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配重生后依旧恶毒》演缘

8、 帝王秤

　　养心殿的龙涎香沉郁厚重，几乎凝滞了空气。霍临川并未穿着龙袍，只一身玄色常服，背对殿门，凝视着墙上悬挂的巨大舆图。幽州、朔方、北狄王庭…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那些用朱砂圈注的要塞。
　　“陛下，莫千户闭门不出，府邸守卫森严，飞鸟难入。但…”跪在御案前的暗卫首领声音压得极低，“西厢内异香时隐时现，有灼热红光透窗，似与叶徽有关。另，昨夜有夜枭盘旋莫府上空，被锦衣卫暗弩惊走。”
　　霍临川没有回头，只问：“引魂香？”
　　“气味极淡，瞬间消散，未能追踪。但叶徽…反应剧烈，似痛极。”
　　“姚依依呢？”
　　“漪澜殿内，焚香极重，似在掩盖什么。她贴身老奴曾秘密接触过御花园负责鸟雀驯养的太监，传递一物，形似蜡丸。”
　　“嗯。”霍临川终于转身，冕旒已除，露出俊美却深不见底的面容。他走到御案后，拿起一份奏折——正是莫子凌昨日呈上的、关于姚依依勾结北狄的详细密报。“莫卿的伤，如何了？”
　　“据太医回报，箭毒已清，肩伤未愈根本，但行动无碍。陛下所赐‘九转还魂丹’…尚未见其服用。”
　　霍临川唇角勾起一丝几不可查的弧度，指尖敲了敲那份密报：“他倒是舍得下本钱。把叶徽当鱼饵，钓出姚依依，还想扯出她背后一串蚂蚱，连带清洗诏狱。”他拿起朱笔，在姚文远的名字上轻轻一点，“可惜，蚂蚱惊了，绳子却未必能扯断。”
　　“陛下，莫千户此举，是否过于…操切？恐引朝堂动荡。”暗卫首领斟酌道。
　　“操切？”霍临川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却无半分暖意，“他是在逼朕表态。用叶徽的命，用他莫府的险境，逼朕在姚家和北狄这件事上，不能和稀泥。”他目光转向舆图上北狄王庭的位置，眼神锐利如鹰，“北狄老王新丧，几个王子争得头破血流，正是最乱的时候。姚依依…或者说她背后的人，想利用这股乱流在朕的京城搅浑水？呵。”
　　他放下朱笔，拿起一枚白玉棋子，稳稳落在舆图上代表朔方军镇的交叉点。“传旨：诏狱及宫禁传递一案，东厂主查，锦衣卫协理。告诉曹化淳（东厂提督），朕要的是水落石出，不是打草惊蛇。至于姚常在…”他指尖摩挲着棋子，语气转冷，“既是禁足，就该有个禁足的样子。漪澜殿用度减半，一应人等，无旨不得出入。让皇后派个‘妥帖’的老嬷嬷去‘照看’着。”
　　“遵旨！”暗卫首领领命，无声退下。
　　霍临川独自立于殿中，目光重新落回莫子凌那份密报上。叶徽…镇北侯府唯一的血脉，朱砂骨异变…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光芒，似是追忆，又似是冰冷的算计。莫子凌，你把这把双刃剑攥在手里，是真想用它破局，还是…也被那朱砂蚀了心？
　　漪澜殿的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皇后派来的老嬷嬷姓严，一张脸如同风干的橘子皮，眼神却精亮如锥。她像一尊沉默的塑像杵在殿门口，将姚依依所有试图与外界的联系掐断。用度减半，连熏香都换成了劣质的檀木，呛得姚依依心烦意乱。
　　“姑娘，严嬷嬷看得太紧，那蜡丸…送不出去了。”老太监佝偻着背，声音带着哭腔。
　　姚依依坐在梳妆台前，铜镜映出她苍白憔悴却难掩怨毒的脸。引魂香点燃了，叶徽有了反应，这本该是绝佳的机会！可莫子凌闭府不出，防御如铁桶，北狄人根本无法靠近。而霍临川…他竟用这种钝刀子割肉的方式折磨她！
　　“送不出去？”她猛地抓起一支金簪，狠狠扎进桌面，发出刺耳的声响，“那就让他们自己来拿！”她眼中闪烁着疯狂，“告诉他们，想要叶徽的心头血，想要引魂香真正发挥效力，就把‘火狐’放进兰嫔的景阳宫！”
　　老太监吓得浑身一抖：“火…火狐？姑娘，那可是…”
　　“是北狄巫师用秘药养出的邪物！沾之即燃，水泼不灭！”姚依依的笑容扭曲而快意，“兰嫔不是仗着肚子里的龙种得意吗？霍临川不是想保莫子凌和叶徽吗？我偏要在他眼皮底下，把他最‘看重’的龙嗣烧成灰烬！看他还如何平衡！看莫子凌还如何‘养肥’他的仇人！”她赌霍临川对子嗣的看重，更赌这场混乱能撕裂莫府的铁桶，为北狄死士创造接近叶徽的机会！
　　“景阳宫守卫森严…”
　　“再森严，也防不住一只‘误入’的狐狸。”姚依依拔下金簪，看着簪尖的寒光，“告诉北狄人，这是最后的机会。办成了，我保他们全族活命。办不成…”她声音陡然转厉，“我就把他们在大梁所有的暗桩，一个个亲手送给莫子凌！”
　　莫府西厢。叶徽刚刚熬过一波蚀骨之痛，浑身虚脱地躺在榻上，后背的朱砂纹路颜色似乎更深了些，像烙印在皮肉下的暗红岩浆。莫子凌坐在一旁，面前摊开着一幅京城布防图的局部，指尖正点在景阳宫的位置。
　　赵百户肃立禀报：“…北狄残部在城南贫民窟的据点已被拔除两个，但核心人物仍未现身。另，东厂曹公公派人递话，说是奉旨‘协理’，却处处掣肘，问咱们诏狱的案卷何时移交。”
　　“移交？”莫子凌头也不抬，声音冷淡，“告诉他，案卷昨夜遭了鼠患，正在修补。让他等着。”他清楚霍临川把东厂推出来分权制衡的用意，更明白曹化淳这条老狐狸想坐收渔利。想从他莫子凌嘴里抢食？做梦。
　　“还有一事…漪澜殿那边，皇后派了严嬷嬷过去，姚常在彻底断了手脚。但…”赵百户迟疑了一下，“咱们埋在御兽苑的钉子回报，有人高价索要一种极其罕见的、毛色赤红如火的幼狐，指名要‘温顺亲人’的。那东西…是北狄荒漠深处才有的‘赤焰狐’，根本不可能温顺！其爪牙唾液皆含剧毒，且极易受惊自燃！”
　　赤焰狐？景阳宫？
　　莫子凌眼神骤然一凝，指尖在景阳宫的位置重重一叩！姚依依这是狗急跳墙了！她想烧死兰嫔腹中胎儿，制造惊天混乱！这女人疯了！她难道不知道，龙嗣若有闪失，第一个被推出来平息帝怒的，很可能就是她姚家和她自己？
　　“盯死御兽苑和所有可能接近景阳宫的渠道！”莫子凌声音淬冰，“一只苍蝇也不许飞进去！尤其是红色的‘苍蝇’！”他霍然起身，惊鸿刀已在手。姚依依此举固然疯狂，却精准地打在了霍临川最不能容忍的软肋上！皇帝可以容忍后宫倾轧，容忍朝堂争斗，甚至容忍部分通敌，但绝不容忍有人动他的子嗣！
　　叶徽虚弱的声音忽然响起：“火…我闻到了…很淡…很躁动的…火油和硫磺味…在…东南方向飘…”他紧闭着眼，眉头紧锁，似乎在极力捕捉那丝常人根本无法察觉的气息。朱砂骨的异变，让他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有了模糊的预兆。
　　东南？那是御兽苑和通往景阳宫的必经之路！
　　莫子凌猛地看向叶徽，眸中精光爆射。这异变的能力，此刻成了破局的关键！他一步跨到榻前，竟一把将虚弱不堪的叶徽拽了起来，将惊鸿刀塞进他汗湿的手中：“指路！”
　　“大人！叶公子的身体…”赵百户惊道。
　　“死不了！”莫子凌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决绝，“他若指错，或撑不住，我先剐了你！”他扯过一件大氅将叶徽裹住，半抱半架地拖着人向外疾走。手腕上的朱砂绳瞬间绷紧。
　　叶徽在颠簸和剧痛中咬紧牙关，集中全部精神去捕捉那丝越来越清晰的、令人心悸的硫磺与躁动火焰的气息。他的异变体质，他承受的蚀骨痛苦，在这一刻，成了莫子凌手中最锋利也最危险的武器，直刺向姚依依和北狄精心布置的杀局核心。
　　霍临川想坐山观虎斗，平衡各方？那他就先把这棋盘掀了！看这帝王，还如何稳坐钓鱼台！
　　景阳宫外的宫道寂静得诡异。兰嫔有孕后，此处的守卫明松暗紧。此刻，夜色深沉，只有巡逻侍卫规律而沉重的脚步声。
　　莫子凌带着叶徽隐匿在宫墙拐角的阴影里，如同蛰伏的猎豹。叶徽被他紧紧箍在怀中，大氅遮掩了身形，也隔绝了部分寒风，但后背朱砂纹的灼痛和引魂香残留的阴冷感仍在交替折磨着他。他脸色惨白如纸，额头抵在莫子凌冰凉的飞鱼服护肩上，竭力集中精神。
　　“味道…近了…”他声音气若游丝，手指却异常坚定地指向宫道旁一处茂密的、用于观赏的矮灌木丛，“那里…躁动…火气…”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灌木丛深处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幼兽呜咽般的嘶鸣，带着一种非自然的焦躁！一点极其微弱的、不正常的暗红光芒在枝叶缝隙里一闪而逝！
　　“动手！”莫子凌低喝如惊雷炸响！
　　埋伏在暗处的锦衣卫如鬼魅般扑出！弩箭破空，精准射向那点红光所在！与此同时，莫子凌抱着叶徽猛地向后急退！
　　“嗷——！”一声凄厉尖锐、完全不似狐狸的惨嚎划破夜空！被弩箭射中的灌木丛“轰”地一声爆燃起来！赤红的火焰冲天而起，并非寻常火焰的橙黄，而是如同地狱岩浆般的赤红，带着浓烈的硫磺恶臭，瞬间吞噬了周围的草木！那火焰竟如同活物般，溅落的火星落到哪里，哪里就立刻燃烧起来！
　　“护驾！走水了！保护兰嫔娘娘！”景阳宫内外瞬间大乱！侍卫的吼声，宫女的尖叫，铜盆水桶的碰撞声响成一片。
　　混乱的火光中，莫子凌清晰地看到，一个穿着小太监服饰的瘦小身影，在火焰爆燃的瞬间，如同受惊的兔子般从另一侧宫墙的阴影里窜出，朝着与漪澜殿相反的方向——冷宫所在亡命奔逃！那绝不是普通太监的身手！
　　“追！要活口！”莫子凌厉声下令，赵百户带人如离弦之箭般追去。他低头看向怀中几乎虚脱的叶徽，对方心口的朱砂痣在火光映照下红得刺目，后背隔着衣物都能感受到异常的灼热。
　　“做得不错。”莫子凌的声音在嘈杂的救火声中显得异常清晰，甚至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赞许？他抬手，用指腹重重擦过叶徽冰凉汗湿的脸颊，留下一点灰烬和血腥的痕迹。
　　这场火，烧掉了北狄的邪物，烧出了姚依依的爪牙，更将霍临川精心维持的平衡假象，烧了个干干净净！帝王想要隔岸观火？现在，火已经烧到他的脚边了！
　　养心殿的方向，隐隐传来一声悠长而压抑的钟鸣，如同帝王的怒意，在深宫上空沉沉扩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