功夫不错,又会一些很实用的技术,对于战场上很是有用,可惜的是他大字不识几个,而且对兵法一窍不通。
在文字的造诣可以用找抽欠揍来形容,不过好在他愿意学,那他便不会吝啬,定会好好教他。
从他手中拿过那本他自己闲暇时写下的兵法要领,转身回到帐子里的软榻上坐下,“知可以战与不可以战者胜,识众寡之用者胜,上下同欲者胜,以虞待不虞者胜,将能而君不御者胜……此五者,知胜之道也。故曰:知彼知己,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
说着,黑人停下,看着听的认真的赤玄指着桌上饭菜道,“你一边吃,一边听吧!”
赤玄一怔,立马像是得了宝的孩子似得跑到桌边,打开食盒,快速的取出饭菜来。
黑人将书拿在手心,望着被被风最动的营帐,十分熟悉道:“兴兵作战是可以预知胜利的,而方才那五句话就是告诉你,预知的前提。简言之,敌我情况必须了如指掌,知道何种情况下可以打,什么情况下又不可以打,具有了这种准确的判断力,自然取胜;
“要懂的根据兵力众寡而灵活运用战术,因地制宜,就会获胜;将帅与士兵上下一心,同仇敌忾,则完胜也;以有备之师去攻打无备之军,何愁不胜?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于大将而言,国君不干预牵制其行动,将之大才得以施展,焉能不胜?
“所以说:既要了解敌方实力,也要了解我方实力,便能百战百胜;只清楚自己实力却不清楚敌方实力,成与败则看天意;可若敌我实力皆不清楚,每战必败!你可明白了?”
赤玄正吃着饭,不料黑人突然说完,还问话了,急忙咽下口中饭菜,点头称是,不想却猛然呛住,咳嗽不止,“咳咳咳……”
黑人无语的一叹,走到桌边,到了一杯水递到了赤玄手边,“就不该让你吃,真是浪费水!”说完,径直出了门去。
赤玄一边咳嗽,一边拿起黑人倒好的水,仰起头咕噜一口便喝了个干净。末了,他一抹嘴上的油边,傻愣的笑着冲门口消失的人影便道,“这儿又不缺水……”
是夜,乌云密布,天边无丝毫光线,只有暗沉沉的墨。
海面上,海浪翻涌的异常厉害。
那声势,足够吓到胆小的人。给人一种错觉,好似会铺天盖地而来,将他们脚下的小岛一口吞噬掉,连渣都不剩。
两抹黑影并肩站在一块临海而居的大石头上,目光宁静而悠远的注视着正前方,一望无际的黑暗之中。
“墨柒,你说他们今夜会来吗?”赤玄褪掉一身铠甲,只着夜行衣。对于半月以前自己一直寻找的人,他有理由更无条件的信任,不过还是难免担心会有其他状况发生。
毕竟,这岛上只剩下十六魅魄和他们二人了。
若那些人今夜不来,明日必然会得到消息,之后再大兵倾巢而出,纵然他们功夫再高,却也有精疲力尽的时候。
更糟糕的是,他不会水,在一座四面环海的孤岛上绝对坚持不了多久。
“会来的,如此夜黑风高,对于擅长水战,惯于偷袭的水寇而言,倾巢而出毫无顾忌的奔向目的地没有比这更适合的事情了。”墨柒负手遥望暗夜,没有紧张,没有慌乱,没有担忧,有的只是成竹在胸的志在必得,有的是胜券在握的自信傲然。
袍角被海风吹起,像个热爱大海的孩子,正与狂澜的海风热情的互动着。
被这样的气氛感染,赤玄瞬间也不觉得那么担心了,既然他说那些人回来,那些人就一定回来。
这岛上,为他们准备的食物实在是太丰盛了,不来的话,该是有多可惜啊!
“喂,姓墨的,你一直都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会答应帮助我们啊?”对于这个问题,赤玄一直想不通,他那样口水都说干了他也无动于衷,却不过和萧哲聊了几句,就妥协了。
这到底是为什么?“你是不是……”
“你听!”
墨柒凝着海面的一动不动,对赤玄的问话也是不理不睬,不过却在赤玄又要接下文的时候,他果断打住了赤玄的话,让他细听海水传来的信息……
听了墨柒的话,赤玄立马收了脸上那副本来是要调侃他的表情,凝着眉屏息静听海面的动静。
果然,有情况!
二人相视一眼,齐齐看向身后的黑暗……
各方大捷的消息频频传回历城,让抱恙在后宫中休养的吴戟大悦,气色也随之好了很多,竟然可以上朝主事了。
月前吴国的境遇免不了让满朝的文武百官都提心吊胆,为自己国家的未来捏了一把汗,然而如今战事告捷,人人兴奋难抑,满口皆是对洛亦楚赞美之词。
夸耀柒军事才能卓著,识人用人的眼光更是独到。就连历城的大家小巷都能听到对前方战事关注的人们对洛亦楚的好评。
如此声望,不得不让居于府邸自行禁足的吴天澜心中的怨恨更深。洛亦楚越是优秀,他对他的恨就越是汹涌。
他记恨他的博闻强识,讨厌他的临危不惧,更憎恶他的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他不过一个曲曲草民,独自里有几点墨水,难道真的就能比他强?
他不服气,他不信这个邪!
故而,在吴天澜闭门不出的十多天后,他连连发出了几份密信。期间,他更暗中召集了许多武林高手,不断的迁入他府中。
悲催的是,吴天澜不会知道,他用尽了这一生的恨意去恨的人其实就是自己的二哥,那个曾经他还为他的之死伤心过的二哥。
其实,所有的恨皆来自嫉妒,来自自不量力的妄想,以及居心不良之人的诱导。所以,要想破除心中那妒忌的魔鬼,必须看清自己的本心。
不过很可惜,吴天澜显然已经被皇位迷失了心,被白浅勾走了魂,现在的他心中除过要毁掉一切他上位路上的绊脚石,别无其他!
于是,当这日余辉散尽之际,吴天澜还算俊美的脸上呈现出前所未有的阴鸷而狰狞的笑意,那笑仿若在说:挡我者,去死吧!
数十名黑衣高手纷纷从不同的地方装出来或者是飘出来,停在了吴天澜的书房外边。
他们有的脸上写着兴奋,有些则是微微带了些怯意,因为他们在好奇之余眼神中有躲闪。然而,更有些人神情镇定,傲然,仿若一切皆在他们掌握之中一般。
千奇百怪的表情,全数绽放在院中的数名高手脸上。
片刻后,吴天澜从房中出来,之前在傅彦茶社中见过一面的丁建今日也出来露了一脸,跟着吴天澜身后,出了书房。
众人见到吴天澜,并没有如臣子见到君王的恭敬。吴天澜淡淡看了众人一眼,心中虽然不悦,但他伪装的极好。“各位武林朋友们,今日召集各位前来,是想告诉各位。梅岭有消息传来,附灵兽已现踪迹。只需我们将身负禁咒的阴婴带过去,附灵兽就会出来……”
楚王府。
白雪纷纷而下,又是一个寒冷的日子。白茫茫的世界不染纤尘,可终究除不去她心中的那股子愈来愈强烈的忧怨。
自从前些日沐薇独自来到王府后,她的心便再怎么都无法安定下来。
那日,她没想到她会独自来到楚王府。
当然在那之前,是没想到她真的会回来。而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让昏睡的吴戟醒了,放出了楚王府中的所有人。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从大牢中出来连王府都没有回的洛亦楚,竟然会在军队出了城后许久出现在历城的街上,而他正抱着一个女人,向着贤王府快速走去。
她不知道他们之间这次又发生了什么事,可明明已经与她道别后的人,不该出现的出现了,不是为她,而是为了另外一个逐渐让她恨之入骨的女人。
那日她独自来到府上,她竟然破天荒的想用糕点毒死她?可终究没有,她不能亲手杀她,不然她会立刻灰飞烟灭。
这就是灵魅的生命,只要变成了人,手上染了血,就会顷刻从这个世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的命不是用来毁灭她的,而是与他长相厮守的。
所以,她换了糕点,拿出了洛亦楚最爱吃的石榴糕,谎称是她自己做的。其实哪里是她做的?不过是佩蓝做给洛亦楚的罢了。
虽然她不能亲手杀了她,可别的办法还是有的。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在想,一直在打听,什么地方,什么人可以除了她?
果然,这日被她打听到了。
听护卫她安全的影卫说,近日历城突然出现了很多武林高手,那么是不是代表,她可以出钱,让他们来帮她办这件事呢?
写下一份信,让身边的丫头送了出去,云柯收紧了身上的披风静看着窗外落雪,她在等一个肯定的消息。
一个时辰后,一身翠绿的小丫头急匆匆的从院门跑来,冲着她大声道,“王妃,我已经……”
云柯闻言一惊,急忙一个厉眼投了过去,小丫头立马闭住了嘴巴,待得走到云柯近前,她才兴奋的低低道:“他说,明天一早,记得把剩下的银两拿去!”
心中的惊喜再也压制不住,云柯高兴的连狐裘披风掉了也无所察觉。丫头的话,便是说那人今晚就会将事情办成了!
天哪,这真是太好了。
只要她不在了,那么洛亦楚就不会再有可能分心,靖国此次出兵吴国,白浅的婚事自然不再作数,与她而言,以后,他都只是她一个人的了!
不过让云柯没想到的是,当她的愿望间接的实现的后,她才知道如今的相敬如宾是她日后怎么也奢求不来的奢望。
更让吴天澜没想到的是,如今他的举措不过是在给他悲剧的人生做出了一个完美的铺垫,此生,再难全。
靖国位于大姜以南,吴国之西,更与南疆之北的原始森林交壤。多以山地为主,因此对于作战而言,无疑占据了易守难攻的天然优势。
于是乎,当洛亦楚将靖军从吴国地界赶了出去,一鼓作气打下了靖国边境处地理位置相对平缓处的一座小的城池外之后,便很难再多前进一步。
并非是洛亦楚战术不行,而是靖国境内多高山,更有天险屏障为保,除非对去地理情况了解透彻,里应外合,很难攻破。
鉴于两军都已经疲乏,对方也并没有要继续开展的准备,洛亦楚亲自监督加强了城池守卫后,便换下军装,改了妆容,消失在了军营。
不多日后,洛亦楚再次回到军营,除过身负重伤外,身边多了一个半人多高的怪兽。
那怪兽不单长相十分丑陋到令人作呕,更让人不愿靠近它半步的是它一张口散发出来的气味,那气味有些像蚀骨腐朽的味道。
可让亲近洛亦楚的将士不解的是,洛亦楚不仅丝毫不嫌弃怪兽又丑又脏,除过一日三餐与它在一起,便是连睡觉都将其当成宝一样安置在自己的军营大帐之中,分毫都不与其分开。
这难免让在他身边的影卫们障碍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更担心他的伤势会恶化,因为洛亦楚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而他的饭量一天比一天少。
于是,这日,暗藏于士兵中的影卫三个副首领便自告奋勇的来到洛亦楚军帐中,想将怪兽带走。
熟料,他们一掀开大帐,瞬间被里边的情形震惊呆了。
洛亦楚衣衫凌乱的倒在地上,那只原本只有半人高的怪兽此刻竟然有一人多高,更让人震惊的是,它正张着血盆大口咬着洛亦楚的胳膊,不断的吸允着他胳膊上破开口子处的鲜血。
见多了刀光剑影的影卫在这一刻竟然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畏惧之感,好在这种感觉只维持了不到一秒的时间,他们立马抽出腰间配件,冲向那只身形魁梧到可怕的巨兽。
只是他们根本靠近不了巨兽,便被巨兽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触角给困住了,而他们手中的兵器皆被触角吸走,扔在了地上。
于此,影卫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巨兽毫无顾忌的去吸洛亦楚的血。
三人面对如此场景出了奋力挣扎再无它法,可是他们越是挣扎,身上缠着的又黏又臭的东西就越紧,直到将那三人都勒的痛晕过去。
翌日,三人醒来急忙赶到洛亦楚军帐,碰巧遇上洛亦楚更衣。
三人急忙请罪,完了后又谢恩,熟料抬头一瞬却顷刻惊住,洛亦楚胳膊上昨日被那怪兽啃咬的地方,竟然结疤好了,而之前他发黑到难看的脸色竟然恢复正常了?
三个人互相交换眼神后,快速的在屋中寻找什么。只是当他们的目光触及营帐榻上休息的东西时,再次惊得那叫个目瞪口呆。
昨日那个突然变得高大而凶狠,险些让他们丢了性命的东西,此刻竟然变的又小又温顺,正在软榻上熟睡?!
其中一人拔出腰间长剑,愤然朝着软榻而去。
只是他长剑还没有举过头顶,手就被一个什么东西打重了,软剑哐当落地,接着便是洛亦楚凛冽到可怕的声音,“你做什么?”
那人一惊,急忙跪地,“这东西罪该万死,昨晚它竟打晕主子,喝主子您的血!”
门口的两人也跟着跪地,眼梢扫过软榻旁的那人,更深深看了眼床上的东西,继续补充道,“请主子息怒,花非说的全是事情,且那东西还会变身,昨晚我等来主子您大帐,它就变成了一人多高的巨兽,模样十分可怕,身上还射出来许多黏糊的触角,厉害万分。如此危险的东西,主子不该留在身边。”
洛亦楚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听着自己的暗卫回禀,身上散发出来的凌厉之气慢慢消散。
末了,待得他穿好衣服,将面具带好。这才走到软榻边,用一种极其感激的目光看着熟睡的怪兽,而后侧身去看方才意图要杀怪兽的影卫,“你说它吸我的血?”
“回禀主子,是!”
闻言,洛亦楚又微微抬头,目光又投向门口跪着的二人,“它变成了一人多高的巨兽?”
二人无丝毫迟疑,异口同声,“回禀主子,是!”
这时,洛亦楚却突然笑了,笑着回看床上睡姿销魂的怪兽,“你们可知,它并非普通的兽,而是传说中的附灵兽!”
“它就是附灵兽?”门口处的一人猛地抬头,吃惊的看着怪兽,反问洛亦楚。
而软榻边上跪着的花非也将半信半疑的目光投递到没有丝毫要醒来的怪兽身上,慢慢拧紧了眉峰,“可它为什么会吸主子您的血?”
门口跪着的另一表情呆萌的影卫不解的盯着洛亦楚,也跟着问,只不过满脸的嫌弃,“它既然是附灵兽,怎么会那么丑,嘴巴还那么臭啊?”
洛亦楚轻叹一声,起身走向一侧的几案,“它那不是在吸我的血,而是在吸我前几日在梅岭中的毒!”
“毒?”非花眉头拧的更紧了。
“它之所以这么丑,以及还散发出一种尸臭,不过是因为它的特殊身份以及它在被我带回来之前所待过的一个地方罢了。”洛亦楚没有再回答非花的问,而是解释怪兽让人难以靠近的特殊之处。
说道此处,难免在他脑中不会想起秋晨别院那间底下密室底下的黑焰潭,那浊黑的潭面上漂浮的尽是恶臭难闻的尸骨。
他怎么也没想到,当初为了得到阴婴以及得到她的心的一点私心跳下在黑焰潭后,遇到的巨兽,竟然就是大姜百年传说中的附灵兽,那个只有体内含有上古禁咒的阴婴之血才能召唤出来的附灵兽。
而此刻他才知道,当初在众多恐龙夹击的状态下,为什么附灵兽会现身?那时候,刚巧云柯的肩膀被恐龙抓伤,并且血流入了黑焰潭。
而那之后不久,附灵兽便出现了。
并且后来,附灵兽还将云柯的身世揭晓,并送他们离开黑焰潭。
梅岭的亡窟谷中,他意外的发现了它,那时它却是很大。只是在出了亡窟谷后,就变成了现在床上那副模样。
突然,营帐外一阵喧哗,洛亦楚阔步走了出去。
“王爷,王妃失踪了!”护卫云柯的影卫带了一身伤奔赴营帐,拼尽最后一口气,将这个消息传递给洛亦楚。
“王妃……王妃被一群……江湖人……抓走了……”一直护卫云柯的影卫拼尽最后一口气,将这个消息传递给了洛亦楚,便倒了过去。
无疑,‘王妃被一群江湖人抓走了’这个消息让洛亦楚有些不适应以至于在影卫从手中滑落倒在地上那一刻,他的身体猛地一晃,险些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上。
若说云柯被人抓走了,他或许并没有这般紧张,毕竟能将云柯从影卫手中带走的人也就那么几个,只是影卫话中说了,是一群江湖人。
如此,一切便意味着不一样了。历来,江湖人从不与朝堂之人打交道,偶尔认识,也不会参与到这样的事情中来。
除非,只有一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