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时再见》心清妙

66、星河映辩

　　云棠市的黎明总是来得轻悄。

　　天际刚泛起鱼肚白时，南江一中钟楼的铜指针还停在五点半的位置，晨雾像一袭轻纱笼罩着校园。

　　林衔月站在校门口的樱花树下，指尖触碰到的树干还带着夜露的湿润。

　　她今天特意早了半小时到校，只为独享这份春日将醒未醒的静谧。

　　淡青色的晨光穿过云层，在樱花枝桠间碎成斑驳的光点。

　　那些粉白的花苞尚未完全舒展，却已能窥见层层叠叠的花瓣轮廓，像少女攥紧又松开的拳头。

　　林衔月踮起脚尖，鼻尖几乎碰到最低的那簇花枝——

　　清冽的草木香混着些微的甜，是春天特有的气息。

　　她今天穿了件浅杏色的针织开衫，内搭白色立领衬衫，墨绿格纹的百褶裙摆随着晨风轻轻晃动。

　　书包肩带上别着枚小小的星轨胸针，蓝钻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

　　这是寒假最后一天沈栖迟送的，说是"开学礼物"，背面刻着他们初遇的日期。

　　"数到第几朵了？"

　　带着柑橘调香水味的声音突然在耳畔炸开，林衔月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

　　林枫妍今天将栗色长发编成繁复的鱼骨辫，发间缠绕的酒红色丝带在晨光中格外夺目。

　　她耳垂上孔雀羽形状的耳坠随动作轻晃，羽尖缀着的碎钻在林衔月眼前划出细亮的光弧。

　　"在算你还有几分钟会被教导主任逮住。"

　　林衔月伸手拨开几乎戳到自己眼睛的孔雀羽，目光落在林枫妍改造过的校服上——

　　原本规整的白衬衫袖口被挽到肘间，露出用银线绣的"LFY"字母，下摆还打了个结，隐约可见一截纤细的腰线。

　　林枫妍满不在乎地转了个圈，裙摆扬起时带落几片樱花苞衣："艺术组的李老师都说这是'个性化表达'。"

　　她突然凑近，指尖挑起林衔月胸前的星轨胸针，"哟，定情信物都戴上了？"

　　林衔月拍开她的手，正准备反驳，远处篮球场突然传来"砰"的闷响。

　　一颗橙红色的篮球滚到她们脚边，在湿润的草坪上留下浅浅的痕迹。

　　十米开外的球场边，沈栖迟正摘下白色耳机。

　　晨练让他额前的碎发微微汗湿，黑色运动外套的袖子撸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阳光从他身后漫过来，将他的轮廓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连睫毛都染上蜂蜜般的光泽。

　　"麻烦踢过来。"他扬声喊，嘴角噙着笑。

　　林衔月抬脚轻轻一踢，球却故意偏了方向。

　　篮球划出抛物线，径直飞向站在场边喝水的程砚知。

　　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手忙脚乱地接住，保温杯里的枸杞茶洒出来几滴。

　　"准头退步了啊。"沈栖迟也不恼，双手插兜慢悠悠走过来。

　　他脖子上挂着的耳机随着步伐轻晃，左耳的银色耳钉在晨光里一闪。

　　经过林衔月身边时，他突然俯身，呼吸擦过她耳际："故意的？"

　　林枫妍夸张地"啧"了一声，孔雀羽耳坠晃得像被惊飞的鸟。

　　早读铃响起时，沈栖迟不知何时出现在林衔月身后。

　　带着球场热度的掌心覆上她手背，往手套里塞了张对折的便签纸。

　　墨迹透过纸背洇出星轨图案，是他惯用的万宝龙墨水。

　　"别现在看。"他呼吸还带着运动后的急促，喉结上的汗珠滚进衣领。

　　远处程砚知正帮阮听枝系散开的鞋带，两人发顶碰在一起像交颈的鹤。

　　林枫妍突然挤进他们之间："纪检委员带头早恋？"

　　她指尖转着刚摘的樱花枝，花瓣簌簌落在三人肩头。

　　晨读的《赤壁赋》声中，林衔月展开便签。

　　纸上画着歪扭的星座图，天鹅座β星旁标注：「今晚望远镜已预约」。

　　突然有樱花枝从窗外伸进来，沈栖迟不知何时溜到文科班窗外，正用长柄伞勾她课桌抽屉。

　　"林衔月！"老张的粉笔头精准命中窗框，"'逝者如斯'的下一句？"

　　全班寂静里，阮听枝从前排偷偷举起提示板。

　　林枫妍在桌下踢她椅子，唇语道："未闻..."

　　"而未尝往也。"林衔月脱口而出。

　　窗外传来极轻的笑声，伞尖悄悄推进来一杯热可可，杯壁凝着水珠。

　　下课铃刚响，零枫伊就抱着一摞作业本从讲台小跑回来，发梢沾着粉笔灰。

　　她今天梳了个低马尾，鬓角别着枚小小的银杏叶发卡，衬得整个人温婉得像幅水墨画。

　　"老张让你去办公室拿辩论资料。"

　　她将保温杯推到林衔月桌前，杯口飘出淡淡的柚子香，"还有，他说你上次的《赤壁赋》赏析写得很好，想推荐到校刊。"

　　林衔月合上《宇宙哲学史》，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边缘——那里有个铅笔画的星轨涂鸦，是沈栖迟上周随手画的。

　　窗外阳光正好，将教室窗台上的多肉植物照得晶莹剔透。

　　零枫伊养的那盆"玉露"叶片上凝着水珠，像撒了一把碎钻。

　　白语梦突然从前排转过身，胳膊肘压在她摊开的笔记本上："衔月，你看这个论点行不行？"

　　她指着自己草稿纸上歪歪扭扭的字迹——"航天科技促进青少年视野拓展"，旁边还画了个火箭，尾焰部分用红笔涂得格外夸张。

　　"太笼统了。"林衔月用钢笔尾端轻点纸面，"不如具体到某项技术，比如北斗导航系统对..."

　　话没说完，教室后门就传来一阵骚动。

　　沈栖迟倚在门框上，黑色校服外套敞着，露出里面熨得一丝不苟的白衬衫。

　　领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锁骨处的长命锁银链随着他转笔的动作一晃一晃。

　　全班女生的目光像被磁铁吸住般追过去，他却只看着一个方向。

　　"借本书。"他说。

　　林枫妍反应极快，抓起林衔月桌上的《宇宙哲学史》就扔了过去："利息是奶茶，下午送到。"

　　沈栖迟单手接住，书页哗啦翻动间，一张浅蓝色便签飘落在地。

　　他弯腰去捡，后颈处的晒痕在阳光下格外明显——寒假去青海考察时留下的。

　　"哟，情书啊？"林枫妍故意提高音量，孔雀羽耳坠随着她夸张的转头动作晃个不停。

　　沈栖迟直起身，指尖夹着那张便签，上面是他自己的字迹——

　　「P78的插图，像不像那天你头发上的樱花？」

　　他挑眉看向林衔月，后者正用《古代文学史》挡住半边脸，耳尖却悄悄红了。

　　"物归原主。"他将便签夹回书里，指尖在扉页上轻轻一点。

　　等书回到林衔月手中时，那里多了一行铅笔小字：「放学别跑。」

　　午休铃响前十分钟，林衔月终于摆脱了白语梦关于辩论赛的连环提问，抱着资料往图书馆走。

　　走廊拐角处的公告栏上新贴了辩论赛海报，程砚知正踮着脚调整边角，阮听枝在一旁帮他扶着梯子。

　　"辩题定下来了？"林衔月停下脚步。

　　阮听枝转头，马尾辫发梢扫过程砚知的手臂："嗯，理科班派沈栖迟当一辩。"

　　她眨眨眼，"你们要成对手了。"

　　程砚知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弯成月牙："他昨晚熬夜查资料，把冷湖天文台的观测记录都翻出来了。"

　　林衔月若有所思地捏了捏书包带。

　　那里面装着沈栖迟寒假送她的陨石手链，此刻正贴着腕骨微微发烫。

　　图书馆四楼的文史区安静得能听见阳光流淌的声音。

　　林衔月推开《拜占庭建筑史》的书架，发现沈栖迟已经坐在他们常去的角落。

　　面前摊开着她的那本《宇宙哲学史》，旁边摆着两杯奶茶。

　　"三分糖，加椰果。"他推过一杯，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滚落在桌面的划痕里——那是去年夏天他掉钢笔时留下的。

　　林衔月坐下，从书包里抽出平板。

　　两人默契地交换资料，像两军对垒前互相展示兵器。

　　沈栖迟的笔记里夹着张便签，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卫星轨道，旁边写着：「程砚知说，你们班的零枫伊找他借过天文社的资料。」

　　"叛徒。"林衔月用口型说。

　　沈栖迟轻笑，钢笔在指间转了个花式。

　　阳光穿过书架，在他侧脸投下斑驳的光影，睫毛在眼下拓出扇形的阴翳。

　　他突然倾身，袖口的雪松香气扑面而来："告诉你个秘密——"

　　钢笔尖点在平板某处，那是她标注的"霍金辐射"理论："三班准备的案例是这个。"

　　林衔月眯起眼睛："公平竞争？"

　　"当然。"他收回钢笔，笔帽上的蓝钻擦过她指尖，"毕竟我想看你赢的样子。"

　　闭馆铃响起时，沈栖迟突然按住林衔月正在收拾的笔记本："等等。"

　　他从书包夹层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程砚知的父亲从冷湖寄过来的。"

　　信封里是一张星空照片，天鹅座β星的位置被红笔圈了出来。

　　背面写着观测日期——2月26日，林衔月生日那晚。

　　"那天的星光，现在才传到地球。"沈栖迟轻声说。

　　窗外，暮色四合，最后一缕阳光正掠过他们交叠的指尖。

　　正午的阳光穿过图书馆的彩绘玻璃，在橡木地板上投下斑斓的光斑。

　　林衔月推开四楼西侧那扇雕花木门时，沈栖迟已经坐在他们惯常的位置——

　　靠窗的第三张桌子，阳光正好落在他翻开的《天体物理简史》上，将纸页照得近乎透明。

　　他今天难得穿了正装，深灰色西装外套搭在椅背，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长命锁的银链垂在敞开的领口，随着他转笔的动作轻轻晃动。

　　笔帽上那颗蓝钻折射出的光斑，正好落在林衔月走来的路径上，像在为她引路。

　　"迟到了七分钟。"沈栖迟头也不抬地说，钢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

　　桌角摆着两杯奶茶，杯壁凝结的水珠已经滑落到杯垫上，晕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林衔月把书包放在对面的椅子上，指尖掠过他摊开的笔记本："路上遇到程砚知，他非要给我看新改装的天文望远镜。"

　　她故意停顿，"说是准备用来观测下周的流星雨。"

　　钢笔尖突然在纸上洇开一个小墨点。

　　沈栖迟终于抬头，阳光从他身后漫过来，将他的轮廓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他倒是热心。"

　　林衔月从书包里取出平板，调出昨晚整理的辩论资料。

　　屏幕亮起的瞬间，沈栖迟的视线立刻锁定了那个名为《星空辩题》的文件夹——加密标志赫然在目。

　　"放心，没偷看你的机密。"

　　她解开锁屏，展示出密密麻麻的文献摘要。

　　最上方是篇NASA最新发表的论文，关于青少年参与天文观测对科学素养的影响，旁边用红色标注着「重点引用」。

　　沈栖迟轻笑，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个牛皮纸档案袋。

　　袋口用火漆封着，印章是枚小小的卫星图案——天文社的社徽。

　　他当着她的面拆开，取出厚厚一叠资料，最上面是张手绘的星图，天鹅座β星被红笔重重圈了出来。

　　"程砚知父亲帮忙整理的。"

　　他指尖点在图注上，"冷湖天文台近十年的观测数据，证明系统性星空观测确实提升了当地青少年的科学素养。"

　　林衔月眯起眼睛。

　　阳光透过她睫毛，在脸颊投下细碎的阴影："用我的家乡案例来反驳我？"

　　"这叫知己知彼。"沈栖迟将资料推到她面前，突然压低声音，"不过第三页的统计模型有个漏洞。"

　　图书管理员推着还书车从过道经过，橡木地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林衔月趁机翻开第三页，发现沈栖迟说的漏洞确实存在——

　　样本量不足导致置信区间过宽。她抬头，正好撞进他含笑的眼底。

　　"公平竞争？"她轻声问。

　　沈栖迟没有立即回答。

　　他伸手调整了一下百叶窗的角度，让阳光不再直射桌面，然后从衬衫口袋里取出张对折的便签纸。

　　展开后是幅精细的思维导图，中心写着辩题，周围延伸出十几条论证分支，笔迹锋利如刀刻。

　　"我的全部底牌。"他将便签推到两人中间，"换你的加密文件。"

　　林衔月犹豫了三秒，输入平板密码。

　　屏幕亮起的瞬间，沈栖迟突然伸手点了某处——

　　那是她藏在文件夹深处的扫描件，扉页上有他去年送她的陨石切片显微照片。

　　旁边批注着「宇宙尘埃中的碳元素同位素测定」。

　　"你！"她猛地扣住平板。

　　沈栖迟已经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屏幕的触感："上个月你去过地质实验室？"

　　阳光突然变得灼热。

　　林衔月感觉耳尖发烫，那是她偷偷拜托程砚知安排的实验，本想作为辩论赛的杀手锏。

　　"打扰了。"

　　清冷的女声突然插入。

　　冷枫忆不知何时站在桌边，怀里抱着厚厚一摞《天文年刊》。

　　黑色长发随意地挽着，镜片后的眼睛扫过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

　　"程砚知让我转交这个。"

　　她放下一枚U盘，金属外壳上刻着「LXY-SXC 317」的字样，"说是'双方都能使用的武器'。"

　　沈栖迟接过U盘，插进笔记本电脑。

　　屏幕亮起的画面让两人同时怔住——这是去年他们在天文台观测流星雨时的视频。

　　画面里林衔月的侧脸被星光镀上银边，沈栖迟的声音在背景音里解释着英仙座流星雨的成因。

　　"叛徒。"林衔月喃喃自语。

　　冷枫忆已经转身离开，走出三步又回头："对了，白语梦在楼下哭，不过零枫伊正在安慰她。"

　　视频播到第七分钟时，沈栖迟突然合上电脑。

　　阳光已经西斜，不再直射桌面，那些斑驳的光斑变成了柔和的暖黄色。

　　他伸手取下林衔月发间不知何时落下的樱花瓣，指尖在她耳廓短暂停留。

　　"饿吗？"他问，仿佛刚才的针锋相对从未发生。

　　林衔月这才注意到已经过了午休时间。

　　她低头整理资料，发现沈栖迟的便签不知何时被夹进了她的笔记本。

　　旁边多了行小字：「饿着肚子怎么打仗？」

　　窗外传来喧闹声。

　　程砚知和阮听枝正在草坪上分食三明治，白语梦举着被改成情书的辩论稿追着周昭阳跑。

　　沈栖迟的手机屏幕亮起，是天文社群里的消息：「紧急通知：今晚望远镜检修，原定观测取消。」

　　"看来..."林衔月慢条斯理地合上平板，"某些人的秘密武器用不上了？"

　　沈栖迟将最后一口奶茶喝完，冰块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起身时影子完全笼罩住她，长命锁的银链垂下来，在她课本上投下细长的阴影。

　　"知道为什么选天鹅座β星当案例吗？"他突然问。

　　林衔月抬头，看见他睫毛上沾着的一点金光。

　　"因为那天的观测记录上..."沈栖迟弯腰，呼吸拂过她耳际，"有你的名字缩写。"

　　阳光突然变得温柔。远处传来下午课的预备铃声，像一声轻轻的叹息。

　　最后一节自习课的下课铃刚响，远处便传来闷雷的轰鸣。

　　林衔月站在走廊窗前，看着铅灰色的云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整片天空。

　　风突然变得急促，将樱花树吹得东倒西歪，粉白花瓣混着雨丝拍打在玻璃上，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雪暴。

　　"带伞了吗？"零枫伊小声问，手指绕着保温杯的挂绳。

　　她今天穿了件鹅黄色的雨衣，帽檐缀着圈绒毛，衬得整个人像只毛茸茸的雏鸟。

　　林衔月摇头，目光扫过走廊尽头——沈栖迟正被几个理科班的男生围着讨论题目。

　　黑色校服外套袖口沾着粉笔灰，应该是刚擦完黑板。

　　他似乎感应到视线，突然抬头，隔着半个走廊对她挑了挑眉。

　　暴雨来得又急又猛。

　　转眼间，操场已经变成一片水雾弥漫的湖泊，雨点砸在地面溅起无数银珠。

　　林枫妍不知从哪变出把彩虹伞，正拉着白语梦往校门口冲，孔雀羽耳坠在雨幕中划出闪亮的轨迹。

　　"拿着。"

　　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沈栖迟不知何时突破重围，手里拿着把藏青色的长柄伞。

　　他的白衬衫被雨汽洇得微微透明，锁骨处的长命锁银链沾着水珠，在昏暗的走廊里泛着冷光。

　　林衔月接过伞柄，触到一片温热——他刚才一直握着金属部分暖手。

　　伞面撑开的瞬间，雨声忽然变得遥远，仿佛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

　　"程砚知呢？"她问。

　　沈栖迟指了指教学楼侧门。

　　阮听枝正踮着脚给程砚知系雨衣帽绳，男生低着头，耳尖红得像要滴血。

　　两人共撑的伞面上印着星座图案，是天文社的周边。

　　伞不算大，两人不得不紧挨着走。

　　林衔月的发梢扫过沈栖迟肩膀，带着淡淡的雪松洗发水味。

　　路过樱花树时，一阵狂风突然掀起雨幕。

　　他下意识揽住她的肩，自己的半边袖子瞬间被雨水浸透。

　　"辩论赛。"沈栖迟在雨声中突然开口，"如果我赢了..."

　　林衔月仰头，看见他睫毛上沾着细小的水珠："嗯？"

　　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在他们周围形成一道透明的水帘。

　　远处传来林枫妍夸张的笑声，她和白语梦正踩着水坑玩，彩虹伞转得像朵盛开的花。

　　"陪我去青海看星星。"他的声音混着雨声，像大提琴最低那根弦的震颤。

　　林衔月捏了捏书包带，里面装着今早收到的匿名明信片——

　　冷湖天文台的星空照片，背面写着「暑假预留席位」。

　　雨滴落在她睫毛上，碎成更小的水珠。

　　"那你要先赢过我。"她轻声说，指尖无意识地碰了碰腕间的陨石手链。

　　辩论赛前夜的图书馆灯火通明。

　　林衔月推开自习室的门时，窗外的樱花树已经隐没在夜色中。

　　只剩几片残瓣粘在玻璃上，像褪色的火漆印。

　　沈栖迟独自坐在角落，面前摊开着《相对论导论》。

　　台灯暖黄的光将他的轮廓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连发梢都染上蜂蜜般的光泽。

　　听到脚步声，他头也不抬地推过一杯热可可："三分糖，加椰果。"

　　林衔月坐下，从书包里取出平板。

　　两人默契地沉默着，只有翻页声和键盘敲击声交织在一起。

　　偶尔目光相接，便迅速错开，像两艘在星海中擦肩而过的飞船。

　　当闭馆铃响起时，沈栖迟突然扣住了林衔月的手腕。

　　他的掌心有黑笔留下的墨迹，在台灯下泛着幽蓝的光泽，像一小片凝固的夜空。

　　"抬头。"他指向窗外。

　　林衔月顺着他的指引望去。

　　天文台的穹顶正在夜色中缓缓旋转，观测窗里透出莹蓝色的光，如同巨人的独眼凝视星空。

　　更远处，一架夜航的飞机掠过，红色航标灯明明灭灭，像是被风吹散的星子。

　　"程砚知在调试新设备。"沈栖迟从书包里取出个金属盒子，掀开盖子时发出了轻微的咔响。

　　盒内绒布上躺着枚铜制的星盘，表面氧化成古朴的青绿色。

　　中央嵌着块透亮的陨石切片——与她腕间的手链材质相同。

　　"这是..."

　　"1581年第谷·布拉赫用过的星盘复刻版。"

　　他指尖抚过盘面精细的刻度，"真正的文物在哥本哈根博物馆，但这个..."

　　突然将星盘翻转，露出底部镌刻的小字：LXY?SXC，"是程砚知用3D打印技术复制的。"

　　林衔月接过星盘时，陨石切片在灯光下流转出了奇异的光纹。

　　当她转动盘面时，那些光纹竟组成了个模糊的星座图案，正是去年他们在所观测过的天鹅座。

　　"光致发光材料。"

　　沈栖迟指向图书馆顶棚，不知何时那里已投映出微型的旋转星图，"是冷枫忆研发的新技术，吸收日光后能在黑暗中维持六小时发光。"

　　夜风突然掀起窗帘，将星盘的光纹吹散又重组。

　　此刻顶棚的投影正好转到2月26日的星象，天鹅座β星的位置突然亮起脉冲式的红光——

　　那是程砚知改装过的信号，模拟出超新星爆发的效果。

　　沈栖迟的钢笔不知何时在笔记本上画出了轨道公式，墨水未干的字迹在星光中微微反光："知道为什么选今晚给你看吗？"

　　林衔月望向窗外。天文台的探照灯突然改变角度，在云层上画出一道清晰的γ射线暴轨迹——

　　这是她去年在《天体物理期刊》上发表的论文研究对象。

　　"三百万光年外的M31星系。"她轻声说，"今天的星光抵达地球的时间..."

　　"刚好是你论文被收录的那天。"沈栖迟将星盘放进她掌心，铜器与陨石手链相碰，发出钟磬般的清响。

　　远处传来程砚知调试设备的电流杂音，像宇宙背景辐射的微弱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