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格诈欺》睡仔

2、第 2 章

　　Ｋ市夜晚灯火通明，不少店家都是开二十四小时的。

　　常思玮坐在靠窗的位置，桌上摊着几本厚重的数学教科书，他的视线并没有放在习题上。

　　打从徐智明离开后，常思玮就一直坐在这里。
　　他对着窗外．丹佐咖啡厅二楼从这个角度看得见吴嘉承站在转角的身影。

　　他已经站在那里一个钟头了，厚重湿气的冷风，刮得吴嘉承瑟瑟发抖，不时用力踩踏地面。

　　常思玮在这个距离下，只能看得清吴嘉承身形简单的轮廓，却可以透过想像，认为自己看得见吴嘉承一脸的伤加上寒风刮出来的两颊红肿，不断流着鼻涕的窝囊模样。

　　王瑞德一伙人是趁着放学时在垃圾场附近拦住做值日生的吴嘉承，他没有顺从，更没能逃过，所以挨揍的时间不短，照理说，这时候导师孙贤明应该会在教室里管秩序。

　　但这天是学校的例行开会日，代理班级事务的是班长常思玮。

　　王瑞德缺钱了。
　　他上午就在跟自己的狐群狗党抱怨，他需要两千块买游戏装备。

　　午休时，常思玮跟大嗓门的徐智明聊天，王瑞德很快就听见了导师将会缺席自习。常思玮可以想像得到，吴嘉承那种吃软不吃硬的个性，一定又会惹怒前来讨钱的王瑞德。

　　讨不到钱花事小，小弟面前面上无光事大，带着小弟的王瑞德毫无意外地把吴嘉承彻底打趴了。

　　常思玮没有亲眼所见，却可以想像得到吴嘉承满身是伤，痛得直不起身的模样。
　　喘息，抽痛，眼角带着眼泪。

　　想像到这里，常思玮觉得裤子有些紧绷。

　　常思玮知道吴嘉承若是放学後挨了揍，一定会先找个隐密的地方躲起来收拾自己，他觉得那种行为跟猫咪躲起来舔伤口有点像。

　　吴嘉承或许会嘴硬，但还是不想让他的姑姑担心。

　　常思玮喜欢吴嘉承的这种想法，因为可以给自己留下空隙。

　　他昨天就把胶带放进书包了，准备今天下手。

　　只是计画赶不上变化。
　　先是醉鬼比他先闯进公厕，打扰了节奏。
　　而後又在公厕外面巧遇徐智明。

　　他觉得今天不是好时机，早已打消了念头，只是想知道吴嘉承为什麽还在这里。

　　常思玮已经猜到了吴嘉承在等谁，但他没想到白安易愿意跟吴嘉承交流。

　　而他需要孤立无援的吴嘉承。
　　需要再想一想，想一想。

　　常思玮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起身收拾东西，打道回府。

　　不然家里那个女人又要歇斯底里了。

　　当店里的时钟转到十一点，白安易整理好仓库，结束交接，出了店面，没意外地在店门外有些距离的街角处，看见了正在踱步的吴嘉承。

　　他从远方招手，看见少年些微僵硬的点头。

　　「抱歉，整理货物花了点时间。」白安易随意带过自己拖了半个小时跟女同事聊天打屁的空白时段。

　　吴嘉承摇摇头，不以为意。

　　「这个给你。」白安易从包包里拿出一条浅褐色围巾。「这是我店里的业绩奖赏，已经有两条了，就当先谢谢你请客了。」这其实是卖贵了吴嘉承後，他从帐上拿走的货。

　　当脖子传来一股暖意，吴嘉承忽然觉得天气并没有这么冷，低着头，面上泛红。

　　白安易注意到吴嘉承的脸色，觉得他害羞了。
　　估计是没人对他这麽好过，那我跟他做朋友，算钟点费可就合理了，各取所需。白安易理直气壮地想。

　　吴嘉承围着围巾的颈部特别僵硬，冻红的脸也始终低低的…

　　点了鸳鸯火锅，白安易看了一眼吴嘉承已经打理过的模样，脸上还是青一块紫一块的，特别精彩。

　　「是王瑞德他们把你打成这样的吧？」

　　吴嘉承简短地应了，无所谓一样。

　　「你家人要是看到难道不会生…」白安易住了口，吴嘉承家里的事情现在传得沸沸扬扬，提家人无疑是雷区。

　　「你不用在意我的感受。」吴嘉承乾笑。「我还有个姑姑。」

　　吴嘉承其实有一种另类的幽默感，白安易感到与他聊天颇为愉快。
　　上菜时，白安易提到今天有遇到班长跟徐智明来逛街的事情，吴嘉承听见常思玮的名字，筷子顿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如常。

　　「那个班长，不像对逛街这种事情感兴趣的人。」

　　「哈哈，你以为他是仙人啊，连点购物欲都没有？」

　　吴嘉承不吭声，就是一脸毫不掩饰的鄙夷。

　　「我也不喜欢徐智明．他这嘴巴缺门把的大声公，明天不知道会不会跟学校告密。」

　　吴嘉承因为这个比喻而笑出声。

　　白安易耸耸肩。「你对着他也要当心点，徐智明最近靠着巴结王瑞德，狐假虎威呢。」

　　吴嘉承嗤笑。「他若是老要走在老虎前面耍大牌，早晚先会被老虎吃进肚子里。」

　　「哈哈，也是，毕竟虎老大王瑞德已经很习惯别人替他端茶倒水拍马屁了，有没有把徐智明当一回事还不知道，想借他的面子来嚣张,还不知道能撑几天呢。」

　　「别误会,王瑞德只是一只猪,没脖子还想抬下巴,也不怕折了脑子。」

　　班上向来没人敢骂王瑞德,特别是一个才被凄惨揍过的人来说,吴嘉承还真的毫不畏惧。
　　白安易被这种形容逗得哈哈大笑，眼角含泪。
　　「这样说来,哈哈哈，那谁是老虎」

　　吴嘉承没有回答,转移了话题,继续时不时用冷幽默逗得白安易哈哈大笑。

　　吃完消夜，互相道别后，吴嘉承替白安易召了一辆出租车，无视对方的假意婉拒，递给司机一千块，要求送到家。

　　看着车子越来越远，最后消失于转角处，吴嘉承转身，叹了口气，迈开脚步。

　　刚刚那张是他最後的现金了，姑姑最近逼他早回家的方式很直接了当，先把现金流断了，其他再来说。

　　在路灯下，吴嘉承抱持着一种复杂的心态，默默从书包里抽出一张纸。

　　手里的纸张，上面黏贴报纸上大小不一剪下来的字，拼起了一句话。

　　＂喜欢今天的课馀活动吗？＂

　　这是他鼻青脸肿的回教室拿书包时，在抽屉里发现的纸条。

　　他认为自己知道这人是谁。
　　可是他不认为有人相信他。

　　老虎不足以形容这种如影随形的压迫感,这感觉就像是妖魔鬼怪埋伏在後。

　　蠢蠢欲动。

　　吴嘉承捏烂了纸条，随意丢在地上，身影消失在深夜的街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