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配重生后依旧恶毒》演缘

36、朔方烟火2

　　朔方城的日头渐渐西沉，将青石板街道染上一层暖金色。街市的热闹却并未停歇，反而随着晚归的行人、点起的灯笼，更添了几分喧嚣。馄饨摊的老板甩着长勺，吆喝声抑扬顿挫；说书先生唾沫横飞，惊堂木拍得啪啪响，引来一圈叫好；几个半大孩子围着卖糖人的老汉，眼巴巴地看着金黄的糖稀在灵巧的手下变幻出飞禽走兽的模样。空气里混杂着食物香气、汗味、牲口味，还有劣质脂粉和尘土的气息，这便是活生生的朔方烟火。
　　济世堂的老掌柜将包好的药材仔细捆扎好，递到阿娜尔手中，浑浊的老眼瞥了一眼门外，压低声音：“姑娘，药齐了。只是……这方子里的‘冰蟾涎’药性极寒，拔毒虽猛，却也伤身。若无深厚内功底子护住心脉，贸然使用，怕是……雪上加霜啊。”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已明。这药，对莫子凌那副重伤濒死的身子骨，未必是良药，甚至可能是催命符。
　　阿娜尔心中一沉，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是将银子推过去：“多谢掌柜提醒。”她拿起药包，沉甸甸的，仿佛也压在了心上。霍临川派来的军医不可信，但这城中能弄到的药，似乎也并非万全之策。莫子凌体内的毒，比她想象的更棘手。
　　刚走出药铺没多远，街对面传来一阵喧哗。只见白日里那家“清源茶社”门口，几个穿着铁拳门短打的汉子正围着一个卖唱的瞎眼老汉和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小姑娘抱着把破旧的琵琶，吓得瑟瑟发抖，老汉则护在她身前，摸索着哀求：“几位爷，行行好，老汉就靠这点糊口钱……”
　　“糊口钱？”一个敞着怀、胸口纹着青狼的汉子一脚踢翻了地上装着几枚铜钱的破碗，铜钱滚得到处都是，“在老子地盘上卖唱，问过铁拳门了吗？保护费呢！”
　　“大爷，老汉今日还没开张……”老汉话音未落，脸上就挨了重重一巴掌，打得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爷爷！”小姑娘哭喊起来，想去扶老汉，却被另一个汉子一把揪住了辫子，“小丫头片子哭丧呢？没钱是吧？跟爷走，唱给爷们儿听去！”说着就要把人拖走。
　　围观的人更多了，却无人敢上前。铁拳门在这一带积威甚重。
　　就在此时，一道灰影如同轻烟般掠过人群！正是白天见过的那名灰衣女子！她二话不说，手中乌鞭如同灵蛇出洞，啪地一声脆响，精准地抽在那揪住小姑娘辫子的手腕上！
　　“啊！”那汉子吃痛，触电般松手。
　　“又是你！”为首的青狼纹身汉子认出了她，又惊又怒，“臭娘们！白天的事儿还没找你算账，晚上又来多管闲事！真当我铁拳门好欺负？”他怒喝一声，碗口大的拳头带着风声，直捣灰衣女子面门！他身后的几个汉子也嗷嗷叫着扑了上来，拳脚齐出，竟有几分合击的架势，显然得了教训，不敢再轻视。
　　灰衣女子眼神冰冷，身形灵动如穿花蝴蝶，在拳脚缝隙间闪转腾挪。乌鞭在她手中化作一道道黑色的闪电，时而如灵蛇缠腕，卸力打力；时而如钢鞭抽打，凌厉破空！啪啪啪的鞭响不绝于耳，伴随着铁拳门汉子的痛呼和叫骂。她招式并不华丽，却极其刁钻实用，每一鞭都打在关节、穴位等最痛最麻之处，狠辣异常。几个照面下来，又有两个汉子抱着手腕或小腿滚倒在地。
　　那青狼纹身汉子拳风刚猛，显然有些硬功夫底子，硬挨了两鞭，忍着痛，一记势大力沉的“黑虎掏心”直取女子中宫！灰衣女子冷哼一声，竟不闪避，左手闪电般探出，五指如钩，精准地扣向对方手腕脉门！这一下要是抓实了，足以废掉对方一条胳膊！
　　眼看两人就要硬碰硬——
　　“住手！”
　　一声低沉的断喝如同炸雷般响起！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场中的打斗和喧哗。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茶社隔壁那间白日里关着门的“顺风镖局”大门不知何时打开了。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中年汉子站在门口台阶上。他穿着半旧的靛蓝色劲装，袖子挽到肘部，露出虬结有力的古铜色手臂，腰间系着宽厚的牛皮板带。国字脸，浓眉如墨，眼神沉稳锐利，下颌留着短硬的胡茬，整个人如同一块饱经风霜的磐石，散发着沉凝如山岳的气势。他身后还站着几个同样精悍的趟子手，眼神不善地盯着铁拳门的人。
　　那青狼纹身汉子见到此人，脸色顿时一变，硬生生收住了拳势，脸上的凶悍也收敛了几分，带着几分忌惮和强挤出来的恭敬：“雷…雷总镖头？您老怎么出来了？”
　　被称作雷总镖头的汉子目光扫过场中，在灰衣女子身上略一停顿，最后落在铁拳门众人身上，声音低沉：“王老三，在我镖局门口闹事？还嫌朔方城不够乱？”
　　王老三（青狼纹身汉子）梗着脖子：“雷总镖头，不是兄弟闹事！是这娘们三番两次坏我们铁拳门规矩！还有这老瞎子，在我们地盘上讨生活，连个孝敬都没有……”
　　“规矩？”雷总镖头浓眉一挑，打断他的话，“你铁拳门的规矩，就是欺压老弱妇孺，强收保护费？这朔方城的规矩，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来定了？”
　　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带着一股久经江湖的威势。王老三被噎得说不出话，脸涨得通红。
　　雷总镖头目光转向那吓得瑟瑟发抖的瞎眼老汉和哭泣的小姑娘，语气缓和了些：“老人家，带着孩子去别处吧。这碗茶，算我雷某请了。”他朝身边一个趟子手使了个眼色，那趟子手立刻上前，塞了几枚铜钱到老汉手中，又帮他捡起地上的破碗。
　　老汉千恩万谢，拉着孙女赶紧走了。
　　雷总镖头这才看向灰衣女子，抱了抱拳：“这位姑娘，路见不平，好身手。在下‘顺风镖局’雷震，请教姑娘高姓大名？”
　　灰衣女子神色依旧冷淡，收回乌鞭，随意地缠在腰间，也抱拳还了一礼：“萍水相逢，不足挂齿。多谢雷总镖头解围。” 她显然不欲透露姓名，目光扫过脸色铁青的王老三等人，又看了一眼站在人群边缘、拿着药包的阿娜尔，眼神微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微微颔首，转身便走，身影很快消失在渐浓的暮色中。
　　王老三等人见靠山（雷震）明显不站在自己这边，又忌惮那灰衣女子的鞭子，只得恨恨地瞪了雷震一眼，撂下几句“走着瞧”的狠话，扶起地上呻吟的同伴，灰溜溜地走了。
　　人群见热闹散了，也渐渐散去。
　　雷震站在台阶上，目光并未立刻收回，而是投向灰衣女子消失的方向，浓眉微锁，似乎在思索着什么。随即，他锐利的目光转向一直安静旁观的阿娜尔，在她腰间的蝎尾弩和身后气质迥异的黑狼卫身上停留片刻，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不易察觉的凝重。他朝阿娜尔这边也微微颔首致意，便转身带着趟子手们回了镖局，厚重的大门再次缓缓关上。
　　阿娜尔看着那紧闭的镖局大门，又看了看灰衣女子消失的街角，最后掂了掂手中这包沉甸甸、药性难料的药材。这朔方城的水，比她想象的更深。铁拳门横行霸道，却对镖局总镖头颇为忌惮；灰衣女子身手不凡，行踪神秘；这雷总镖头，气势沉雄，目光如炬，显然不是寻常镖师。
　　而霍临川的府邸，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将叶徽和莫子凌牢牢吸住。手里的药，成了烫手的山芋。用，风险难测；不用，莫子凌恐怕撑不了几日。
　　她深吸一口气，朔方城混杂的烟火气涌入鼻腔。这平静市井下的暗流与杀机，如同夜色般悄然笼罩。她握紧了药包，带着黑狼卫，身影也融入了渐次亮起的万家灯火之中，朝着那座如同匍匐巨兽般的节度使府邸走去。府内，还有两个生死未卜的人，在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