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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什么?联姻!》 ...

  •   “联姻……?”
      慕楠汐像是第一次听见外星词汇,呆呆地重复着,紧接着,一股尖锐的痛楚猛地刺穿了心脏。
      像倒带一样,小姨婚礼上被推搡的狼狈、家宴席间扎人的视线、还有荆夫人那张刻薄嘴唇里吐出的冰碴子,全都涌了上来,瞬间撕碎了“交往吧”那三个字带来的、短暂得可怜的心跳悸动。
      她感觉什么东西正硬生生地从身体里被撕掉。
      “离开他。现在,永远。”
      荆夫人高跟鞋“哒”地逼近一步,那股贵得要命的香水味这会儿闻起来跟实验室毒气没两样,“不然,我让你连琴键都摸不到。”
      “嘎吱——哐当!”
      一阵惊心动魄的刹车声像划玻璃般刺穿空气。
      荆林野骑着那辆借来的、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破旧山地车,以一个极其难堪的姿势,连人带车直接铲进了路边的烂泥坑里。
      脸上蹭破了皮,混着泥水渗着血丝,那身死贵死贵的银灰色校服被泥点和枯叶糊满了,简直不能看。
      但他像根本没察觉,手脚并用地从泥水里爬起,疯了般冲到两人中间,胸膛像个破风箱似的剧烈起伏,眼睛里窜着火苗。
      “妈!你带她来这种鬼地方干嘛?!”
      他几乎是嘶吼着,反手一把将慕楠汐拽到自己身后,自己那后背却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慕楠汐被他挡着,整个人单薄得可怜,像下一秒就要被狂风刮碎的纸片。
      “你的私事?”
      荆夫人像是听到了全世界最荒唐的笑话,红唇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声音陡然拔尖,像淬了毒的针直往人耳朵里扎,“你姓荆!你喘的每一口气都该是为了目标!而不是浪费在这种无聊的过家家上!这种女孩子,”
      她毒箭一样的目光死死钉住荆林野身后的慕楠汐,每一个字都带着刮骨的寒气,
      “你让她自己说!敢不敢说她对你不是拖累?敢不敢承认她连林小姐那样门第的门槛都够不着?敢不敢说她就是又卑微又没用?!”
      “我没有!”
      慕楠汐像是被踩了尾巴的小兽,崩溃的哭腔撕裂喉咙,猛地从荆林野身后冲出来,“伯母!我们是真心喜欢……”
      “真心?”
      荆夫人轻蔑地截断她,那眼神跟碾死一只蚂蚁没区别,
      “真心值几个铜板?能让你家从旧城区那鸽子笼似的筒子楼搬到山顶的富人区别墅?能让你那对爹妈在我们家族聚会上不露怯?能帮你那在艺术班文化课垫底的烂成绩提提神?还是能帮我们林野捞到下一个国际顶级的科研项目?”
      她步步紧逼,高跟鞋在粗粝的水泥地上敲出“哒、哒、哒”令人心慌的鼓点,“慕楠汐,醒醒吧!别做梦了!你光是存在,就是在消耗他!你拖他后腿!你就是他脚上的铁镣子!丢不开的拖油瓶!”
      “我不是……我不是拖油瓶!”
      这话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烫在慕楠汐心口上,巨大的委屈、无处可逃的自卑和窒息般的恐惧混成一团,瞬间冲垮了理智脆弱的堤坝。
      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绝望像冰冷的海水灭顶而来。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双腿猛地一软,膝盖“咚”地一声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那声音闷得吓人。
      细小的碎石子硌着骨头,寒意瞬间爬满了全身。
      她控制不住地哆嗦,手胡乱地向前伸去,只抓到了荆夫人旗袍下摆那冰凉的、滑得像蛇皮的衣料。
      “伯母……求求您了……别赶我走……”
      眼泪混着冷汗和尘土,在脸上冲出狼狈的沟壑,“我会拼命……我会拼死追上他的……我不会……我不会再成为他的麻烦……求求您……”
      这幅场景,像一根冰冷粗大的钢针,狠狠扎进了荆林野的瞳孔!
      他全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倒灌、冻结!他看着他心尖上的女孩,那个在琴房里倔得像头小牛犊一遍遍挑战肖邦夜曲、阳光下笑起来能照亮整个阴天的女孩,此刻卑微地跪在他母亲脚下,像个等待宣判的奴仆!
      荆夫人冰冷的俯视,和慕楠汐卑微的跪姿,形成一幅巨大反差的、足以撕裂他灵魂的画!这……这还是他的楠汐吗?!那个连手指头都透着骄傲的琴音女孩呢?!
      一股灭顶的羞耻和愤怒猛地在他胸腔炸开——冲着他妈,更冲着跪在那里的慕楠汐!她竟然跪了?!她怎么能跪?!
      荆夫人扫过儿子脸上那瞬间的错愕、扭曲和难以置信,眼底掠过一丝毒蛇般冰冷的得意。火候到了。她微微弯腰,用一种刻意放大的、足以穿透骨髓的声调,对着慕楠汐,更是对着僵硬的儿子:
      “追?拿什么追?就凭你?一个能随随便便丢掉尊严跪在这里的丫头片子?这种骨子里的懦弱和卑贱,就是你所谓拼命的结果?林野,给我睁大眼睛看清楚!这就是你宝贝得要死的‘真心’!为了她?值得吗?一个连站着的勇气都没有的可怜虫!”
      “懦弱”、“卑贱”、“可怜虫”……这些词就像一个个带着倒刺的重锤,狠狠砸在荆林野已经混乱不堪的脑门上!长久以来积累的家庭高压、对未来的恐惧、对抗母亲的无力感、眼前骤然崩塌的感情、以及对慕楠汐下跪行为那种本能的、如同被扇耳光般的羞辱感……
      所有情绪在这一刻被这句话彻底点燃、引爆!他像一头被困在荆棘丛里太久终于彻底发疯的野兽,积压的怒火瞬间吞噬了残存的理智!
      “啊——!!!”
      一声野兽般的嘶吼从他喉咙深处爆开,打破了大雨降临前死一样的寂静。
      他没有扑向他妈,而是猛地向前一步,那双曾经带着薄茧、温柔覆着她的手教她弹琴、为她勾勒辅助线的手,此刻灌注了难以形容的狂暴力量,狠狠攫住了慕楠汐单薄的肩头!
      那不是保护,是崩塌!是毁灭!
      他被那铺天盖地的愤怒和耻辱完全吞噬了!
      他粗暴地将她从地上死命拽起来,那力道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然后狠狠地、用力向外一搡!“砰!”慕楠汐像个被随意丢弃的破布娃娃,踉跄着向后猛摔过去,后背狠狠撞在路边一个用来围施工区域的、冰冷硬实的临时金属消防栓上!
      后背像是被铁锤砸中的剧痛让她眼前一黑,连喊都喊不出声。那件她平日里宝贝得不得了的、洗得发白的旧卫衣,“嗤啦”一声撕裂开来,露出里面廉价内衣的肩带,还有一片瞬间浮现的、触目惊心的紫黑淤痕。
      “给我站起来!!!”
      荆林野对着她咆哮,双眼赤红,额角青筋暴突得像要撑破皮肤,“谁让你跪的!!不准跪!她不配!!!”
      慕楠汐被撞得七荤八素,后背火辣辣的疼钻心刺骨,撕裂的衣服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冰冷和羞耻。
      她挣扎着想撑起身体,想看清眼前这个熟悉到骨子里却又陌生到让她心寒的人。
      就在这时,“哗——!!!”酝酿到极点的暴雨终于扯开了天的口袋,豆大的、冰冷的雨点像密集的子弹,带着毁天灭地的势头,劈头盖脸地狠狠砸落!
      瞬间将整个世界裹进了震耳欲聋的雨幕和翻滚的水汽里。
      冰冷的雨水瀑布般兜头浇下,冻得人骨头缝都疼,眼睛被砸得睁不开。慕楠汐浑身湿透,被撞得头昏眼花,湿漉漉的头发粘在惨白的小脸上,像个刚从水里捞出的冤魂。她蜷缩在冰冷的水泥地和那个撞伤她的消防栓中间,雨水混着泪水冲进被扯开的衣领里。
      后背的剧痛让她动弹都困难。她艰难地抬起沉重的眼皮,透过模糊的雨帘,看向几步外的荆林野。
      雨水同样浸透了他昂贵的校服,紧紧贴在他因怒气而剧烈起伏的胸膛上。
      他的脸在雨水冲刷下扭曲变形,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睛里,一丝往日的温存都找不到,只剩下焚毁一切的狂怒和……一种被碾得稀巴烂的空洞绝望?她看不清,也不想看清了。
      就在这震天的雨声中,“咔哒”一声极尖锐的高跟鞋轻响。
      荆夫人从容地撑开了司机早已备好的巨大黑伞,伞骨在风雨中纹丝不动。
      她优雅抬手,黑伞稳稳地将她和她那盛怒的儿子隔绝在滂沱大雨之外,仿佛划开了一个无法逾越的结界。
      甚至,她还从手袋里抽出一条丝滑的手帕,带着矜贵的香水味,轻柔地替他拂去额角混合着雨水、汗水甚至血丝的污渍。冷静得令人发指。
      “林野,闹够了?”
      荆夫人的声音在伞下清晰地响起,带着一丝掌控全局的淡淡悦意和不容置疑,“看清了吗?没有实力垫脚石的所谓感情,脆得像层窗户纸?
      这种无谓的牺牲和拉扯,只会把你往下拖。真正的精英,不该沉沦在这种廉价可笑的挣扎里。”她用手帕轻轻点过儿子冰冷僵硬的脸颊,“上车。跟我回家。
      到此为止。把这桩幼稚的插曲忘掉,你的未来在更高处,在通往林家的飞机上。”
      荆林野像被点了穴,任由母亲擦拭。他的目光透过密集的雨帘,落在地面上蜷缩在泥泞里、衣衫碎裂、像个被玩坏抛弃的玩具一样的女孩身上。
      方才还喷薄的狂怒,在母亲那冰凉的手帕触到他皮肤的刹那,像瞬间遭遇了极寒,开始凝固、坍塌……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灰烬。汹涌的情绪似乎在那失控的一推一吼中被耗尽掏空。雨水顺着他紧绷的下颌线不断滚落。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只发出嘶哑难辨的一点气音。然后,在荆夫人那近乎鼓励、写满“正确选择”的目光注视下,他僵硬地、极其缓慢地……
      转过了身,迈开腿,准备走向那扇为他洞开、象征温暖安全庇护所的车门。
      这个转身的动作,对慕楠汐来说,比刚才撞在消防栓上的剧痛还要致命一百倍!心口骤然空了、冻住了,然后被狠狠一脚踩进肮脏的泥水里,彻底碾碎!
      所有的希冀、所有的爱恋、所有的挣扎、委屈、恐惧、羞耻……在他转身走向车门的那一刻,彻底湮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黑暗和令人窒息的绝望。
      她死死盯着那双沾满泥水、正迈向温暖车门里的昂贵定制皮鞋。后背的剧痛居然……感觉不到了。
      一个无比清晰的念头,像闪电般劈开她混乱麻木的大脑里所有嘈杂的声音:哈……原来一直以来的坚持,只是一场自欺欺人的大笑话啊。钢琴房里那点卑微的小火苗,怎么可能敌得过这带着冰碴子的现实暴雨?
      她的存在,她自以为纯真宝贵的感情,在对方选择的世界和阶层面前,渺小得像一粒尘埃,轻得像片羽毛,只配被这样狼狈地踩在脚底,让无情的雨水冲刷到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
      爱?自尊?梦想?未来?在他转身、迈向那扇隔绝风雨的、厚重黑色车门的那一刻,就已经……彻底埋葬了。
      荆林野一条腿已经踏进了那温暖干燥的车内空间。
      就在这一瞬间!
      慕楠汐猛地咬破了嘴唇,嘴里弥漫开一股铁锈般的腥甜,她用尽身体里最后一口气力,硬生生地从冰冷的泥水里撑起了上半身!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雨水混合着污泥和咸涩的泪水在她脸上疯狂冲刷,只有那双眼睛,空洞得像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所有的光亮消失殆尽,只剩一片死寂。
      她的嘴唇在暴雨中不受控制地打着哆嗦,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一种彻底的崩坏和……荒诞的解脱感?
      她没有看那把昂贵的黑伞,没有看伞下高高在上的荆夫人。
      她只是死死地、死死地盯住荆林野即将没入车内的背影,像一个垂死的生命爆发出最后全部的热量,撕心裂肺地、用尽生命尖嚎了出来:
      “荆!林!野——!!!”
      这不是呼唤,不是祈求,不是求饶!
      这是一声绝望到顶点、饱含着所有被辜负、被践踏、被羞辱、被彻底碾碎感情的凄厉控诉!像垂死野兽的最后悲鸣!
      这声音穿透哗哗的雨幕,带着毁天灭地的怨恨,狠狠撞在荆林野的耳膜上,撞得他全身猛地一震!上车的动作瞬间僵在半空!他倏地回头!
      视线穿透密集如注的暴雨,他只对上了慕楠汐那双没有丝毫活气的、枯井般的眼睛。
      那双曾在琴房里亮晶晶地看着他、充满灵动和依赖的、小鹿般的眼睛,如今像碎裂的玻璃,里面只剩下无穷的黑暗……
      以及一种让他灵魂都瞬间冻结的冰冷恨意?
      不,还有一种……终于看清一切的、近乎嘲讽的解脱?
      她死死地、死死地盯着他,足足看了三秒。
      这三秒,漫长得仿佛跨过了一生一世,隔着无法逾越的生死深渊。
      然后,在荆林野愕然、混乱、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的瞬间,慕楠汐一个字也没再多说。
      她猛地扭过头,不再看他一眼。那双沾满污泥、指甲缝里嵌着黑泥的手,死死抓住那个撞伤她后背的冰冷消防栓。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摇摇晃晃地、挣扎着、一寸寸,将自己从那冰冷肮脏的泥水里……硬生生地撑了起来!
      暴雨疯狂地抽打着她瘦小的身体,那件廉价、被撕裂的旧卫衣湿透了紧贴在身上,清晰地勾勒出凸起的肩胛骨,还有背上那块正在迅速扩大紫黑色的狰狞淤青。
      血丝从撕裂的布料边缘渗出,又被雨水无情地冲刷、晕开,在她单薄的背上和湿透的衣服上,洇出一片片刺目的淡红。手臂、膝盖、手肘……所有裸露的地方都布满了泥污和擦伤的血痕,狼狈得像垃圾堆里被丢弃的破娃娃。
      可她站起来了!
      她咬着已经毫无血色的嘴唇,下唇被咬得渗出血珠子,愣是没哼一声痛,只有嘴角在无法控制地抽搐。她不再看那辆黑色的豪车,不再看伞下冷血又高贵的荆夫人,更不再看那个僵在车门边、脸色刷地变得惨白如纸的……曾经的爱人。
      她只是拼命挺直了自己那剧痛的后背脊梁——也许这是她现在唯一还能勉强支撑住、不肯彻底垮掉的东西。
      然后,在这震耳欲聋的倾盆暴雨声里,在荆林野陡然瞪大的、带着恐慌的眼睛注视下,在荆夫人意义不明的复杂目光中,像个走向刑场的战士,又像一个被命运抽走了所有精魂的木偶,艰难地、一步一步、带着满身的伤痕和屈辱的印记……
      踉跄着、摇晃着……却异常固执地、头也不回地……朝着与那辆黑色轿车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
      雨水狂乱地鞭打着她的背影,很快就模糊了轮廓,最终彻底吞没在翻腾的雨幕和茫茫的白汽之中。
      只剩下那一小滩被雨水不断稀释的、淡红色的水渍,混在泥泞里,渐渐消失……
      暴雨的喧嚣,掩盖了世界。
      厚重的黑色车门,在冰冷的雨水中,发出“嘭”的一声沉闷的、仿佛也耗尽力气般的叹息,终于……关上了。
      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单调地左右摆动,发出枯燥的摩擦声。
      车里暖气开得很足,干燥得不像话,将窗外那个凄冷混乱的世界隔绝在外。
      荆林野像个落汤鸡一样瘫在宽大柔软的真皮座椅里。
      湿透的昂贵校服又冷又粘地贴在身上,像被一只湿冷的鬼手紧紧扒住。
      控制不住地在微微发抖。
      司机目视前方,沉默地开车。
      荆夫人从车载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优雅地拧开瓶盖,递到他面前。
      仿佛刚才那场发生在瓢泼大雨里的风暴,不过是路边随手拍死的一只苍蝇。
      “擦擦。”她又递过那条柔软、带着清冷香味的真丝手帕。
      荆林野没接。没动。甚至没看他妈一眼。
      他就那么僵着,目光直勾勾地穿透被雨水覆盖的车窗玻璃。
      外面,整个世界是颠倒的、扭曲的、流动着的幻影。
      雨水在车窗上泪痕交错般蜿蜒流下,街灯、店铺招牌、匆忙躲雨的行人……一切都在水流中变得奇形怪状。这条熟悉的街,变成了一个面目全非、湿漉漉的水牢。
      就在这片破碎流淌的幻影里,好像又闪过一个影子——一个穿着廉价紫色伴娘裙的瘦小身影?那个牵着他从小姨婚礼人群中狼狈逃出来的女孩?……不。
      下一秒,更汹涌的雨水砸下来,幻象被冲刷得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只有无穷无尽的、冰冷冷的雨,把他熟悉的一切都冻在了窗外。
      车里静得可怕,只剩下雨刷器干巴巴的“滋——啦——滋——啦”。
      他终于动了,极其缓慢地抬起自己的右手——就是这只手,曾轻轻拢在她的手背上按过琴键,也在不久之前,粗暴地把她推向那个冰冷的消防栓。
      他把这只手,慢慢地举到眼前。
      雨水、污泥的污点、甚至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暗红色痕印……都混杂在他骨节分明却过分苍白的手指上。薄茧清晰依旧。
      这些细小的印记,记录过无数深夜在演算纸上画下的优美辅助线,也曾感受过钢琴键在阳光下发亮的温度……
      可现在,它们都被污泥盖住了。雨水顺着湿漉漉的指尖往下滴,“啪嗒”,落在乳白色的真皮座椅上,晕开一小滩浑浊肮脏的灰水渍。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
      指关节因为用力过猛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咯咯”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软肉,留下几个惨白的、弯月形状的凹坑。但感觉不到疼。
      一丝冰冷刺骨的寒意,如同寒冬腊月光着脚踩在零下十度的水泥地上一样,从他掌心被指甲深深嵌入的地方,顺着胳膊里的骨头,一路钻进去,最终冻结了他还在微弱跳动的心脏。
      车内柔和的灯光掠过,那枚紧贴着荆夫人昂贵衣料的、冰种翡翠平安扣,幽幽地折射出一小片冷然的绿光。
      黑色的轿车平稳地驶入城市霓虹闪烁的雨夜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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