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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旧事 ...

  •   言修拉来一把藤椅,靠坐在椅子上,清清嗓音,思绪回到了过往。

      “话说那时,我比你现在还要小上十来岁,会一点治病救人的医术。师父,也就是掌门,听闻河西的一个村庄有妖魔作祟,正好门内无事,决定领我下山降妖除魔。我那时资历尚浅,对气息并不是很敏感,但走到村口时,一阵阴风吹透我的衣裳,全身汗毛直立……”

      正值农忙时节,田地上没有一个人影,一人多高的庄稼耷拉下来,老鼠从垂在土地上的杆茎爬上去,毫无忌惮的啃咬起果实。

      附近的屋子门窗紧闭,看门的黄狗蜷缩在窝里,村子里寂静无声,直到一阵刺骨的怪叫声,不知从哪里刮来。

      “师父。”

      言修慌张的拉住身边人的衣角,像只惊恐的羊羔,他害怕刚才的风。

      云掌门矗立在他身侧,像面不透风的墙道:“修儿别怕,身为我的弟子,怎可被这种小伎俩唬到。”

      言修听他这么说,连忙松开衣角。

      “此风为怨气凝结而成,这村里必定发生了怨事。你跟紧我,你第一次下山磨炼,要学的有很多,结束之后,写一篇心得交给我看。”

      “是,师父。”言修惊呼还要写心得,不敢违抗师父的命令,恭敬的应了。

      亦步亦趋跟着于掌门进入村内,那种阴冷的感觉更加剧烈,明明是白天,却觉得天空包裹一层黑压压的灰尘。不时传来杜鹃叫声,冷不丁吓人一跳。

      少年腿下打颤,别过脸瞥了一眼师父,云掌门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恐慌,神情专注在别处。他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

      “我当时可不是胆小啊,只不过读过一些民间的志怪故事,其中内容和眼前景象重合,正常人难免会怕嘛。”言修强行给自己挽尊,喝口茶水压压惊,接着说。

      “再加上那村子荒凉一片,到处都是无人打理的荒草,半人高的草里说不定会藏着些什么可怕的东西扑出来。好巧不巧,掌门叫我去一面水井看看,那井远离屋子,似乎是故意设计……”

      小心翼翼凑近井口,长满青苔的井体,激起心底无尽的恐惧。回头再看一眼师父,希望他能够收回成命,可云掌门只是向他摆手,催促他赶紧看。

      没有办法,小言修只好抱住井沿,抖抖擞擞把头探向黑洞洞的井口,祈祷凝真君保佑。

      微凉的井风吹过他的面庞,稚嫩的面孔浮现在水面上,随着水波泛起涟漪。这口井水质混浊,黑压压的看不清井底,好在什么也没有发生,言修总算是松了口气。

      他欢快地回头,向掌门报告:“师父!井里什么都没有。”

      云掌门微微皱眉,不可置信地问道:“你真的什么都没看到?”

      言修疑惑,以为自己看漏,又仔细看了一回,还是什么都看不见,信誓旦旦说:“真的什么都没有。”

      云掌门若有所思,点头道:“回来吧。”

      再回到师父身边,言修如释重负,心中仍有疑问,不解师父为什么那么问。

      忽然听到草中声响,言修刚刚松懈的神经立刻紧绷,立刻指向发出声音的那处,向掌门喊道:“师父!这里,这里有妖物!”

      云掌门放慢脚步,隐藏自己发出的声响,撩开碍眼的荒草,只见一个衣着简陋的汉子躲在地上。

      汉子看到掌门威严的表情,也是吓了一跳,大叫一声,随后看到救星一般,牢牢握住他的手,上气不接下气喊叫:“道长,你们可算来了!这个村庄有鬼,不少人都疯了!”

      不在乎他满是泥土的手,一把将他拉起:“你慢慢说,究竟发生了什么?”

      汉子喘口气后道:“一周之前,村里南头的阿叔莫名其妙地摔打自家东西,疯疯癫癫说有鬼。起初大家都以为是他疯了,没有当回事。之后越来越多的人都说见到了鬼,这几个人也陆陆续续精神变得不正常。”

      “我本来也是不信的,那天我干完活回家歇息,吃过饭就就躺床上小憩,总感觉身边有人看我。我心里难受,就睁眼看了一眼,我后悔当时不睁眼多好,那一眼险些把我也逼疯。”

      “你看到了什么?”掌门问。

      “鬼!一个穿白衣的小女孩,脸色苍白,嘴角流水,她咯咯咯的笑,那声音瘆死人了。在那之后,我总是梦见她,只要一躺床上就会看到她,再然后,家里不时也会出现,我简直要崩溃了。跑出家里在这等死。”

      听完他的讲述,云掌门心里有个大致的估量:“你家可在附近?”

      言修放下茶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杯壁,仿佛还能感受到当年那村庄渗入骨髓的寒意。

      “我本以为这汉子本是个好人,同情他被鬼祟折磨的遭遇,可后来我便知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我陪他走回家中……”

      搀扶住他以免摔倒,打开那扇吱呀作响、满是灰尘的房门,一股混合着霉味、草药味和难以言喻的绝望气息扑面而来。屋子里面还有一个裹着破旧头巾的女人,身材瘦小,脸色焦黄。

      她一看见汉子回来,眼里怒不可遏地露出凶光,叫喊着扑上来要打汉子。这女人力量不来就不敌男子,更何况身体不好,被男人一把推倒在地。

      “你还敢回来!你这个畜生!刽子手!”她尖叫着,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猛地从地上弹起扑向汉子,干枯的手指像鹰爪一样抓向他的脸,“还我的囡囡!还我的五个孩子!她们才刚来人世啊!连一口奶都没喝足……”!”

      “你还敢骂我?你个肚子不争气的,村里人都笑话我,你懂吗。家里没两个钱全拿去喂那个不值钱的货,没有我家里早就揭不开锅。”

      汉子怒火中烧,抬腿就要踹地上的女人,嘴里骂骂咧咧说她不懂好赖。

      “住手!”一声冷喝,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云掌门的剑鞘抵在汉子的脖颈动脉处,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瞬间僵住,污言秽语卡在喉咙里。言修早已从剑下钻过,一个箭步冲到女人身边,小心翼翼地扶起她,手指搭上她枯瘦如柴的手腕。

      脉象凌乱,沉而无力,身体大为受损。

      言修心中猜测闪过,有些不信,狐疑问道:“夫人冒犯了,请问您总共生过几个孩子?”

      “五个,我的五个囡囡。”

      女人眼泪婆娑,嗓子都哭哑了:“都是刚落地,就被他,被他……”她泣不成声,枯槁的手指颤抖着指向汉子,“接生婆把孩子抱给他看,他看到是女孩,就,就亲手扔进了村口那口老井里!一个又一个,我的孩子啊!”

      汉子一看事情被戳穿,又惊又怒:“小道长,你问这个做什么?你究竟是来救人的,还是来多管闲事的。”

      “怎么叫多管闲事?”言修大为震惊,怒而指着他道:“你怎么可以这么做,那五个都是你的孩子,都是五条活生生的性命,你怎能忍心杀了她们?”

      汉子牛眼怒瞪,理直气壮说:“村里从古至今都这么干,隔壁老王,村南阿叔,还有别人哪个没干过,我有什么错。”

      “没有男孩,我家怎么延续香火!没有儿子,谁来传宗接代?谁来扛锄头?谁家能抬得起头?!”

      他又朝女人骂道:“整天就知道哭,生不出男孩,要怪就怪你自己吧。”

      言修怒不可遏,不想帮助亲手杀了自己孩子的禽兽,对掌门说道:“这村里不知杀了多少孩子,井中怨气横生,才产生怨鬼,让人无端发疯。真是好一个因果报应,通通是他们自作自受,应该让他们自生自灭。”

      云掌门收回剑鞘道:“修儿,不可置气。天道循环,自有其律。善恶之报,如影随形,非是人力可强加或豁免。”

      “师父?难道就这样放过他吗?”言修还是不甘心。

      “放过?我从来没说过要放过谁,只是这报应早就开始了。”

      言修下意识地抬手去端茶杯,指尖触到的却是冰冷的杯壁。“我们离开他家,准备前往那口井时,听见那汉子的惨叫声,我才明白掌门说的报应是什么意思,但没有人停住脚步。”

      浮笙一直静静聆听,许久没有开口。

      “我就是那时被掌门收为徒弟吗?”他打断问。

      言修悠哉悠哉道:“我就快讲到那里了。话说掌门准备给那些孩子的怨魂超度之时,那小女鬼突然现身。”

      言修注视超度法阵出现,没察觉身边何时多出来个白色的身影,正是怨魂所化的鬼魂。

      湿哒哒的头发不停滴水,脸色苍白,身体浮肿,很符合溺亡的特征。

      那小女鬼朝他伸出手,示意言修跟着它,看起来毫无恶意,鬼使神差中把他领到那片野蛮生长的荒草丛中。

      掌门恐怕小女鬼对言修不利,就要甩出杀诀,原地诛杀鬼崇。

      一声孩童哭声从草中传出,言修抱着个素白的襁褓走出,脸上欣喜掩饰不住。

      再抬眼,小女鬼已经消失在超度法阵中,原来它最后现身是为了救这个被人遗弃的孩子。

      言修两手托腮,一副回忆过去的快乐模样:“你不怕生,一见到我和掌门就笑。笑容比蜜还甜,心都要化了。小脸粉嘟嘟,捏起来精粉团子一样软,好喜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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