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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朔方铁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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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子凌从城郊驿站折返时,天边刚撕开一道浅白的口子。晨露打湿了马鬃,顺着鬃毛滴落在青石板路上,晕开一小片深色水渍。他袖口蹭的血渍早已干涸,结成硬邦邦的痂,却没先回房清理,缰绳一勒,径直往静室的方向去。
刚到院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轻微的响动——是瓷碗被碰倒的声音。莫子凌的心猛地一紧,几乎是跑着冲进去,却见叶徽半靠在榻上,手里还攥着个空了的药碗,显然是想自己倒药,没拿稳摔了。
“怎么自己动?”莫子凌快步走过去,先扶着叶徽的肩让他靠得更稳,再弯腰捡起地上的碎瓷片,指尖不小心被划了道小口,渗出血珠也没在意,“伤口还没好,别逞强。”
叶徽的目光落在他流血的指尖上,眉头立刻皱起:“先处理你的手。”他想伸手去够床头的药瓶,却被莫子凌按住了手腕。
“没事,小伤。”莫子凌把碎瓷片拢到一边,转身去桌边重新倒了碗药,吹凉了才递到叶徽嘴边,“先喝药,凉了就苦了。”
叶徽没再坚持,就着他的手喝了药,眉头皱得更紧——药汁的苦味还在舌尖打转,却没忽略莫子凌眼底的红血丝。他伸手碰了碰对方的脸颊,还是滚烫的:“又毒发了?驿站那边是不是出了岔子?”
“没岔子。”莫子凌放下药碗,坐在榻边,把驿站的事捡着轻的说了——只提截到了霍临川和阿勒坦交易的密信,里面写着要在朔方私囤粮草,却没说自己毒发时差点失控,差点被私兵偷袭,“我已经让人去查那几家粮铺,估计这会儿该有消息了。”
叶徽盯着他的眼睛,没再追问,只是慢慢从枕边摸出那个装玉佩的锦囊,递了过去:“这个你收着,贴身放。”他顿了顿,眼神里带着点不确定,“昨晚又梦到那个玄袍人了,他手里也攥着个袋子,和这个很像,好像还说……‘玉佩合璧,朱砂现’。”
莫子凌的心猛地一跳——“朱砂”二字,正好应了赫连铮提的“龙血朱砂”。他接过锦囊,塞进内袋贴心口的位置,指尖能摸到玉佩温润的触感:“放心,丢不了。等清完霍临川的爪牙,咱们就查玉佩的事,说不定真能找到解药线索。”
他刚想再陪叶徽坐会儿,院外就传来阿娜尔的脚步声,节奏急促,显然是有急事。莫子凌帮叶徽掖好被角,轻声说:“我去去就回,你再睡会儿。”
叶徽点了点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才慢慢闭上眼睛——他知道莫子凌在瞒他,可他现在连起身都难,只能在心里盼着对方平安。
莫子凌刚走出静室,就见阿娜尔手里攥着张纸条,脸色凝重:“主子,查粮铺的人回话了——霍临川在朔方西南角藏了三个粮铺,不仅囤着私粮,还窝藏了不少私兵,甚至在粮囤底下挖了密道,好像在往里面运兵器。”
“兵器?”莫子凌接过纸条,上面密密麻麻写着粮铺的位置和私兵的数量,“他想在朔方搞事?”
“恐怕是想和阿勒坦里应外合。”阿娜尔补充道,“另外两个粮铺也搜出了密函,全是暗语,提了‘三日后截杀北狄商队’,还说要‘借商队的货,引圣物现世’。”
莫子凌的指尖捏得纸条发皱——“圣物”十有八九就是龙血朱砂,霍临川是想借着截杀商队,把北狄藏着的线索抢过来。他抬头看向西南方向,眼神冷得像冰:“你带二十个人,去盯着那三个粮铺的密道,别让里面的兵器流出去;我去趟大牢,审审抓来的私兵,看看能不能问出密函暗语的解法。”
“主子,你刚毒发,不如我去审,你回房歇会儿?”阿娜尔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有些担心。
“不用。”莫子凌摆了摆手,“这些私兵是霍临川的死忠,只有我去,他们才会怕。”
他没再多说,转身往大牢走。刚到牢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惨叫声——是之前抓来的粮铺头目,正在被刑讯。莫子凌走进牢房,看着被绑在柱子上的头目,身上已经血肉模糊,却还是嘴硬:“我不知道什么暗语,你们杀了我也没用!”
莫子凌没说话,只是蹲下身,伸手捏住对方的下巴,眼底的赤金色纹路缓缓浮现:“霍临川给你的好处,够不够换你的命?密道里的兵器要运去哪里?暗语怎么解?”
头目被他眼底的纹路吓得浑身发抖,却还是咬着牙不说话。莫子凌的手指慢慢收紧,语气里带着刺骨的寒意:“我知道你有个儿子在京郊的私塾读书,你要是不说,我不介意让人‘请’他来朔方做客。”
这句话戳中了头目的软肋。他的身体猛地一颤,脸色瞬间惨白,挣扎着想要开口,却还是犹豫。莫子凌没再逼他,只是站起身,转身往外走:“给你一炷香的时间,想清楚了,就喊人。”
刚走到牢门口,就听见身后传来头目的声音,带着哭腔:“我说!我说!密道里的兵器是要运去北狄边境,交给阿勒坦的人!暗语……暗语要对照北狄的星图才能解,我这里有霍临川给的星图碎片!”
莫子凌转身回去,从头目怀里搜出一张残破的星图,上面画着密密麻麻的符号。他把星图递给身后的侍卫:“送去给账房先生,让他和密函对着解。”
处理完大牢的事,天已经大亮。莫子凌往静室走,路过厨房时,想起叶徽还没吃早饭,便进去亲自盛了碗小米粥,又拿了个刚蒸好的馒头,用食盒装好。
回到静室时,叶徽已经睡着了,呼吸轻浅,眉头却微微蹙着,像是在做什么不好的梦。莫子凌把食盒放在桌上,坐在榻边,伸手轻轻抚平他的眉头,指尖的温度让叶徽的眉头慢慢舒展开。
他就这么坐着,看着叶徽的睡颜,心里忽然生出一种久违的安稳——只要叶徽还在,不管霍临川和阿勒坦的阴谋有多狠,他都能扛过去。
京郊行宫的杂役房里,阳光透过窗纸的破洞,洒在地面的青砖上,映出细碎的光斑。姚依依坐在小板凳上,手里缝着件旧棉衣——是顾小光的,袖口破了个大洞,之前一直没来得及补。
门被轻轻推开,顾小光端着两碗粥走进来,身上还带着灶房的热气。他把粥碗放在桌上,小声说:“刚从灶房拿的,还热着,你快喝。”
姚依依抬头,看见他的胳膊上贴着块破布,里面渗出血渍,眉头立刻皱起来:“怎么弄的?”
“没……没什么。”顾小光下意识地把胳膊往身后藏,却还是被姚依依拽住了手腕。她拆开破布,看见一道长长的划痕,还在渗血,显然是刚被东西划的。
“还说没什么?”姚依依的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生气,转身从床头摸出药瓶,倒出一点药膏,轻轻涂在顾小光的伤口上,“是不是又替我揽活了?”
顾小光的脸瞬间红了,小声点头:“管事说你缝衣服太慢,要罚你去扫马厩,我……我就说衣服是我让你帮我缝的,管事生气,就用马鞭子抽了我一下,没事的,不疼。”
姚依依涂药膏的手顿了顿,心里忽然有些发堵。她认识顾小光快半年了,从一开始的利用,到后来的习惯,再到现在的在意——她早就忘了,自己还能对一个人这么上心。
“下次别替我揽活了。”她的声音软了些,把药膏盖好,递还给顾小光,“管事就是欺软怕硬,你越让着他,他越欺负你。下次他再找你麻烦,你就说你是贵妃娘娘身边的人,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动你。”
“可……可我不是贵妃娘娘身边的人啊。”顾小光有些犹豫,他向来胆小,哪敢说这种谎话。
“怎么不是?”姚依依端起桌上的粥,递给他一碗,“前几天你不是帮贵妃娘娘捡了掉在地上的玉簪吗?就凭这个,你说你是娘娘身边的人,没人敢不信。”
顾小光看着手里的粥碗,又看了看姚依依,心里忽然暖暖的。他之前总觉得自己没用,连保护自己都难,可姚依依却愿意教他怎么应对管事,愿意为他担心。
“依依,谢谢你。”他小声说,低头喝了口粥,觉得今天的粥比往常甜了许多。
姚依依没说话,只是端起自己的粥碗,慢慢喝着。阳光落在她的脸上,映出柔和的轮廓,不再像之前那样带着冰冷的防备。
两人就这么安静地喝着粥,杂役房里没有别的声音,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顾小光偷偷看了姚依依一眼,见她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念头——要是能一直这样,也挺好的。
姚依依像是察觉到他的目光,抬头看了他一眼,顾小光赶紧低下头,耳朵尖红得发烫。她看着他慌乱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这小内侍,倒是比宫里的那些人,干净多了。
朔方府的书房里,阿娜尔拿着破译好的密函,走进来递给莫子凌:“主子,账房先生对照星图,解出暗语了——三日后,霍临川会在北狄边境的黑风岭截杀商队,那商队里藏着阿勒坦要的‘圣物’线索。”
莫子凌接过密函,扫了一眼,眼神冷得像冰:“阿勒坦是想借霍临川的手,把线索抢过来,再独吞龙血朱砂。”他抬头看向窗外,“你再调三十个人,和我一起去黑风岭,咱们先一步截住商队,把线索抢过来。”
“主子,你刚毒发,不如我去,你留在府里守着叶公子?”阿娜尔有些担心。
“不行。”莫子凌摇了摇头,“这线索关系到龙血朱砂,只有我去,才能放心。叶徽那边,你派两个可靠的人守着,别出意外。”
阿娜尔没再反驳,点了点头:“好,我这就去安排。”
看着阿娜尔离开的背影,莫子凌走到窗边,看着静室的方向。他知道,这趟黑风岭之行必定凶险,可只要能找到龙血朱砂的线索,能救叶徽,再凶险,他也得去。
窗外的阳光越来越烈,照在朔方城的城墙上,映出金色的光芒。而京郊行宫的杂役房里,阳光也依旧温暖,姚依依正在教顾小光怎么缝衣服,顾小光学得认真,偶尔出错,惹得姚依依笑出声。
两处截然不同的景象,却都在各自的困境里,悄悄藏着希望——一边是为了解药奔波的坚持,一边是在困境里滋生的暖意,都在等着属于自己的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