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榜一他非要我打职业》汪锦

23、第 23 章

　　露台上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夜风吹过绿植，发出细微的沙沙声，远处城市的喧嚣模糊得像隔着一层水。

　　陈愿感觉自己的血液真的冻住了，指尖发麻，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每一下都带着窒息的闷响。

　　那个荒谬又可怕的念头在她脑子里横冲直撞——DeepDive！那个神秘消失的榜一，难道一直就是眼前这个男人？

　　陆沉衍看着她脸上血色褪尽，眼中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震惊、恐惧和被彻底看穿的羞怒。他嘴角那点玩味的弧度加深了，像是欣赏一件终于揭开幕布的艺术品。

　　“熟悉的信号频率？”他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死寂，每个字都像冰锥敲在陈愿紧绷的神经上，“陈队长似乎对这个‘客人’很敏感？”他晃了晃手里那个还在微微震动，屏幕亮起的手机，屏幕上赫然是“别浪TV”APP的推送通知，标题模糊，但足以说明来源。

　　陈愿猛地握紧了手包的带子，金属扣硌得掌心生疼。她强迫自己迎上他那双充满了洞悉和掌控欲的眼睛，声音因为极力压制而微微发哑：“陆总神通广大，连一个直播平台的匿名ID上线，都能收到同步提醒？”

　　这话带着刺，是质问，也是试探。

　　陆沉衍轻笑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露台上格外清晰，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

　　“神通广大谈不上，”他向前逼近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夜风的凉意，形成一种极具压迫感的气场。“只是碰巧，我对某些特别的‘频率’，接收器调得比较准。”他意有所指地看着她，“比如，一个在复出首播就敢当场退回星海老板百万打赏的主播。这种‘频率’，想不注意都难。”

　　轰——！

　　陈愿脑子里最后那根名为侥幸的弦彻底崩断！他承认了！虽然没有直接说出“DeepDive”这个名字，但“退回百万打赏”、“复出首播”、“星海老板”……这些关键词组合在一起，指向性明确得如同探照灯。

　　“是你……”她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那个DeepDive……一直都是你？”

　　陆沉衍没有立刻回答。他深邃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欣赏着她眼中复杂的风暴。那是被愚弄的愤怒，长期被窥视的恐惧，以及一种被剥光所有伪装的脆弱。

　　几秒后，他才缓缓开口，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早已确定的事实：“那笔打赏，是对你当众退还举动的欣赏。欣赏你的胆量和骨气。”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如刀，“至于后来的‘低谷鼓励’，只是不想看到一个有潜力的选手，被几只臭虫喷出的污水淹死。浪费资源。”

　　“欣赏，鼓励？”陈愿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被压抑的怒火和屈辱，“所以陆总从一开始就在看戏，看我像个小丑一样在直播间拼命，看我被南子玦背叛后崩溃，看我被全网黑成‘金丝雀’，然后像个高高在上的神明，偶尔丢下一点‘欣赏’和‘鼓励’，看着我在你划定的圈子里挣扎。这就是你所谓的‘深海探测器’？！”

　　她想起了露台上他关于信任的试探，此刻只觉得无比讽刺。

　　陆沉衍脸上的那点玩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冒犯的愠怒。陈愿的质问，尤其是“看戏”、“小丑”、“高高在上的神明”这些词，精准地踩中了他的雷区。

　　她依然在用最恶意的角度揣测他，将他等同于那些玩弄人心的卑劣者。

　　“看戏？”他声音低沉下去，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陈愿，你觉得我很闲？闲到每天盯着一个女主播的直播间，看她哭还是笑？”

　　他向前再逼一步，强大的气场让陈愿几乎要后退，但她死死钉在原地，倔强地瞪着他。

　　“百万打赏，是买断你‘金丝雀’标签的价码，也是给那些想拿这个做文章的人看的警告！可惜，”他冷哼一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你退了回来，虽然立住了人设，但也把自己彻底暴露在风口浪尖。”

　　“至于后来……”陆沉衍的眼神锐利如鹰隼，紧紧锁住她，“在你被苏淼淼的水军围攻，技术分析贴下面全是污言秽语的时候，在你因为资格赛压力失眠，凌晨还在训练场加练的时候，那些精准到毫秒的战术建议，那些关于地图‘缝隙’利用的提醒，在你眼里，就只是‘高高在上的施舍’？只是为了看你挣扎取乐？”

　　他每一个反问都像重锤，砸在陈愿的心上。那些匿名的、在她最黑暗时刻如同指路明灯般的留言，那些让她在绝望中抓住一丝希望的技术分析，原来都来自他。来自这个她一直警惕、防备、甚至怀疑他会“潜规则”的男人。

　　巨大的认知冲击让她脑子一片混乱。愤怒、屈辱、震惊、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交织在一起。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说？！”陈愿的声音带着失控的颤抖，眼眶因为激烈的情绪而微微发红，“用DeepDive的身份试探我，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猜来猜去很有趣吗？还是说，这本身就是你‘深海规则’里玩弄人心的一部分？看着我一步步走进你的网，很有成就感？”

　　她想起了他之前关于“狩猎伙伴”的言论，此刻只觉得无比讽刺和冰冷。

　　“玩弄？”陆沉衍的眼神彻底沉了下来，那深潭般的眼底翻涌起真正的怒意，一种被彻底误解、被亵渎了原则的暴怒。

　　“陈愿，你脑子里除了‘潜规则’和‘玩弄’，还能装点别的吗？！”

　　他猛地抬手，指向灯火辉煌的宴会厅方向，声音冷硬如铁：“我陆沉衍要什么女人，需要靠匿名ID，靠百万打赏，靠几句不痛不痒的技术留言去‘玩弄’？去‘试探’？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也太看低了我陆沉衍！”

　　这毫不留情的斥责，像一盆冰水，浇灭了陈愿失控的怒火，也让她感到了一丝狼狈。

　　是啊，以陆沉衍的身份地位，他需要这样迂回曲折吗？她之前的怀疑，在此刻显得如此狭隘和可笑。

　　露台上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呼吸声。陈愿的脸色苍白，嘴唇紧紧抿着，眼神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有些失态的男人。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之前根深蒂固的“潜规则”误解，对他这种极度骄傲，掌控一切的人来说，是多么严重的侮辱。

　　陆沉衍胸膛起伏了几下，似乎在强行压下翻腾的怒意。他看着陈愿失魂落魄又强作镇定的样子，眼中的怒火渐渐覆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因被在意之人误解而产生的刺痛？

　　他收回手，声音恢复了之前的低沉，但带着一种近乎疲惫的冷硬：“DeepDive的存在，从来不是游戏。那笔打赏，是资本对独立价值的认可，是规则制定者对真正实力者的投资。”他顿了顿，目光沉沉地锁住她，带着最后的的拷问：

　　“现在，陈愿，告诉我。在你眼里，我陆沉衍，到底是那个会用下作手段胁迫女人的卑劣之徒，还是……”他微微倾身，一字一句，清晰地砸在她心上，“一个你勉强可以信任的人？”

　　问题抛回来了，比任何时候都更直接，更锋利。不再是隐喻，不再有试探。他要她在这里，在这个真相被撕开的夜晚，给出一个明确的、关于信任的答案。

　　陈愿的心跳如擂鼓。露台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激烈而复杂的情绪，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等待。

　　信任他？这个心思如海的，刚刚撕碎了她所有固有认知的男人？这无疑是将自己彻底暴露在未知的深海巨兽面前。

　　夜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看着陆沉衍，那个曾让她恐惧警惕，让她误解厌恶，却又在她最绝望时刻伸出援手的男人。

　　雪球温软的触感似乎还留在指尖，废弃厂房里那个冰冷的猫窝突兀地出现在脑海。通道口他托住奖杯时掌心传来的灼热……

　　无数的画面和情绪在她脑中冲撞、撕扯。恐惧和理智在尖叫着警告她远离，但一种更深沉、更原始的东西——对那个他描绘的“更大海域”的渴望，对他强大力量的某种无法否认的依赖，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这种强大所吸引的悸动——在拉扯着她。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陆沉衍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待她的裁决。那目光沉甸甸的，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就在陈愿感觉自己的神经即将绷断的瞬间，她包里的手机再次尖锐地响了起来，不再是特别关注提示音，而是急促的来电铃声，屏幕上跳动着林薇的名字。

　　这突如其来的铃声打破了露台上紧绷气氛。陈愿带着一丝仓皇地移开了与陆沉衍对视的目光，手指微颤地按下了接听键。

　　“喂？薇薇”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紧绷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喘息。

　　电话那头传来林薇焦急的声音，背景音嘈杂：“愿愿！你在哪？快回来！出事了！阿哲和老K在宴会厅后面跟人打起来了！对方好像是星海主队的粉丝，喝了酒，嘴里不干不净的……”

　　陈愿的瞳孔猛地一缩，刚刚经历的巨大情绪冲击尚未平复，新的麻烦又接踵而至。

　　她下意识地抬眼看向陆沉衍。他显然也听到了电话里的内容，刚才那种等待答案的神态立刻被一种属于上位者的威压所取代。

　　他眉头紧锁，眼神扫向宴会厅的方向，没有任何废话，直接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通往宴会厅的门走去，只留下一句命令式的邀请：

　　“跟上。处理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