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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暗香浮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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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降过后,侯府花园里的菊花渐渐凋零,枫叶却红得似火。
桑晚晴站在廊下,看着丫鬟婆子们忙着更换庭院里的摆设。自从赏菊宴上一展才学后,程夫人虽仍不待见她,却也不得不让白芷兰分些家务给她打理。
"少夫人,厨房的柳嫂子求见。"青桃走过来轻声道。
晚晴微微蹙眉。按侯府规矩,厨房的人不该直接来见她,该先禀告程夫人或是管家娘子才对。
"让她进来吧。"
柳嫂子是个四十出头的妇人,一进门就跪下了:"求少夫人给奴婢做主啊!"
原来厨房近日丢了几件银餐具,管家娘子不问青红皂白就要罚所有厨房下人的月钱。柳嫂子知道晚晴心善,特来求情。
"这事确实蹊跷。"晚晴沉吟道,"不过规矩不可废,我且问你,最后一次见到那些银器是什么时候?"
"回少夫人,是三日前晚膳时分。那日表小姐的丫鬟春杏来取燕窝粥,老奴还看见银勺好端端地放在架上。"
晚晴眼中精光一闪:"春杏?她常来厨房吗?"
"可不是!"柳嫂子压低声音,"表小姐嘴挑,三天两头要厨房开小灶。那春杏仗着主子得宠,在厨房里横着走,还常顺些点心回去。"
晚晴心中有数了:"你先回去,这事我自会处置。月钱暂且不罚,待查清楚再说。"
柳嫂子千恩万谢地走了。青桃担忧道:"姑娘,这事牵扯到表小姐,怕是不好办。"
"不急。"晚晴微微一笑,"去请二公子院里的墨竹来一趟。"
墨竹是程砚舟的贴身小厮,聪明机灵。晚晴吩咐他几句,他立刻会意,领命而去。
次日一早,晚晴特意去给程夫人请安,正巧遇见白芷兰也在。
"母亲,儿媳有一事禀告。"晚晴福了福身,"厨房丢了几件银器,儿媳已经查明了。"
程夫人挑眉:"哦?这么快就查清了?"
"是。"晚晴不疾不徐道,"那银勺是被一只野猫叼走的。墨竹在花园假山洞里找到了,已经洗干净送回来了。"
白芷兰"扑哧"一笑:"表嫂真会说笑,野猫怎么会偷银勺?"
晚晴目光平静地看着她:"表妹有所不知,那银勺上沾了蜂蜜,猫儿最喜甜食。说来也怪,厨房的人说那日表妹的燕窝粥里特意多加了蜂蜜呢。"
白芷兰脸色一变,手中的帕子绞紧了。她确实让春杏偷了银勺,就藏在自个儿院里,本想栽赃厨房的人,怎会跑到假山洞里去?
程夫人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突然道:"既然找到了就好。芷兰,你以后少往厨房跑,没得失了身份。"
这话看似责备白芷兰,实则给了她台阶下。晚晴心知肚明,也不点破,只温顺地应了声"是"。
出了正院,白芷兰拦住晚晴,眼中闪着寒光:"表嫂好手段啊。不过你以为这样就能在侯府站稳脚跟?做梦!"
晚晴不慌不忙地拂了拂衣袖:"表妹言重了。野猫偷勺,不过是个意外罢了。"说完,施施然离去。
转过回廊,晚晴长舒一口气。她哪有什么野猫,不过是让墨竹偷偷将另一套相似的银勺放到假山洞里,既给了程夫人面子,又警告了白芷兰。这一招,还是从桑家嫡母那里学来的。
"少夫人。"墨竹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低声道,"公子请您去马场一趟。"
晚晴一怔。程砚舟这几日忙于公务,两人虽同住一院,却难得说上几句话。
侯府的马场在西侧,晚晴到时,程砚舟正在驯一匹枣红色的骏马。见她来了,他翻身下马,额上还带着汗珠。
"会骑马吗?"他开门见山地问。
晚晴摇头。在桑家,庶女哪有学骑马的机会?
程砚舟笑了:"我教你。"
不等晚晴回应,他一把将她托上马背,自己则利落地坐在她身后。男人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温热的呼吸拂过耳际,晚晴顿时僵住了。
"放松。"程砚舟的声音近在耳畔,"抓紧缰绳,双腿夹紧马腹...对,就是这样。"
马儿小跑起来,晚晴紧张得屏住呼吸。程砚舟一手环着她的腰,一手帮她控着缰绳,耐心地教她如何配合马儿的节奏。
渐渐地,晚晴放松下来,甚至开始享受这种风拂面的感觉。程砚舟带着她跑了几圈,突然一夹马腹,马儿加速冲出侯府侧门,直奔郊外。
"夫君!我们去哪儿?"晚晴惊呼。
"带你看看真正的天地。"程砚舟的声音里带着少见的欢快。
马儿一路奔驰,最终停在一处山坡上。远处是连绵的青山,近处稻田金黄,农人正忙着收割。秋阳杲杲,照得人浑身暖洋洋的。
晚晴从未见过如此开阔的景象,一时看呆了。程砚舟扶她下马,两人并肩坐在草地上。
"我小时候常来这里。"程砚舟望着远方,"每当府里闷得慌,或是被父亲责骂了,就偷跑出来骑马。"
晚晴偷偷看他。阳光下的程砚舟眉目如画,眼中少了平日的沉稳,多了几分少年意气。她突然很好奇,这个在侯府中游刃有余的男人,究竟有着怎样的过去?
"夫君为何对我这般好?"话一出口,晚晴就后悔了。这问题太直白,显得她像个索爱的怨妇。
程砚舟却认真思考了片刻:"或许是因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他告诉晚晴,自己虽是侯府嫡子,但生母早逝,继母程夫人表面慈爱,实则处处打压。父亲常年在外征战,他一个人在侯府中长大,深知孤立无援的滋味。
"所以那日看见你被推下水,我就决定要娶你。"程砚舟轻声道,"我不愿再看你受人欺凌。"
晚晴心头一热,眼眶微微发酸。她从未想过,这个看似拥有一切的男人,竟也有如此柔软的内心。
回府的路上,两人共乘一骑,晚晴靠在程砚舟怀中,第一次感到无比安心。秋风拂过脸颊,带着收获的气息,仿佛预示着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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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侯府的平静下,暗流仍在涌动。
几日后,晚晴正在整理自己的嫁妆。桑家给的不过几匹寻常布料和几件首饰,倒是生母留下的那个匣子值得好好保管。
她取出那方白玉佩,对着阳光细看。背面的徽记线条繁复,像是什么家族的印记。她正琢磨着,程砚舟突然推门而入。
"晚晴,母亲让我们..."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死死盯住她手中的玉佩。
晚晴不解:"夫君认得这玉佩?"
程砚舟接过玉佩,手指微微发抖:"这...这是从哪里来的?"
"是我生母留给我的唯一遗物。"晚晴如实相告,"夫君知道这印记的来历?"
程砚舟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突然转身关紧门窗,压低声音道:"这是前朝皇室的私印。你生母究竟是什么人?"
晚晴惊得手一抖,茶盏差点打翻。她生母只是桑家的一个通房丫鬟,怎会与前朝皇室有关?
"我不知道...母亲从未提起过..."她茫然道。
程砚舟眉头紧锁:"此事非同小可。当今天下初定,最忌讳与前朝余孽有牵连。这玉佩千万收好,不要让人看见。"
晚晴连忙将玉佩藏入贴身的荷包中。她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夫君既认得这印记,莫非侯府..."
"我曾在前朝皇宫的旧物上见过类似印记。"程砚舟简短解释,"这事到此为止,以后莫要再提。"
但他的表情告诉晚晴,事情绝非这么简单。
当晚,程砚舟被紧急召入宫中,直到深夜才回来。晚晴等他等到睡着,朦胧中感觉有人轻轻抚摸她的脸颊,听到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白芷兰最近很不安分。
自从厨房银勺一事后,她明显加大了对晚晴的打压力度。不是"不小心"撞翻晚晴的茶盏,就是在程夫人面前阴阳怪气地挑拨。
这日,永昌伯夫人过府做客,特意点了名要见晚晴。程夫人不得不让晚晴出席。
"晚晴这孩子,我是越看越喜欢。"永昌伯夫人拉着晚晴的手对程夫人道,"听说她一手绣活极好,我家姐儿正想找个师傅呢。"
程夫人勉强笑道:"夫人过奖了。她一个商贾之女,哪当得起县主的师傅。"
"哎,英雄不问出处。"永昌伯夫人意味深长地说,"我瞧着晚晴的气度,倒像是世家大族出来的。"
晚晴心中一动。永昌伯夫人这话,似乎别有深意。
茶席散后,晚晴刚回到澄心院,青桃就急匆匆跑来:"姑娘,不好了!表小姐带着人在您嫁妆箱子里翻东西呢!"
晚晴心头一跳——那方玉佩还藏在箱子里!
她三步并作两步赶到厢房,只见白芷兰正带着两个婆子翻检她的嫁妆,衣物散落一地。
"表妹这是做什么?"晚晴强压怒气问道。
白芷兰转过身,脸上带着假笑:"表嫂别误会。母亲说府里最近丢了几件首饰,让我各处看看。表嫂不会介意吧?"
晚晴冷冷道:"我的嫁妆箱子,也是你能动的?"
"哟,表嫂这是心虚了?"白芷兰眼中闪着恶毒的光,"莫非箱子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晚晴知道她在激将,但玉佩绝不能被发现。她正思索对策,门外突然传来程砚舟冰冷的声音:
"好大的胆子!谁准你动我夫人的东西?"
白芷兰脸色刷地变白:"表哥...我只是..."
"滚出去。"程砚舟一字一顿道,"再有下次,我亲自把你扔出侯府。"
白芷兰灰溜溜地走了。晚晴长舒一口气,连忙检查箱子。幸好玉佩藏在暗格里,未被发现。
程砚舟帮她收拾散落的衣物,轻声道:"宫里出了点事,这几日我不在府中,你要格外小心。"
晚晴心头一紧:"与...那件事有关?"
程砚舟微微点头:"太子遇刺,有人在前朝余孽身上搜出了类似的玉佩。"他紧紧握住晚晴的手,"无论你生母是谁,你现在是我的妻子。记住这点。"
晚晴郑重点头。无论前路如何艰险,至少她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夜深人静,晚晴取出那方玉佩,对着烛光细细端详。这小小的玉饰,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而生母的真实身份,又会将她引向何方?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清冷的月光洒在庭院里,为即将到来的风波蒙上一层神秘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