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紧命运的手》寇郑巍

9、情书大王

　　高中二年级下学期，马锦超意识到不能再混日子了，否则连个211高校都考不上。他努力回归到正常的学习状态，按时上早晚自习，不再逃课。可是，灵魂就像是被诅咒了一样。马锦超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那些快乐或是悲伤的往事，思维却总是在课堂上陷入呆滞，注意力完全跟不上老师授课的进度。坦诚地讲，高中的课程并不难，通过自学完全可以领会要旨。马锦超索性不再听课了，制定了自学计划。课堂上老师讲老师的，马锦超按照计划自学。事实证明，自学可以学懂，但是无法学精。两次考试下来，马锦超在全班倒数第十名左右徘徊。学习上长时间浅尝辄止，好比是盖房子没打牢地基，不可能落成高楼大厦。期末考试，马锦超虽不是班里的倒数第一，但在全年级排在了一百四十多名。县长儿子依然是班里的倒数第一名，在全年级排在三百多名。进入高三，县长儿子还是雷打不动地留在尖子班，马锦超去了普通班。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使是尖子班淘汰的学生，学习成绩在普通班也能名列前茅。马锦超到了普通班后，是班里的第五名。让马锦超感到意外的是，进入高三后，全年级学生数量几乎增加了一倍。升入高三的应届生有一千三百多人，还有一千两百多人的复读生。整个高三，有二十八个班级，两千五百多名学生。两次模拟考试下来，马锦超在班里稳居第五名，但是在全年级只能排在三四百名。这成绩，别说是考名校了，连二本院校都考不上，充其量只能上个民办三本院校。马锦超觉得，明年他肯定是众多复读生中的一员了。
　　百十号学生挤在一个教室里，前后桌之间的距离，不超过四十公分。每个同学的课桌上，都堆满了书籍和试卷。个子矮的同学，坐着时甚至会被叠起的书摞挡住视线。缺水的学校，连学生起码的生活用水都满足不了。别说洗澡了，稍一不慎，连刷牙洗脸都没有水。瘦弱的同学们，谁也不在意自己凌乱的头发，谁也不在意是否洗干净了脸，只顾埋头学习。人口大省，高考大省，考生升学就像爬天梯，天梯的尽头才是理想的大学。马锦超恨不得早日逃离这压抑的环境，怎奈鸟儿被束缚了翅膀，骏马被蒙上了眼睛，无形的藩篱是那么牢不可破。
　　马锦超的同桌，名叫孙星泽，是一个身材高大但并不强壮的小伙子。星泽的理想，是像他父亲一样，当一名优秀的医生。进入高三后，和复读生两轮比拼下来，星泽也是倍受打击。他觉得不经复读，肯定考不上最普通的医学院。星泽选择暂时与自己和解，把希望寄托于来年复读。两个同龄的小伙子，坐在一张课桌上，相同的处境，还做着一样的大学梦，两人自然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他们一起学习，一起畅谈理想，还经常谈论着班里班外漂亮的女生。枯燥的高三，似乎因此多了几分乐趣。
　　寒冷的冬天如约而至，在孤独的高三，友情显得弥足珍贵，爱情更是奢侈品。哪怕是最踏实，最刻苦学习的男生女生，心里也都有自己的红玫瑰，有自己的白月光。班里最好看的女生，非吴婕莫属。星泽时而偷瞄一眼前排的吴婕，艳羡之情早被马锦超一览无遗。
　　“你真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货！光偷看人家，连表白的勇气都没有，小心被别人捷足先登了。”，深知星泽内心所想的马锦超，这样怂恿他。
　　“你敢追班里最漂亮的吴婕吗？”，星泽脸上堆着笑，低声问马锦超。
　　“我是有贼胆没贼心，跟你不一样。”，马锦超坏笑着回答。
　　“那咱俩加起来，不就有贼心又有贼胆了吗？”，星泽一边说，一边朝马锦超使眼色。
　　“咱俩怎么才能加起来呢？”，马锦超满脸疑惑。
　　那天晚上是平安夜，星泽从书桌内拿出一个塑料袋，放到腿上，轻轻解开。只见塑料袋里有三个红富士苹果，一看就是精挑细选的高级果。他拿出一个苹果，递给马锦超，并轻声道：“听初中同学说，你是写情书的高手。我的文笔一般，今天买了苹果，你帮我给吴婕写一封情书，署我的名字，趁平安夜向她表白。这不就是咱俩加起来了吗？”
　　马锦超如梦方醒，回了一个字：“好！”
　　他用一节晚自习的时间，写好了情书，并署名孙星泽。星泽接过情书，认认真真地读了三遍，随后向马锦超伸出了大拇指。接着，星泽小心翼翼地将情书折叠成心型。趁吴婕课间去上厕所，星泽麻利地将情书放在吴婕的课桌上。上面放一个苹果，再用一张演算纸盖住。两人对视一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等待着吴婕回来。
　　吴婕回到座位上，拿起演算纸，看到桌上的苹果和心型折纸，脸上露出了些许笑容。星泽和马锦超偷偷观察着她的反应，只见吴婕将苹果放进课桌，拆开心形折纸，将那含情脉脉的文字读了又读，然后陷入沉默。马锦超看着星泽坏笑，星泽则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身体坐的笔直，翻开英语课本做读书状。第二天的晚自习，吴婕给星泽回信了。信纸折的四四方方，外加一块巧克力，也是趁没人的时候放在了星泽的书桌上。两人回来后，星泽迫不及待地打开信笺，马锦超也凑上去，一睹吴婕的回复。
　　孙星泽同学：
　　收到你的来信，我深感惊讶，并对你的勇气表示钦佩！高三正是关键时期，我们都在为理想的大学而奋斗，身边废寝忘食的同学比比皆是。在这样的特殊时期，你能向我一诉衷肠，我深信每一个字眼都是你真实情感的流露。你的率性和真诚，让我如沐春风，倍感欣慰！
　　我和你一样，对未来怀有无限憧憬。风华雪月的日子，实在不是高三学生应该奢望的。不久的将来，我希望自己能考入一所不错的大学。在大学校园里，找到与自己两情相悦的人，牵手度过四年的美好时光。当前，爱情对我来说是负担，甚至是裹着蜂蜜的毒药。我没有精力，更没有勇气，去经营与考大学无关的事情。你也有着光明的前途，请不要急于一时。未来给你准备了丰厚的馈赠，正等着你进入那片新天地。古人云：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请相信，你的恋人将在大学校园里等待着与你相遇。没有负担，没有恐惧，不用偷偷摸摸，彼此轻松愉快地牵手，那才是爱情。
　　你的赞美之词，让我受宠若惊。我是再普通不过的少女，闭月羞花之容，恬静淑雅之德，用之于我，实属过誉。惊叹于你的文采斐然之余，我还想给你最诚挚的祝福。胜利的果实，离不开汗水的浇灌。未来的白衣天使，请不要留恋前进道路上的花花草草。
　　祝学业有成！
　　吴婕
　　2006年12月26日
　　读完吴婕的回信，星泽一言不发，怅然若失地注视着黑板。马锦超捋了捋前额的头发，凑到星泽的耳边，悄悄地说出了八个字：“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正故作深沉的星泽，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接下来的一个礼拜内，马锦超执笔，替星泽又给吴婕写了两封情书。吴婕收到情书后，看完立即撕得粉碎，再也没有回复。孙星泽和马锦超，这下算是撞在了南墙上。
　　或许是骨子里有股不服输的劲头，没有俘获吴婕的芳心，星泽和马锦超总觉得不甘心。他们瞄上了隔壁班的班花，还是贼心加贼胆的组合——马锦超执笔写情书，孙星泽去追求。这一次，仍然是毫无结果。两人合计了一下，认为顺利追求到漂亮女生，本就是小概率事件。所以应将目标范围扩大，广撒网才可能有渔获。于是，两人将整个高三班级的班花都打量了一遍，并问清了姓名。马锦超用两个礼拜的晚自习时间，一连写了二十七封情书，全部署上孙星泽的名字。他们找了几个贪玩的男生做信使，就像武侠小说里的武林盟主广发英雄帖一样，将这二十七封情书送给了二十七个漂亮女生。那些女生收到情书后，有不理睬的，有回复拒绝的，也有到班上一探究竟的。其中有个文科班的女生，名叫叶琼，收到情书后约星泽见了面。没多久，星泽和叶琼还真发展成了恋人关系。这一轮情书大轰炸过后，也不知是谁，将马锦超替星泽写情书的事给说了出去。一时间，整个年级都知道了，好些同学开始叫马锦超情书大王。叶琼再三追问马锦超，星泽给她的情书是不是马锦超写的。马锦超一再否认，叶琼还是半信半疑。
　　寒假前最后一次模拟考试，马锦超在班里排名还是第五，在全年级仍是三四百名。看样子想考上名校，必须要复读了。眼看星泽抱得美人归，马锦超心里痒痒的。他也想在煎熬的高三收获爱情，于是将目标锁定在了高一、高二的学妹身上。高三下学期开学伊始，马锦超准备了二十几封情书。这次是署上自己的名字，全部送到了高一、高二学妹的手中。结果，他没有星泽那么幸运。不仅没有成功，还招来了学妹男友的威胁，双方差点因此打起来。女友没有追求到，马锦超情书大王的名号，却响遍了全校。
　　高考前两三个月，马锦超开始做最后的冲刺，他终于能静下心来专心学习了。2007年6月7日、8日，高考如期进行。那两天学校安静得出奇，马锦超失眠了两个夜晚，却丝毫不觉得累。走出考场，他如释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