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有烟吗【末段，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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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混沌的梦境中挣扎着醒来，眼前蓦然撞入一片绿。不明亮，不温柔，幽深如渊却仿佛带着治愈的力量，将他狂跳不止的心脏轻轻包裹，给予他片刻宁静，连带着那些如影随形的噩梦也渐渐消散。
然而下一秒，冰冷尖锐的话语给刚刚上岸的溺水者再次推进了冰冷的海里。
他听到那位高高在上的虫族上将说，“阁下，脆弱不应该出现在您的身上”。
待他缓过神来，房间早已只剩他一人…虫。
如果说那一抹绿意曾是他生的希望，那刚才刺激的言语恰似一剂强效兴奋剂，令他沉寂的生命再次燃烧。
燕回南将那些不堪的过往狠狠甩在脑后，他苍白的唇角勾起一抹虚弱的弧度，翡绿的瞳孔在剧痛中勉强聚焦“脆弱？少将您会为您的傲慢付出代价”。
“宿主，您现在很适应您的新身份呢，贵族虫的傲慢和语调都很符合呢”。
一个清脆的带着机械的沙沙音在燕回南脑海响起。
下一秒，本就虚弱不堪的燕回南再次晕了过去。
系统：！！！
“宿主！燕大大，燕教授”。
完啦，他把宿主大大吵晕了……
在系统急的只打转的时候，燕回南再次陷入了另一个梦境。
起初只有黑暗。
然后是一阵刺眼的光，伴随着山呼海啸般的掌声。燕回南——一个不明来路、不知归处的意识体——突然被塞进了一具年轻的身体里。胸腔里跳动着不属于他的心脏，震耳欲聋。
“洛奥斯·维阁下，未来科研界的启明星”。
燕回南低头，看见自己——不，是这具身体——小而饱满的手正接过沉甸甸的荣誉勋章。聚光灯烤得皮肤发烫，但更灼热的是喉咙里那股即将喷涌而出的哽咽。这感觉太奇怪了，自己明明是个旁观者，却能感受到本体全部的喜怒哀乐。
「又没来」燕回南听到洛奥斯在心小声咕哝，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空荡荡的第一排嘉宾席，瞬间理解了这个念头——家里虫又没有来。
“洛奥斯阁下，恭喜您”一只科研虫同时也是他的老师恭敬的在他耳边低声道“您的雄父刚才来电话，说家里准备了庆功宴，已经派虫来接您了”。
“他”强扯出一个微笑，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勋章边缘。
宴会上，燕回南随着本体的目光观察着他的家虫——那些与他血脉相连的雌虫雄虫，正游刃有余地周旋于贵族之间。他们举杯、谈笑，每一个表情都恰到好处，却没有虫在意这个坐在角落里的“宴会主角”。
“阁下的雄子可真是年轻有为啊”一位壮年后期的院士虫端着酒杯，语气恭敬，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一旁的家主，仿佛在座的洛奥斯只是一件需要客套的摆设。
家主接过话头“院士说笑了，不过是雄崽一时兴起的玩意，没有科研院的资源倾斜和各位的照拂，他哪能做出什么成绩呢？”。
他轻描淡写地将一切成就归功于外界，语气里带着雄虫家长特有的、近乎谦卑的骄傲——骄傲于他的雄子拥有尊贵的性别，而非他做了什么。
那院士了然地点头，仿佛听到了意料之中的回答，他转向洛奥斯的方向眼中充满了如同看到易碎金贵品的怜爱“阁下您不必谦虚，雄崽生来尊贵，合该被精心养护，享受安宁与荣耀，这些劳心费神的事……本就不用做”。
将对话尽入耳底的洛奥斯握着高脚杯的手指泛着白「一时兴起」「资源倾斜」「本不用做」，每一个词都像一根冰冷的针，精准地刺入洛奥斯的心脏。
他们赞美他，只因为他是雄虫；他们否定他，也因为他是雄虫。
他的热爱、他的汗水、他无数个日夜的埋头苦干，在这些根深蒂固的偏见面前，轻飘飘地化作了一句“雄虫不该做这些”。
「看啊，洛奥斯」他在心底对自己说，嘴角扯出一个无人察觉的苦涩弧度，「除了性别以外，洛奥斯的一切都是错误的」。
“我的出生……也是错误的”备受洛奥斯情绪影响的燕回南顺嘴接了一句。
尊贵的身份成了洛奥斯唯一的注脚，也成了否定他全部价值的铁壁。他仰头，将杯中那象征庆祝的液体一饮而尽，金色的酒液尝起来，却只剩下冰冷的讽刺。
他清晰地感受到洛奥斯的情绪，对根本无法知晓他存在的洛奥斯轻叹“洛奥斯这是时代的错误，不是你的”。
宴会厅里，那些虫族的脸如同崩坏的俄罗斯方块不断碎裂、剥落，最终变成一个个虚无的空白。就在此时，震耳的钟声猛然响起，一声接一声，当最后一声钟声在空气中震颤消散时，燕回南低下头——他看见“自己”的手在大小形态之间剧烈跳动……
疼。意识在松动，仿佛被某种巨大的力量撬开了一道缝隙。紧接着，那深入骨髓的剧痛便顺着这道裂隙蛮横地涌入，占据了一切。
黏腻的冷汗沿着不停颤栗的肌肉纹理缓缓淌下，浸湿身下的床铺。这还未完，钻心的麻痒袭来，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蚁在骨骼深处啃噬、穿梭。关节恍若被一寸寸敲碎，又在某种野蛮的力量下强行重组。
不知过了多久，这场酷刑才珊珊而退，床上的虫瘫软在那里，浑身湿透，像是刚从冰冷的河水里被打捞上来，只剩下微弱而急促的喘息。
宛若死虫的洛奥斯吃力的从床上撑起身子，胸腔剧烈起伏，喘息未定，房门无声滑开，房间立刻涌入一堆身着白衣的医生虫，他们个个面色焦灼，手上却有条不紊地摆弄各种仪器。
姓名：洛奥斯·维
性别：雄虫
状态：提前度过发育期
等级：C-
房间很安静，洛奥斯无声地坐在床沿，苍白的指尖陷入柔软的床褥。他没有错过站在门口的雄父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厌弃。
他张开干涩的的唇，轻声吐出几个字“雄父，我——”。
不待他说完赫尔语调平缓却不容置疑地打断“洛奥斯，你现在应该好好休息”。
洛奥斯顺从地躺下，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浅淡的阴影。当房门轻轻合拢，隔绝了所有视线后，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
……
“啊！维家族的雄子基因滑档了？真可惜啊……”
“可惜什么？就算只是C级，阁下依然比你们这些平民高贵得多”
“再说阁下要等级有身份，要身份有地位，你有什么”
“你确定，已经很久没见到这位阁下出现在任何公开场合了”
“听说……被家族放弃了”
前来拜访的客虫们悄然离开，却不知，在一扇窗内一个人影正悄然凝视着他们——燕回南再次醒来已经和洛奥斯分开，但也同样被禁锢在身边。
他叹了口气，扭过头看被家族放弃的主人公此刻正在他的科研室里做研究，燕回南则飘在一旁看着他思忖：与其说被放弃，倒不如称之为“圈养”。
满足洛奥斯的“一切”需求，却不让与外界联系，门口守卫的雌虫从两名增加到了四名，他们沉默矗立，美名其约“静养所需”。
虫族社会阶级制度体现的尤为赤裸，等级备受关注，一个C级，尤其是从更高等级滑落、让家族蒙羞，即使是雄虫也难免受苛责。
洛奥斯一个被软禁的、华丽的笼中虫。
日子一天天过去，除了定时送营养剂和做基础检查的医疗虫，再没有别的虫来看望洛奥斯。雄父赫尔自那日后便再未出现，雌父也不见踪影。那些曾经围绕在他身边、殷勤备至的“朋友”们也仿佛集体蒸发。
一开始他还兴致勃勃看洛奥斯的研究报告，最后发现自己在这里处于会说话的文盲阶段，索性放弃。
直到这天下午，房门被无声推开。
进来的不是医生，也不是仆虫。
一位身着银灰色制服、身姿笔挺的雌虫走了进来。他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鹰，左眼下方一道浅疤平添几分肃杀。
燕回南眼眉一挑，这个他有印象，维家族的执事，雷，家族护卫长之一，也是赫尔的心腹之一。
雷的出现，意味着洛奥斯人生的一个转折点出现了。
果然，雷走到洛奥斯跟前，微微躬身，姿态标准却毫无温度，递过一份封装精美的电子函件。
“洛奥斯阁下，”他的声音平稳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这是您的订婚函，赫尔大人已为您安排妥当，请您过目”。
“订婚函……”
他接过电子函件，燕回南忍不住飘过去瞥了一眼，虽看不懂但烫金色的两个大字想来也知是什么。
洛奥斯抬起头，对上雷毫无波澜的眼睛，轻声问：“这是雄父最终的决定？”。
雷再次躬身，答案不言自明。
“我明白了。”洛奥斯垂下眼睫，将所有情绪掩盖在阴影之下，“有劳你了，雷。”
雷离开后，房间再次剩下一未来同一过去。
来自未来的燕回南看着过去静静盯着电子函件的洛奥斯，屏幕的光在他翠绿的瞳孔里明明灭灭。
许久，他抬起手，指尖轻轻触摸着屏幕上那行“C-”的等级标注。
然后，他极轻地笑了一声。
那笑声低哑，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嘲弄“雄父可知我还未过成年期”。
“婚约”他低声咀嚼着这个词，眼底最后一丝微弱的光亮寂灭“也好”。
燕回南难得来了些兴致，无聊多日终于可以看到缺失的那段记忆了。
还未翘起的唇角听到来自灵魂深处的呼喊彻底翘不起来……
“燕教授——”。
时隔多日，燕回南再次睁开了一闭再闭、早晚要无法瞑目的双眼，“何事”。
系统默了默，总感觉短短一词却包含良多，小声开口“燕教授，身体可还有不适”。
“何、以、见、得”。
系统快哭了，它刚苏醒就高兴地喊燕回南，一个操作失误，竟直接把燕教授给弄晕了过去。它手忙脚乱、想尽办法，终于将燕回南从那个混沌的“梦”中拽了出来——可醒来后的燕教授，情绪肉眼可见地极差，连说话的风格都从以往的优雅宫廷风，骤然转变成冷峻的古风……
燕回南此刻确实难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毕竟，是先被“气晕”后被“气醒”的，沉默良久，他终于开口“我睡了多久”。
见燕回南愿意打理自己，系统赶紧回“燕教授，您已经睡了十天了”顿了顿，又弱弱补了一句”若从最初算起，您已经…睡了一个月了”。
“从我昏迷开始，都发生了什么，你知道吗”燕回南拧着眉问。
“燕教授请放心，目前您的行踪并未泄露。自您昏迷后您的侍从拉特为了保护您，彻底陷入全虫化……最后，主角受及时赶到，使您得到救治。异兽巢已被平反，现在您在自由铁骑所在的涅尔瓦星球”。
“拉特……陷入全虫化会怎样”。
“一旦陷入全虫化，虫族将丧失所有意识，成为只知攻击的怪物，最终会凝结为虫核，直至虫核能量枯竭、彻底死亡。但拉特的情况很特殊——他在全虫化后并没有伤害您，似乎提前对自己下达了保护您的指令。尽管如此，他仍然失去了自我意识，并在半个月前……彻底化为虫核了。”
燕回南沉默了，他深邃的眼眸低垂，视线落在苍白的手指上，仿佛他手中就拿着那枚已然冰冷、失去生命波动的虫核。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再开口时，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他的虫核…在哪里？”。
系统沉默良久，显然陷入迟疑，最后道“抱歉宿主，我并不知道”。
“化为虫核的虫，真的没有治愈的可能吗”燕回南忍不住问。
系统越发沉默，开口“是的”。
燕回南只觉得自己背负了更加沉重的东西，指尖微微蜷缩，吐出一口郁气道“有烟吗”。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十章有烟吗【末段，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