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书》木兰泽

1、旧报社

　　在一座寂静的老式楼房里，忽然传来一道清亮的女声，穿透了整座楼房，也让这片沉默的空间显得更为寂静。

　　只见一个女生拿着专业的直播设备，开着一盏微弱的小灯，独自走进这座年久失修的别墅。

　　她对着镜头轻声说：“家人们，晚上好，这是我探险的第一家，刚开播，有小心心刷刷，有票上票～”

　　镜头晃了一下，扫过斑驳的墙面和满是灰尘的旧桌椅。她接着说：
　　“这一栋楼，是上个世纪的报社。曾经报道过许多重要的历史事件，但因为战争，这家报社彻底毁灭了。”
　　她顿了顿，声音低下来，像是讲述一个老旧的传说：
　　“但最诡异的，是每隔十年，就会有人在这栋楼里神秘失踪。总是两个人，一人亲眼目睹另一人消失，接着……目击者也会不见。就像一种……诡异的传承。”
　　她停下脚步，四周静得只剩下灯泡微微的电流声，弹幕里不断闪着「别去啊！」、「我鸡皮疙瘩了」、「真的假的？」
　　女孩看着镜头，笑了笑，却有一丝紧张藏在眼底：“今晚，这栋楼里，只有我一个人……或者说，还有‘另一个人’，等着见证我——因为，我就是上一个见证者。”

　　她把镜头拉近，语气突然轻了下来，像是在对谁私语：“十年前，十岁的我因为和家里赌气，偷跑出门，在这栋楼里藏了整整一夜。”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我躲在二楼的第一间办公室，门口——对，就是前面这扇门——我就看到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穿得像五六十年代的编辑，站在窗前抽烟。”

　　“下一秒，一道强光打下来——不是灯，是那种像……像外星人科幻片里把人吸走的那种光。嗖的一下，他就不见了。真的，一丁点痕迹都没留下。”

　　女孩笑了笑，嘴角却僵着，眼神死死盯着那间门半掩的办公室。

　　弹幕开始刷屏：
　　【假的假的】【编得挺顺溜啊】【灯光是反的，你的影子不对】
　　【姐妹别吓我，我一个人住】【那个办公室刚刚窗帘动了一下】
　　【！！！有个人！刚刚楼梯口！】
　　女孩看了一眼屏幕，声音一顿，慢慢抬头望向镜头后方：“你们……看到什么了吗？”
　　她缓缓转过身，直播镜头也跟着转动，晃动中画面闪过一瞬模糊的人影，站在楼梯转角，面朝着她的方向，一动不动。

　　灯光开始微微闪烁。

　　只见一道强光猛然覆盖在她的身上，像水银般的光潮瞬间吞没她的身体。

　　直播设备“啪”地一声掉在地上，镜头翻转，最后定格在她空无一人的身后。手机屏幕上弹幕还在滚动，满屏的：

　　【真的假的是剧本吗？】
　　【这灯光特效好牛逼】
　　【哇靠刚刚真有人！我截图了！】
　　【姐，你人呢？回个话啊喂……】

　　没有回复。

　　远处的墙角，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站在阴影中，穿着笔挺的中山装，像是从上个世纪走出来的人。他望着刚刚那道光吞没林初然的方向，眼神恍惚、复杂。

　　他轻轻喃喃了一句：“这一切……终于结束了。”

　　?

　　林初然只觉得脑袋仿佛被重锤砸过，耳鸣、头疼、眼睛刺痛。她艰难地睁开眼，眼前的世界已然完全不同。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墨香和机器油味，脚下是老旧的木地板，墙上贴着泛黄的新闻剪报与宣传标语，像是……五十年前的编辑部。

　　她没有慌张，反而平静得可怕。她缓缓坐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

　　“果然，我穿越了。”

　　她早就知道这一刻会来临。十年前的那个夜晚，她看见了“消失”的男人，从此她就知道——她将是下一个。

　　这些年，她被当作“说谎的小孩”、神经不正常的孤儿、哗众取宠的疯子。没有人信她。

　　此刻真正穿越之后，林初然的第一反应不是狂喜，而是后怕。真正的恐惧不是未知的恐怖，而是——你以为自己准备好了，其实根本没有。

　　她靠着墙坐下，闭着眼让自己喘口气。但当她再次睁眼，四周仍是那个陌生又熟悉的空间：旧书柜、老式打字机、泛黄的剪报、钢笔沾着干涸的墨痕。

　　她环视四周，看得出这里是报社的资料室。那些过时的新闻纸像是沉睡的证据，静静堆在木架上。

　　她试着拉门，门纹丝不动，锁上了。

　　“该死……”她低声咒了一句。

　　更糟糕的是，她穿着现代运动服，手上还套着智能手表和麦克风线，在这个年代怎么看都像间谍、疯子、异类——被抓去是迟早的事。

　　“除非……没人看见我。”

　　正想着，她忽然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

　　咚——咚——是男人的皮鞋，沉稳又规律地踏在木地板上。

　　林初然呼吸一滞，下意识地躲到门边的书柜后，心跳如擂鼓。

　　那脚步声停在门口，然后——

　　咔哒。

　　门被打开了。

　　一缕光线打进房间，一道身影站在门边，是一个身穿白衬衫、西装马甲的年轻男子，剪着利落短发，手里拿着几份文件。

　　准备把文件归档，年轻男子却瞥见一抹身影。年轻男子的声音响亮地划破静谧的资料室：“谁在那里？不出来我可要过去抓人了！”“
　　林初然就从书柜后面出来，还没想好要说什么，只见放轻松状态，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年轻男子先开口说：“林记者，原来是你啊。又被老周锁起来拉。”
　　林初然愣了下，连忙点头应和，语气带着些踌躇：“额……是的，是的。我在找资料，不知不觉就……在这儿睡着了。”
　　男子也没多想，把手里的资料归了档，拍拍手道：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林记者。我把资料放好就先走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脚步轻快，好像这段对话不过是日常的一部分。

　　林初然站在原地，眉头轻蹙，心底却泛起一阵说不清的异样——
　　“等等……他叫我‘林记者’？可是……我不认识他。难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长得和我一模一样，连名字也一样？”

　　她伸手摸了摸书柜后的灰尘，还有地上的几页旧报纸，突然感到有些发冷。

　　不想深究那个年轻男子的反应——至少现在不是时候。脑子还晕着，心里却一阵明晰。

　　她记得，在某份历史资料里看过——这家报社的资料室并不只是存放文件那么简单。过去的记者，为了暗访与卧底，经常要乔装打扮，就像现代的狗仔队，只不过更严密、更戏剧性。这一层楼里甚至设有“化装间”，专门供人易容换装、伪装潜行。

　　她下意识地回想起那年轻男子的穿着——斜扣的中山装、呢帽、皮鞋，一副活生生从民国走出来的样子。他看见她，没有惊讶、没有质疑，只是随口一句：“林记者，又被老周锁起来了？”

　　他是不是……把她当成了“任务归来”的人？

　　林初然深吸一口气，四处环顾，很快在资料柜角落找到了那一排横向的木箱子，每个箱子都贴着白纸标签，字迹工整——“女装·民国”“男装·1920”“□□”“仿留学生制服”……

　　她随手拉开一只标着“女装·民国”的箱子。盖子吱呀一声打开，里面铺着一层防尘纸，展开后是一件剪裁考究的深蓝色旗袍，一双漆皮高跟鞋，还有一个黑色绣花包。她鬼使神差地将衣物取出，换上。

　　出奇地合身，像是为她量身定制的。

　　旗袍贴身的剪裁恰好勾勒出她的肩腰，鞋码丝毫不差。她有些发愣，低头望着脚尖的亮面高跟鞋，觉得这不像巧合，更像一种早有预谋的安排。

　　她拿起那只绣花包，轻轻打开。

　　包里除了几张旧影票和一面小镜子，还有一张泛黄的纸条，像是专门为她留的。

　　纸条上只写了一行字：

　　“林初然，家居住于安溪街六巷43号。”

　　一瞬间，她的手轻轻颤抖了一下。

　　她叫林初然，没错。但那地址，她从未听过。不是现在的，不属于她的任何生活轨迹。可偏偏这纸条好像笃定了她的身份、她的居所、她的时间。

　　这一切……像是早就有人安排好了，只等她穿上那套衣服、翻开那个包、读到这一行字。

　　仿佛有人在冥冥之中说：

　　“欢迎回来，林初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