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老的宠妃同人文】时钟的停摆》晴川haregawa

13、变数

　　后半夜，夜色渐深，星河垂得更低，将驳船温柔地包裹进蓝绒般的天空。困意上涌，安珀迷迷瞪瞪地点头，歪倒的身子却慢慢地倾向一边。茶棕色发梢扫过冬的胳膊，像只停不稳的蝶。
　　冬依旧保持着望向远方的姿势，感官却敏锐地捕捉到了身边细微的变化。安珀的呼吸轻轻拂过他裸露在短衫外的上臂皮肤，带着无花果干的清甜气息。他肩颈瞬间绷成弓弦，深色眼眸里掠过挣扎，快得像夜鸟掠水——
　　逾矩了。
　　理智在警告他，他应该把她推醒。
　　可她蹙着的眉峰太软，看着她因困倦而微微蹙起的眉头，听着她细弱均匀的呼吸声，他下意识地抬了抬左肩。当她额角贴上肩头的时候，冬觉得整条手臂都在发麻。发丝蹭过颈侧的痒，比训练时的刀锋更让他失措。星子落在她睫毛上，他微微侧着头用余光去瞄，直到指尖蜷起，想触碰她脸颊的瞬间，才恍然被这惊雷般的想法劈醒——他猛地转过头去，耳尖红得如同火簇。视线重新投向虚无的河面黑暗，深胡桃色的眼眸瞬间恢复了惯常的沉静，只是那沉静之下翻涌着一丝慌乱。
　　杀手的冰冷意志试图盖过所有情绪。冬强迫自己将刚才片刻的出神压下去，不断回想以前，那些残酷的训练，需要抹杀的目标，浓厚的黑夜、肮脏的勾当、激烈的交锋、无声流淌的鲜血……用那些残忍而沉重的记忆，来覆盖掉肩头那份柔软温暖的触感和心底的涟漪。他用血腥的记忆压那点软，却压不住肩头的温度，像块偷来的烙铁。
　　晨光染灰天幕时，安珀动了动。她醒来的瞬间，冬几乎是触电般猛地、却又极力控制着幅度，迅速抽离自己僵硬的肩膀，仿佛生怕慢一秒就会被她温度灼伤。他迅速站起身，假装在眺望刚刚亮起的天色，掩饰自己滚烫的耳根和微微紊乱的气息。背过身时，余光瞥见安珀后知后觉，红着脸手忙脚乱地裹紧披肩，站起来结巴丢下一句“我…我去看看艾薇” ，脚步声便仓惶撞进船舱。
　　晨光熹微，照亮冬肩头的亚麻布料，上面被压出一小块浅浅的褶皱痕迹。他摸着那道浅褶，雾起时，那点温度还在，像烙进了掌纹里。
　　*
　　一刻钟后，巨大的驳船艰难地绕过尼罗河第二瀑布雷鸣般的咆哮与湍急的水流，停靠在一片嶙峋荒凉的岩岸旁。举目望去，尽是寸草不生的巨岩，如同沉默的巨兽俯视渺小的来客，不见丝毫绿意与人烟。
　　艾薇看着侍女捧来的那套缀满金饰、沉重繁复的公主礼服，秀眉紧蹙：“这一身很沉啊！”她不满地摆摆手，“反正还有一段路要走，我先这样穿，等到了接应地附近再穿戴整齐不好吗？”
　　而且……这荒郊野岭的……
　　“我们一定要走陆路吗？难道没有别的路可以走吗？这种地方，这样的配置，不是很安全吧？”
　　冬这次却好像没有听到艾薇的疑问，径自示意侍女们上前为艾薇更衣，又唤来一顶装饰着金莲花纹的抬轿，脸上挂着惯常的、略带腼腆的微笑，恭敬地做出“请”的手势：“殿下，请上轿。”
　　艾薇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灰眸紧紧盯着冬。冬无奈，只得上前几步，慢吞吞地解释：“士兵要将船送回埃及，殿下放心，我们会选择比较安全的路线，而且很快，古实方面的人员就会前来接应。”
　　艾薇突然几步上前，一把攥住冬的衣领将他拉近，脸上带着邪恶的微笑：“但你不许离开我三步以外。”
　　冬的笑容凝住了。“怎么样？”艾薇松开手，轻轻推了他一下，自己也觉得有点尴尬，但还是说了下去，“你不要当我是傻子。古实是埃及的附属国，但是两国边境的摩擦从来没有停止过，在两国边界靠岸走内陆，穿得这样招摇华丽，携带这么多金银珠宝，只带这么少的士兵，古实的接应又不知在何处，这简直就是在找死嘛！就算不被牵扯到边境纠纷里，也会被盗贼之类的盯上。”
　　她在安珀的搀扶下，颇有些狼狈地气喘吁吁爬上那顶华丽的轿子，坐定后，干脆摆出一副无赖姿态，指着安珀和自己，“我不管你有什么盘算，反正我和安……我和阿米拉赖定你了！”
　　安珀刚放下支撑艾薇的手，闻言一愣，怎么还有她的事？她偷偷看了一眼冬，正好对上他的目光。
　　咳……好尴尬。看着那张脸就会想起前天枕着人家肩膀睡觉的画面。她还是低下头去吧。
　　冬定定地看着轿中强作镇定的艾薇和旁边低着头的安珀，象牙色的肌肤上泛起一层淡淡的红晕。他沉默片刻，最终恢复了那副温和腼腆的模样，微微躬身：“是。艾薇殿下、阿米拉小姐，请放心，冬绝不会抛下二位。”
　　突然，前方努力抬轿的一名侍从，毫无征兆地直挺挺向前扑倒，沉重的轿子歪向一边。艾薇惊呼一声，被惯性甩向轿门一侧，重重撞在一直紧随旁侧、反应极快伸手去扶的冬身上。冬闷哼一声，稳稳托住她，两人一同踉跄几步才站稳。
　　“啊！”安珀也因地面碎石脚下一滑，惊呼着滑跪在地。她撑起身体，目光惊恐地看向倒地的侍从——一支造型奇特的细短弩箭，正深深没入他的后颈！
　　“不是埃及的箭。”艾薇在冬的搀扶下站稳，声音压得极低。
　　“强盗！劫匪啊！殿下快逃——”另一名侍从的惊叫戛然而止，被另一支破空而来的利箭精准地钉穿了喉咙。
　　冬一手紧抓着艾薇的手臂，另一手拽起刚爬起来的安珀，躲向旁边一块巨大的向内凹陷的岩壁夹角。
　　嗖！嗖！嗖！
　　利箭如同毒蛇的信子，追着他们的脚步钉在岩石上，碎石飞溅。三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挤进了狭窄的岩隙深处，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岩壁，剧烈地喘息。
　　外面传来零星的惨叫和兵器碰撞声，显然是留下的少量埃及卫兵与袭击者交上了手，但听声音，抵抗正迅速被瓦解。
　　艾薇睁开刚才躲避箭雨时一直紧闭的双眼，脸色苍白，捂着因奔跑而隐隐作痛的胸口，眼中满是后怕：“我们……运气真好……”
　　她以为能躲进来是侥幸。
　　缩在她旁边的安珀却悄悄抬起眼皮，偷偷朝冬挤了挤眼睛，那眼神分明在说：“很会装嘛。” 她明亮的浅绿色眼眸里没有太多恐惧，反而带着一丝了然和促狭。这“劫匪”出现得太“及时”，行动也太有章法，再加上冬之前反常的坚持和刻意伪装自己不会武功的事实……
　　安珀几乎可以肯定，这又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计谋。什么“士兵送船回去”、“古实接应”，估计全是幌子。拉美西斯故意让艾薇穿着显眼、带着少量护卫在这种险地登陆，估计是为了制造“被袭”的假象，好让冬能名正言顺地带着她们脱离埃及使团的“束缚”，真正潜入古实执行什么任务。她想起冬之前提到的古实“黄金之城”和可能的线索，这些所谓的“强盗”，搞不好就是冬的同伙，或者是古实内部某些势力的“演员”？
　　冬接收到安珀那心照不宣的眼神，深胡桃色的眼底飞快掠过一丝无奈，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即又恢复成高度警戒的状态。
　　奇怪，他这副样子，反而让安珀紧张了起来：莫非这些强盗……并非和埃及提前“串通”好的人？
　　三人屏息凝神，在狭窄阴暗的岩隙中躲藏了许久。外面的杀戮声渐渐小了一些，有风吹过岩缝发出呜咽。冬谨慎地探头观察片刻，低声道：“趁他们分散搜索的间隙，我们离开这里。”
　　他们沿着岩壁阴影小心潜行。不多时，一条湍急的支流横亘眼前，河上架着一座看起来年代久远、摇摇欲坠的简陋木桥。桥面狭窄，绳索腐朽，在河水的咆哮声中微微颤抖。
　　“这桥……能过吗？”安珀看着那随时会散架的样子，心提到了嗓子眼。
　　“怕压断，一个个过。”冬迅速判断，“安珀，你先过去，动作轻快些！到对面攀住岩壁等我！”
　　安珀点点头，小心翼翼地踏上吱呀作响的木板，像只灵巧的猫，快速而轻盈地通过了木桥，安全抵达对岸，紧紧攀附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
　　“殿下，到我们了。慢一点，抓紧我。”冬转向艾薇，伸出手，眼神沉稳。艾薇点点头，将手放入他掌心。两人踏上木桥，冬每一步都踏得极稳，用自己的身体作为艾薇的支撑和屏障，缓慢地向对岸移动。
　　行至桥中央，下方激流咆哮，水雾扑面。就在这时，艾薇身体猛地一僵，脸色瞬间煞白如纸，另一只手死死捂住了胸口，呼吸变得极其急促，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软倒。
　　“殿下！”冬大惊失色，是心疾！在这种要命的关头发作！
　　艾薇已经失去了意识，身体软绵绵地向下滑落。冬当机立断，一手死死搂住她的腰将她固定在自己怀里，另一只手迅速从腰间一个隐秘的皮囊中摸出一个小巧的象牙药瓶。他咬掉瓶塞，里面是御医特制的、能快速缓解心绞痛的褐色药粉。
　　情况危急，艾薇牙关紧闭，根本无法自行服药。湍急的河水在脚下咆哮，追兵随时可能发现他们。“阿米拉！水囊！”冬朝着对岸低吼，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安珀一个激灵，立刻解下腰间系着的皮质水囊，用尽全力朝着桥中央抛过去，水囊划出一道长长的弧线，被冬稳稳接住。
　　他迅速拔掉水囊的木塞，将瓶中的褐色药粉尽数倒入水囊中，用力摇晃几下。然后，他一手紧紧搂着昏迷的艾薇，另一只手捏开她的下颌，小心翼翼地将水囊口凑近她的嘴唇。
　　“艾薇！张嘴！”冬的声音带着命令式的焦急，试图唤醒她一丝意识，但艾薇毫无反应，牙关依然紧咬。水从囊口流出，却大部分顺着她的唇角流下。
　　昏迷中，她呓语着吐出几个意味不明的字： “哥……不要……缇……茜……”
　　时间紧迫！冬心急如焚，必须立刻让殿下服下药粉！情急之下，他不得不调整姿势，几乎是半跪在摇晃的桥面上，将艾薇的上半身更紧地揽入怀中，让她的头微微后仰枕在自己的臂弯里，形成一个更利于灌药的姿势。同时，他捏开艾薇下颌的手指更加用力，试图撬开她紧闭的牙关，另一只手则更加倾斜水囊，让混合了药粉的水流能更顺利地淌入。冬不敢怠慢，小心地控制着水流，同时轻轻拍打艾薇的脸颊，焦急地呼唤：“殿下！咽下去！快咽下去！”
　　艾薇似乎被呛到，无意识地咳嗽了几声，喉咙滚动，终于将药水咽下了一些。冬见状，立刻又灌入少许。就在这时，艾薇呛咳了几声，长睫剧烈颤动几下，终于缓缓睁开眼睛，眼神涣散而茫然，语气透着病发的虚弱：“……冬？”
　　“没事了，殿下！我们快过桥！”见她苏醒，冬如释重负，立刻将水囊塞好收起，半扶半抱着她，迅速通过最后几步危险的桥面。
　　好不容易有惊无险，还没爬起来，艾薇却像突然发现了什么，拉住冬俯身观察桥头的柱子。安珀已经上岸，看着他们在那头窃窃私语，心里着急，忍不住又唤了一声：“艾薇！冬！快先过来！那些人快追上来了！”
　　那些追兵正从桥的另一侧挤过来，感到脚下的木板剧烈震动，二人似乎这才反应过来，立刻拉住绳子往上爬。脚刚踏上坚实的岩石，艾薇就强撑起虚弱的身体，看着身后追兵和那还在风中摇晃的破桥，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她猛地抽出冬小腿上藏着的短剑，砍向那连接两岸、绷得紧紧的粗大主绳，声音里透出一丝狠厉：“不能让他们追过来！”
　　然而，艾薇的剑锋刚砍断绳索，追兵们慌里慌张被迫后退的刹那，一支尾部带着长长绳索的利箭，如同长了眼睛一般，带着凄厉的破空声，从侧方一块木板上闪电般射出。那箭矢并非射向人，而是精准无比地钉在了吊桥对岸，距离艾薇她们仅几步之遥的地面之上，箭尾的绳索瞬间绷直。
　　与此同时，一个身影矫健得如同猎豹，猛地从即将被河水吞没的木板上跃出，借着绳索的力道，几个蹬踏便如履平地般飞掠过摇摇欲坠的吊桥，稳稳落下，未及众人反应过来，便一下子拽住艾薇手臂，将她半提起来：
　　“看你还打什么鬼主意，埃及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