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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鞋,烧烤和芋头豆花(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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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这就是江汉路了。”
“啊,果然是完全认不出来了。”
“从这里一直往前走就到江滩了,往后面走过条马路,就是鲍师傅的门店,你要不要去买一盒你最喜欢的肉松小贝带回海南?”
“当时你给我买鲍师傅就是在那里么?”
“对啊。”
李归海跟在艾绮丝后面,眼花缭乱地听她介绍着江汉路的一切。他想起了四年前自己最开始认识这傻狗,就是因为一盒鲍师傅。
当时他过年回家,尝了老虎从武汉带回来的鲍师傅肉松小贝后,就深爱上了这种甜到他灵魂都颤抖的甜点。就像是一个妩媚至极、勾人魂魄的爱人般,让他回海南后日思夜想,终于忍不住在微博上感慨道:“有没有好心人行行好,给我买两盒鲍师傅肉松小贝快递到海南啊。”
艾绮丝看到了,于是出于好心帮他买了,两个人加上了微信,他还记得那两盒肉松小贝要65.06元,运费35元。于是他转了100整给艾绮丝。
“嘻嘻,你个小气的狗东西。”李归海笑道。“就因为那6分钱,还一直记在心里竟然记了两年!真是个记仇的狗。”
“明明是你傻屌,不会做人好吧!”艾绮丝不服气地嚷道:“100.06,那肯定是转101给别人啊!哪有反向抹零的!”
“四舍五入也四舍五入不到101啊!而且我哪想到你这么小心眼,连6分钱都计较。”
“不是计较!而是你傻屌不会做人。”
“小□□。”
“纯傻屌。”
两个人走着走着又吵了起来,李归海贱贱地笑着,决定火上浇油一把:“喂,不是说不带我逛街,不带我吃小吃吗?”
“哦对哦,我忘了。”艾绮丝瞬间板起面孔。“好了我回家啦,拜拜~”
“喂喂,傻狗,我开玩笑的!”
“哼。要不是我老婆非要我来,我才不会和你见面呢。”
两个人一边走着一边拌着嘴,突然李归海脚底一滑,差点摔一跤,还好身旁的艾绮丝及时拉住了他。他站稳后,感觉脚底凉飕飕的,低头一看:他的鞋底子竟然掉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艾绮丝捂着肚子,登时笑的前仰后合。“你这什么破鞋啊!你不说你这鞋好几百块么?怎么走两步路就掉底子了?”
“我哪知道咋回事!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啊,一点问题都没有,怎么这回突然鞋底子掉了?”
李归海很是恼火,也有些纳闷,他有几双保暖的厚鞋放在海南,平时几乎从来不穿,只有在过年回天寒地冻的湖北时才回穿上。这双鞋他买回来也没穿过几次,不应该出现这种问题的啊。
“喂,傻狗别笑了,附近有没有卖鞋的地方,便宜点的,我随便买双先换上,反正明天回海南了。”
“哈哈哈哈,跟我走吧,我带你去。”
两个人继续向前走着,李归海用双脚感受着大地的厚实与冰冷,心中暗骂倒霉,他却不知道,这只是命运对他的第一个小小的捉弄,往后他还将经历更多,受到更多惩罚,无法逃脱也无法躲避,直到上天允许他离开这座疯狂之城。
两人很快来到了江汉路旁的一处夜市,这里道路两旁满是卖衣服、首饰、鞋子包包和各种小商品的摊位,还有许多纸牌占卜和塔罗牌占卜摊子;只在中间留了一条狭小的,堪堪容纳两个人并肩而行的道路。而这条路也早就被人群挤满了。
“喏,这里都是卖衣服啊鞋啊之类的,很便宜。”艾绮丝挤了进去,她小小的身子像条滑溜的鱼,而人高马大又穿着没有底子的鞋的李归海就没那么容易挤了,他极力寻找着在人头之海中沉浮的那顶黑色小毛线帽。
艾绮丝带他来到一家鞋铺前,用武汉话和老板交流了起来,李归海随意挑了一双看起来厚实的板鞋,穿在脚上试了试还行。
“老板,多少钱?”他问道。
“这双原价120。”老板是个豪爽的中年汉子,“你是艾总朋友嘛,70你拿走吧。”
“行,70就70。”
李归海爽快地付了钱,走出鞋铺后,他颇为惊奇地看着艾绮丝:“咦?你还是艾总呢?”
“切,你以为呢!”艾绮丝骄傲地昂着头颅。“很多人都叫我艾总。”
“哟,看不出来,你不就是个小中介吗?”
“切,我自己也是二房东啊,手里有好多套房子呢!干这行要人脉很广的,汉口的各个装修市场老板啊、家具店老板啊、二房东啊、各个租房公司老板啊之类的我几乎都认识,那些最好的水电装修师傅也都在我手机里。”
“那你认识这个鞋摊的老板,是不是因为你总是在他那里买便宜货啊?”
“切,便宜货咋啦?我这双鞋穿了一两年了还没坏,至少不像你花那么多钱买双鞋,穿几次底子就没了。”
“以后不许再提这事了。”
“好,我会天天提的。”
“我就想不明白,你说你挣得也挺多,也有不少存款,咋就对自己这么抠门,。”
李归海对于这点很无语,艾绮丝对自己非常吝啬,但是对除自己以外的人却很好,她会给秦羽芊买很贵的礼物,请她去吃人均几百的海鲜自助,带着她出去看电影旅游;而自己却是每天吃拼好饭,穿拼多多,买地摊货,就舍不得给自己多花一点钱。
李归海非常看不起她这种舔狗行为。一个人如果爱他人大大超过了爱自己,甚至是根本不懂得爱自己,那么这份爱将显得无比廉价,不被珍惜。
他认为爱上他人前,一定要先学会爱自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最终爱上的不过是那些她自身所缺少和渴求之物的投影罢了。但戏剧性的是,当一个人真正爱上自己的时候,他们便不会再需要其他人的爱,也难以再爱上其他人了。
关于这点,他是既生气艾绮丝,又有些心疼她。不过他理解她的做法,她和自己不同,在一个自卑而孤独、得不到外界认同的环境中长大,使得她是如此渴望爱和被爱,渴望被认可,渴望被需要;爱是拯救她的万能药和终极答案。而正因如此,她又如此害怕被抛弃,所以很容易便在爱的过程中丧失了自我,沦为爱的囚奴。
而他呢?李归海想到。他和艾绮丝正好相反,他在赞美和满到几乎要溢出的关注和疼爱中成长,他的妈妈经常溺爱地捧着他的脸,告诉他有多么帅气和聪明,未来可以成为任何想成为的人。这使得他长大后内心充满了盲目的自信与乐观,并且不期望任何人来爱他,也不希望自己爱上任何人:爱是囚笼和枷锁,骄傲的他不向任何事物低头,也不被任何人所束缚。
他孤高而自由地昂首在天堂和人间的交界处:他的躯体在世上行走,灵魂与精神却时刻沉浸于自己的虚幻天堂中。他的世界是如此丰富多彩,如此充实美妙,他不需要、也不允许其他任何人参与进他的世界和生活中,来操纵他的情绪和精神。
他昂首于青天之上,而她却沉沦在尘世悲欢和爱欲之中。
“怎么样,还能吃下东西不?”艾绮丝打断了他的沉思。“带你去吃芋头豆花。”
“芋头豆花?”
“对,就是之前我跟你发的照片,说我经常去吃的那个甜品,我妈妈也很爱吃的。”
“哦哦!走!刚刚吃完辣的,现在正好吃饭后甜点!”
两人又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从江汉路拐到另一条街上,这里也有许多地摊,但卖的并不是小吃,而是各种各样的宠物,有小猫小狗,也有鹦鹉蜥蜴;还有一些诸如投篮挑战、砸罐子挑战、□□游戏之类的摊子。一个苍老阴翳的独眼女人坐在一张桌子后面,她穿的花花绿绿的,十分滑稽。桌子上站着一只绿色鹦鹉,她前面的广告牌上写着:鹦鹉算命,无需说话,即可猜出你的姓氏。
艾绮丝带着他走进店里坐下,点了两份冰凉的芋头豆花,黏糊糊的乳白色汤面上浇着紫色的芋头汁,就像是咖啡的拉花。李归海尝了一口,点了点头:确实不错,甜而不腻,很适合当饭后甜点。
“怎么样,我带你吃的都很好吃吧。”
“嗯嗯,不错,今晚可以破例表扬下你。”
艾绮丝一边小口喝着,一边看着手机。然后她叹了口气,把手机递给了李归海:“你看。”
李归海接过手机,看到了手机上她和秦羽芊的聊天界面。两个人先是互相埋怨,接着又开始对骂,最后互相放狠话,分手,拉黑。
“又分手了啊。”李归海把手机递回给艾绮丝。
“她真是有神经病。”艾绮丝刚刚好不容易开心一些,现在的脸又垮了下来,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唉,好啦狗子,别难过啦。你也理解一下她,她现在精神状态很差,不像我们是正常人,她需要一个宣泄的口子。”
与此同时,李归海的手机也响了,他看了一眼,然后把手机递给了艾绮丝,笑道:“我就猜到她要来找我了。”
是秦羽芊给他发的消息,问他在干什么。回去了没。
“别理她,神经病。”艾绮丝气鼓鼓地把手机还给了李归海。
还没,在和艾绮丝逛街吃小吃。李归海回复道。咋,你们俩又分手了啊。
哦,那你们先玩吧,回去再说。秦羽芊回复道。
“对了,二狗。”李归海突然想起来,他看向了艾绮丝,艾绮丝的眼眶又有点发红了。“你说......今天骑车的时候,她为啥一个劲让我抱她,就是为了让你吃醋么?”
“不然咧?”艾绮丝噘着嘴,“难道是喜欢你啊。
“那你没生气吃醋吧?”
“没有啊。”
“为啥?”
“因为我知道她不可能喜欢男的啊。”
“也对。”
“跟你说实话。”李归海看着艾绮丝的眼睛,认真说道,“我其实挺反感这种行为的。她把我当成什么了?我觉得她这么做既不尊重我,又不尊重自己,也不尊重你。”
“我说了,她脑子有病。”艾绮丝气呼呼地说道,“以后这种神经病行为,你别搭理她就行了。”
“嗯,好。”李归海点了点头。“不过还不是都怪你。”
“怪我啥?”
“你来接我不就没这些事了。”
“就不。”
“傻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