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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失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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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门走出资料室,心头猛地一震——室内的布置和现代几乎一模一样,可眼前的世界,却像被某种力量彻底翻转了。
不远处不再是熟悉的河畔,而是一条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两侧是风格各异的洋房,尖顶、拱门、镂花铁栏杆,一切都透着浓厚的租界气息。天光斜斜地打在街道上,有人力车叮当而过,还有身穿旗袍、戴着白手套的女人在路边交谈。最诡异的是——资料室的位置,原本在报社后侧临江的位置,现在却好像整栋楼都换了方向。
她还来不及细想,身后门“砰”地关上,街上的喧嚣扑面而来。她不动声色地走下台阶,正准备回头再确认一次门上的标识,忽然,迎面几个报社同事擦肩而过,热情地朝她点头招呼:“早上好,初然!”“林记者,今天精神不错嘛!”
初然心跳一滞——他们都认识她。
可她,一个都不认识。
她僵硬地笑笑,脚下步子却有些虚浮。
就在这时,一个短发平头的年轻男子快步走来,一身蓝布工作服,肩上还夹着一份油墨未干的晨报。路过的女同事冲他喊:“小招,快点,编辑部开会了!”
他快步走到初然面前,皱眉看了她一眼,“初然,你咋啦?站这儿发什么愣?昨晚不是还在资料室翻文件,说要找旧案线索?怎么,累傻啦?”
他语气轻松,但语气里的熟悉与关切,叫她背脊一阵发凉。
——他叫她“初然”。
她的确叫初然,可她不是这个世界的“初然”。
她只能顺着他的回答:“是的,昨天累的都在资料室睡着了,还被老周锁起来了”
小招见她确实有点疲惫:“你等我一下,我去跟编辑请个假,我送你回去,你等我一下,我看你状态不是很好,你等我”小招快步的拿着报纸,跑了一下,不一会儿就回来了。
“走吧,我先送你回家,然后我再回来,你就好好的休息,我也帮你跟编辑请假了,你就放心大胆的休息,休息完了再好好的去查旧案”小招走在前面,她就跟在小招后面走着,不敢多答话。
但是心里想的是,现在的一切,没人给我解释,我迟早都会穿帮。
戚戚然地坐上小招的车,不一会儿就到了。车停在一栋三层小洋房前,小招帮她拉开车门。“好了,你先进屋吧,我先回报社。你今天就好好睡一觉,别瞎想。”初然下车后,发现这里并不是纸条上写的安溪街43号。门口走出一个女佣人,一袭素净的白色上衣,袖口略微收紧,搭配一条笔直的黑色裤子,脚上是一双干净利落的布鞋。她的头发梳成了粗大的麻花辫,垂在肩后,显得整齐而朴素,典型的自梳女装扮风格,透着一股务实与端庄。“小姐,你可回来了!你昨夜一夜未回来,老爷发了好大脾气……”女佣的话还未说完,初然只觉得一阵天昏地暗,随即眼前一黑,晕倒了过去。
初然醒来后就发现是在医院,天花板上吊着风扇,吱呀慢摇;白色纱帘随风轻轻摆动,有窗,有光,有……陌生的呼吸。
身边坐着两个中年人,神色紧张,眼里满是担忧。女人紧紧握着她的手,带着颤音低声唤着:“初然……你感觉哪里不舒服?你还记得妈吗?”
她看着他们,嘴唇动了动,却只吐出三个字:
“……你们谁?”
女人脸色一变,眼眶发红:“初然?你怎么了……我是妈妈啊!”
男人也皱起眉:“你连我们都不认识了?”
他们面面相觑,惊慌失措地去护士台喊来医生和护士,不一会儿医生带着护士匆匆赶来,检查了瞳孔、心跳,又做了简单的神经反应测试。
“从检查来看,没有明显外伤或脑震荡迹象。”医生皱着眉头,翻阅着病例,“可能是精神刺激导致的短暂性记忆障碍,外伤不明显,也可能是心理层面的……具体原因,还需要留院观察。”
“怎么会……”女人的声音已经在发抖了。
医生轻声说:“先别急着逼她回忆,一切顺其自然。”
病房陷入短暂的沉默。
初然躺在病床上,垂着眼睫,仿佛还陷在迷糊里。可只有她知道——她根本没忘。
她清楚得很。
她叫林初然,来自二十一世纪,是个查案时穿越过来的记者。
她刚才醒来那一瞬间,脑子像是被电流击过一样空白——不是因为失忆,而是因为太清楚眼前这一切都不属于她。
这对夫妻——她的“父母”——她一丁点印象都没有。
但他们对她的情感却如此真实,如此沉重。
她不是他们的女儿,但她正在扮演那个“林初然”。
真正属于这个时代的林初然——她去哪了?为什么没有回来?为什么所有人都没发现她变了?
这是一个好机会。
她可以装下去。
装成一个“丢了记忆的林初然”,以此来了解这个身份、这个家族,甚至这个社会的底层秘密。
也许,这样,她才能查清自己穿越的真相——以及那个纸条,那个“安溪街43号”的未完成指引。
她正想着,眼前一只手轻轻伸过来。
是那位“母亲”,小心翼翼地将她耳边一缕碎发拢到耳后,声音哽咽又温柔:“没关系的,初然……记不起来就慢慢来,妈妈在这,慢慢来就好。”
她抬头看了她一眼,忽然觉得胸口一热。
那种从未拥有过的母爱,陌生得近乎刺痛。
她轻轻点头,声音带着一点哑:“……嗯。”
那一瞬间,她不是林初然,是那个孤儿,从来没有人等她回家、也没人担心她失踪的林初然。
她突然觉得穿越也挺好的,偷偷享受了一回亲人的关爱。
在这时,病房门轻轻被敲响。
“打扰一下,我是负责护理林小姐的护士。”一个戴着白帽子的年轻护士推门而入,手里还拿着一个文件袋,“这是林小姐住院时随身的物品,包括她的包。”
初然下意识地一抬眼。
护士将文件袋递到床边的柜子上:“我们没有打开过,不过东西都封好了。”
林母点点头:“谢谢。”
护士走后,母亲打开袋子,从里面拿出几样物品——一支钢笔,一本皮质封面的笔记本,还有……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纸条。
她将纸条递给初然:“这个……你要不要看看?也许能想起什么。”
初然接过纸条,指尖颤了颤。
她慢慢展开。
熟悉的笔迹,熟悉的字:
“安溪街43号——那里有你要找的答案。”
她的心脏猛然一缩。
她晕倒前,包里明明只有一张纸条。可现在,竟多出了一支笔和一本笔记本。更诡异的是,那张原本的纸条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新的。
是谁?到底是谁在暗中推动着这一切?难道她的穿越并非偶然,而是被人精心设计的一场局?
一想到这里,林初然脑子又开始发晕。太怪了……在现代,她可是能扛着一堆直播设备满城奔跑的狠人,怎么一到了这里,就变得这么身娇体弱、四肢发软?
她强迫自己不去深想,眼下最要紧的,是扮演好这个“林初然”的角色,弄清楚真正的林初然去哪儿了——还有,那个安溪街43号,她无论如何都得亲自去一趟。
林母似乎察觉到她状态不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里透着关切:“初然,是不是觉得不舒服?你先躺一会儿,你爸爸回家给你拿些东西,一会儿让阿杏来陪你。”
林初然点了点头,眼前一黑,又陷入了昏睡。
再醒来,已是第二天清晨。她感觉身体状态比昨晚好了许多,脑子也不再那样混沌。
这时,床边一个熟悉的身影扑了上来,正是昨天那位女佣。
“小姐!呜呜呜,小姐你终于醒了!”女佣一边抹泪一边激动地说,“小姐还记得我吗?我是阿杏啊!”
林初然微微摇头,眼神迷茫。阿杏看着自家小姐那茫然的模样,更是心疼得不行,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
阿杏抹了把眼泪,轻轻扶着林初然坐起:“小姐,你昨天吓死我们了……太太都快急疯了。大夫说你是‘心气虚’,得好好静养,不能再受刺激。”
“我……昨天昏倒了多久?”林初然声音发涩,喉咙像被沙子刮过。
“从昨晚一直睡到今天清晨……整整一夜。”
阿杏轻声说着,将一碗温水捧到林初然唇边,小心翼翼地喂她。
林初然借着喝水的空档,眼神不动声色地扫了阿杏一眼,语气温和地问道:“阿杏,你记得我前天是要去做什么吗?现在我脑子乱成一团,完全想不起来了。”
阿杏听后愣了愣,随即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神色。
“小姐……你前天说,要去安溪街,说那边有个旧案子,你非查不可。”
她顿了顿,语气明显低了几分:“可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小姐。两个月前你也说是为了查一个案子,一个人跑去了安溪街。回来后就高烧不退,昏了一天一夜。大夫都说是伤了神气。”
林初然心口一紧。
“可你醒来后也没歇几天,又一门心思要再去……老爷太太怎么劝你,你都不听。”阿杏看着她,眼神中透出一点担忧,“小姐,你真的不记得了?”
林初然摇了摇头。
她是真的不记得——不,是她“无法”记得。因为那段记忆根本不属于她。
“那……我查的是什么旧案子?有没有提过人名,或者发生在哪里?”
“你只字未提。”阿杏回道
两个月前——会不会是那个时候,真正的“她”发生了什么,而现在的“她”,才从另一个世界替补上来?
她低头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笔记本和那支钢笔。都是旧款的,皮封面有磨损,但纸是新的。她想打开看看,却又下意识地停住。
也许,真相就在这本本子里,但现在的她,身体和身份都太脆弱——她不能暴露,也不能太急。
“阿杏。”她握住女佣的手,声音比刚才坚定些,“我想去安溪街一趟。”
阿杏一听,脸色就变了:“小姐不行!太太交代过了,你现在身子还虚,要静养……安溪街那地方怪得很,上次你回来不就是——”
“我不进去。”林初然打断她,语气缓慢却不容置疑,“我只是在外面看一眼。看过,我心里就踏实了。”
阿杏迟疑着,像是在权衡该不该去通知林母。但看到小姐眼里透出的那种陌生又坚决的光——她犹豫地低了头。
“那……我陪你去。但小姐要答应,只能看一眼。”
林初然点了点头,靠在床头深吸一口气,像是为即将揭开的真相做心理准备。
她知道,她必须亲自踏进安溪街。只有那里,或许能告诉她:
原来的林初然,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