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祝序谈》拈花煮雪

5、第 5 章

　　墨落天际，云丝追风，月出形深，水描叶影。

　　屋里响起几声清浅的谈话声，门外护卫驻守丫鬟。

　　平和的夜晚，骤然一道清脆的巴掌声突起，惊乱夜间的沉寂。

　　而此时屋里，霍灯一脚将人重重踹落在地上，眼神透露一股危险的气息：“真是宠得胆也肥了，什么时候轮得上你来做我的注意。”

　　屋里昏黑暗沉，只有屋外点起的飘忽浅淡的一点灯光熏染。

　　男子忍着疼痛，匍匐跪地，连声求饶：“家主，我错了，我错了……”

　　听到声音，门外的两名侍女迅速冲进来，护守在霍灯两侧，在看见跪地的男子之后，随后将目光移向霍灯，等待其发话。

　　“带下去。”霍灯的脸色丝毫没有因为男子的求饶而有所放缓。

　　“是。”其中一名侍女应声，但并未采取强硬手段，以半请半胁迫的方式带离对方。

　　毕竟这位可是最得家主心意，保不齐家主还会改变想法。

　　二人出去后，霍灯微微抬手，剩余那位侍女识眼色拿出火折子点起灯，随即来到霍灯身边：“家主，许夫郎要如何处置？”

　　“若不是看他有点姿色，庄稼也种得好，呵，给多了点颜色，现如今倒把人的胆给养肥了，”霍灯眼底流露出些许不屑，“冷他几个月，让他吃多几天冷饭，磨磨他的性子。”

　　“是。”侍女应声。

　　而见许夫郎位置被摘下，侍女趁机进言说道：“家主，许夫郎不行，小的倒是有个新好的人选。”

　　“多好？是能给我挣银子？还是样貌有李家夫郎那样？”霍灯坐在梳妆台前，漫不经心地说道。

　　梳妆台整齐摆放着珍宝首饰，只是大多都不是金饰银饰，而是一些木簪玉珠，乍眼一看，并不起眼。

　　但识货一眼便可知其指贵重。

　　侍女忙小心奉上茶水，并慢声细语道：“是一名木匠，有好手艺，姿色也有几分，双亲俱亡，也尚未婚配，正适合收进来伺候您。

　　霍灯闻言，偏头看了一眼侍女，说道：“若真如你所说，等我收了他，那好处自然少不了你的。”

　　“多谢家主，我一定会为您物色更好的人的。”侍女见霍灯应允，眉眼盛满笑意，手上也不忘轻巧地为霍灯锤肩。

　　不过提及冷秋云，霍灯疑惑道：“不过你说，那李家夫郎为何不愿跟我？我都没嫌他被人碰过。”

　　“那李家夫郎的想法有什么要紧的？”侍女捧哏道，“等除了那李平阴，他还不是您的囊中之物，或者到时候，他来跪着求您也说不定。”

　　霍灯没接话，缓缓起身，说道：“算了，那个李平阴古怪得很，他夫郎再貌美，也只空有一副皮囊，既不识趣，也赚不来银子，到底不值得我冒这等风险。”

　　“家主说得是。”侍女忙附和说道。

　　说罢，侍女又继续说道：“那今晚还要请哪位夫郎过来吗？”

　　“不必了，都是一群二流货色，”霍灯摆摆手，坐回床上，示意侍女息了烛火后退下去。

　　却说没一会儿，凉风阵阵嘶鸣，搅动窗户。

　　床上霍灯睡得安稳，丝毫不知一个人影凭空出现在床前。

　　看着床上的人，李平阴打拍着手里一沓的好不容易搜出行贿证据，看着床上的人儿，微微蹙眉：“好色之徒，不堪大用。”

　　古戒里的玖娘闻言传出声音：“也不能这么说，食色性也，为人本性。”

　　“不觉得。”李平阴看着霍灯思索了片刻，心底突然有了一个主意，嘴角弯起。

　　却说此时另一边，正准备安寝的冷秋云心里始终觉得不安稳。

　　窗外浓厚阴郁的乌云渐渐堆叠在冷家上空。

　　忽然，一道雷电惊闪，冷秋云瞬间从梦中惊醒。

　　此时屋外亮光朦胧，见李平阴还未回来，冷秋云翻来覆去睡不着，不知为何，他心底无端生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乘着夜风，他干脆走出房门，到院子里平心等待。

　　凉风习习，青丝垂起波澜。

　　冷秋云抬头赏月，忽见流星滑落，短短一呼吸间，那流星在眸中逐渐放大。

　　“砰”地一声，巨大的光刃劈落。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光冲出展开成为一个护盾，护住了其中的冷秋云。

　　冷秋云慢慢抬首，向白光出现处看去。

　　正是冷母和冷父。

　　冷秋云看着冷母手上的大刀。

　　脑海中忽然不合时宜地回想起当日袁千山的话。

　　倏然，几道黑影闪过，回过神之际，三人就已经被包围了。

　　冷母看向那几个人，神色凝重，当机立断道：“我拖住他们，你抓机会带平阴和云儿走。”

　　而此时毫无所知的李平阴用木杖绘出一个印记，随即将一个印记缓缓打在霍灯的后肩上，印记光芒暗下，只剩余云状。

　　与此同时，法器微微闪动，一只蚊子跃入视线，与此同时，阴暗处响起无数翅膀扇动声，李平阴看着熟睡的霍灯，缓缓消失在原地。

　　纱帘浮动，夜深人静，突然一声喊声惊醒沉寂：“来人啊！”

　　“你们是怎么清理的，怎么有这么多蚊虫？”霍灯被叮地满身包，全身不痛快，加上那蚊子嗡嗡地叫，更是叫人心烦，“赶紧把这些蚊子都处理掉。”

　　“是。”几名侍女给霍灯涂药，而剩余的人则都进入了打蚊大战。

　　这一夜注定是个无眠之夜。

　　厚重的云层压落，让人难以呼吸。

　　对方是他们人数的几倍，实力更是在他们之上。

　　就算冷母和冷父加起来，也未必能护冷秋云离开。

　　“娘，爹……”冷秋云看着二老的身影，以及母亲手里突然出现的长刀，还要那诡谲的光芒，冷秋云一时呆愣，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能说什么。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等下一有机会，你就立刻跑，找到平阴，能跑多远跑多远，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冷母看着四周团团围困的人，眼神冰冷。

　　而也容不得冷母多说，光刃升起，直接劈向冷母。

　　冷母挥动法器升起护盾保护。

　　另一边为首之人用巫术将声音清楚响亮地传入众人耳中：“冷成若，你二人不是我们对手，乖乖束手就擒，交出古戒，否则休怪我们出手无情。”

　　“说得那么好听，你这个叛主的畜生说的话，有哪一句是真的？”冷母丝毫不惧，看向上空中的女人，挥起长刀，直奔对方。

　　“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为首的女人见冷母，甩出手上浮尘，应对对方。

　　而剩余的人也都纷纷围困住冷父。

　　乌云蔽月，黑暗笼罩一切。

　　却说李平阴将那些证据用巫术送到了巡抚府上，随即转身回家。

　　回去路上，忽然看见天空异样，李平阴心中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不安驱使他加快速度。

　　此时冷母已经呈现出不敌，而就这短短一瞬，对方抓住这个空，一道光刃顷刻贯穿冷母身体。

　　冷母身形一顿，最后将眼神望向二人，情绪万般不舍和歉疚，随即身影渐渐化作云烟，融入了风中。

　　“娘！”冷秋云看见这一幕，目眦欲裂，踉跄着想要过去，但最终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冷母慢慢消失在自己面前。

　　冷父此时同样心如刀绞，但想着冷秋云，还是忍着悲愤，迅速抓着冷秋云离开。

　　但冷父的实力在众人面前根本不够看，连对方目光下的范围都未能跑脱，下一刻，二人就被光束给捆到了半空之中。

　　“告诉我，古戒在哪里？”此刻只要女子一个念头，二人将立即灰飞烟灭。

　　说与不说的结局并没有分别，在这性命垂危之际，冷父反倒失去了惊惧的常理，他对着女子谩骂诅咒说道：“狡兔死，走狗烹，你现在为他拼命，将来的下场也未必会比我们好到哪里去，你迟早会遭到报应的！”

　　“聒噪。”女子闻言，眉头一皱，抬手一举，冷父瞬间没了生机。

　　“爹！”泪水如珠弦掉落，冷秋云彷佛一瞬间被抽空了力气，无力席卷全身，痛楚化作无数银针刺入心肺，肝肠寸断。

　　“我就留着你，看看你有几分分量，”女子眼神毫无波澜地。

　　冷秋云眼神灰暗，又听对方打算留自己为质，心存死志。

　　而就在下一刻，倏然，一道柔和的光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裹住冷秋云。

　　“平阴！快走！”

　　女子抬眸看去，一眼就看到了来人的手上的古戒，随即摆手，手下瞬间包围住李平阴。

　　他看都没看冷秋云，只是轻轻一挥手，瞬间光芒穿过冷秋云身体，冷秋云身形一僵，意识渐渐模糊。

　　岌岌可危之际，李平阴没有任何思考，耗空巫力，顺闪来到冷秋云身旁。

　　同一时间，无数剑芒在从四面八方紧随而至，千钧一发之际，一瞬白昼。

　　等到光芒散去，原地已经没有了李平阴和冷秋云的身影。

　　留在原地的女子眸中闪过一丝阴狠和贪婪，他转身朝手下说道：“搜，继续追踪，不断他逃到天涯海角，也一定要把古戒拿到手。”

　　乌云退散，阴霾不减。

　　古戒中，李平阴脸色惨白，但毫无顾忌，他不断向师兄输入巫力，却依旧无法阻挡冷秋云生机的流逝，看着师兄已经开始变虚幻的身体，他语气急切，眼含泪光，向玖娘恳求道：“玖娘，你有没有办法，有没有办法救救他，要我复出怎样的代价都行。”

　　“他魂灵受损眼中，已是回天乏术，”玖娘叹口气，但忽然想到什么说道，“他生机已失，但至少还剩一口气，我倒有一个办法，只是希望渺茫。”

　　“玖娘你快说。”李平阴急切地说道。

　　玖娘说道：“古戒中有一处力量源泉，力量经过几百年积攒，磅礴浩瀚，你将其放到源头处，可暂保他身体不散。”

　　“那源头在哪？”

　　“你才是古戒的主人，在哪里只有你才能感知得到。”玖娘说道。

　　李平阴闻言，拥了一下冷秋云，随即忍住所有情绪，慢慢三处意识。

　　在无尽的云海之中，意识穿过层层云雾，来到了一块月珠前，周身散发着七彩的光芒，气息亲切而柔和，仿佛是来自于母神的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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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念一转，本体归于意识，李平阴睁开双眼，他双手拖着冷秋云的身体，慢慢送向月珠之中。

　　强大的力量滋润身体，无尽的爱意茁壮灵魂。

　　最后再望一眼自己的爱人，李平阴方才不舍地离开。

　　他来到玖娘身边说道：“这样接下来还需要做什么吗？”

　　玖娘说道：“想要他重新苏醒，需要四样东西，寒芒草，海玉珠，石凤凰，千年红，将这四样淬炼成丹，即为九转还魂丹，届时只要让他服下，他便可安然醒来。”

　　李平阴指腹摩挲古戒，提及之前那些人说道：“他们是什么人？”

　　玖娘猜测说道：“据我所知，应该就是巫界的人，他们想要古戒，匹夫无罪，怀璧有着古戒因为承袭着巨大的力量，自然为人所觊觎，你之后一定要小心为上。”

　　“为何前十九年他们都没有发觉，而是古戒刚觉醒，他们就来了呢？”

　　玖娘闻言，也陷入沉思，提出自己的猜测：“或许他们与古戒有着说不清的联系？”

　　“我迟早会弄清楚的，”李平阴抬眸，那眼神望得深远，似乎透过空间在看向那不知名的对方，“我会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的。”

　　飘飘薄云三千，清风送行，席卷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