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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第二幕【22】煎熬的内心 ...

  •   第二幕【22】
      2019年4月14日上午九点正义联盟总部光军之城
      雅轩这周末要参加一个封闭式的小提琴进阶培训,木溪文便直接将周雪妍接到了光军之城。他私人套房的客厅里,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简洁的金属桌椅上。徐微明大大咧咧地坐在其中一张椅子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队长,”徐微明见木溪文从里间出来,立刻站起身,脸上堆起恳切的笑容,“有件事……想请您帮个忙。”
      “说,”木溪文给自己倒了杯水,瞥了他一眼,“先说好,要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趁早别开口。”
      “是这样的,”徐微明搓着手,“萧怡……她想练练枪法。可我这会儿得赶去联合组织开个紧急协调会,实在抽不开身,所以……”
      “所以想让我替你教她?”木溪文挑眉,嘴角勾起一丝了然的笑意。
      “对对对!队长英明!”徐微明赶紧点头。
      木溪文放下水杯,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练枪法?她一个学生,练这个干嘛?”
      “队长,您想啊,”徐微明凑近了些,语气带上几分正经,“现在这局势……万一哪天……我是说万一,乱起来了呢?一个女孩子家,总得有点自保的本事吧?学点枪械基础,关键时刻说不定真能救命!”他顿了顿,补充道,“就当是……防身嘛!”
      木溪文心头微微一动。徐微明的话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心湖,漾开一圈涟漪。防身…… 他默念着这两个字,脑海中闪过一些不愿深想的画面。的确,在这风雨飘摇的时代,多一分技能,或许就多一分生存的机会。
      “行吧。”木溪文点了点头,“正好雪妍也在,把她也叫上。就去曙光之城那边。”他做出了决定。

      曙光之城
      曙光之城,与充满未来科技感的光军之城和象征权力核心的正义之城截然不同。它是正义联盟的钢铁心脏,是特遣队的巢穴与熔炉,纯粹为战争而生。这里的一切都笼罩在一种冰冷、高效、近乎凝固的肃杀氛围中。高耸的合金结构支撑着巨大的穹顶,通道宽阔却鲜有闲人,空气中弥漫着机油、金属和某种无机质清洁剂混合的味道。无处不在的防御工事、能量屏障和荷枪实弹的岗哨,无声地宣告着此地的不可侵犯。
      靶场是这座钢铁堡垒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尽管早有人提议用更先进、更安全的交互现实技术完全取代实弹训练,但提案遭到了包括木溪文在内的一批实战派军官的坚决反对。他们的理由简单而有力:虚拟的幻影,无法模拟子弹离膛时那真实的轰鸣与震颤,无法感受枪械后坐力撞击肩胛的钝痛,更无法培养出在硝烟弥漫、生死一线间那份源自肌肉记忆的冷静与直觉。交互技术纵然发展了数百年,有些东西,终究无法替代。
      运输机在专用的起降坪停稳。舱门打开,一股带着金属凉意的风瞬间灌入。木溪文率先踏出,周雪妍和萧怡紧随其后。踏上曙光之城地面的瞬间,一股无形的压力便扑面而来,与光军之城的秩序井然截然不同。
      走廊里,一队队身着制式纳米装甲的巡逻士兵迈着整齐划一、沉重而精准的步伐走过。暗哑的装甲表面在顶灯的冷光下流动着幽微的光泽,覆盖全身,只露出观察镜后冰冷的视线。他们手中紧握的武器,造型奇特,线条充满力量感,枪口闪烁着能量蓄积的微光,是周雪妍从未在任何媒体或现实中见过的制式装备——这正是正义联盟最精锐的利刃,特遣队。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股无声的、令人心悸的威慑力。每一次金属靴底与合金地板的撞击声,都仿佛敲击在人的心弦上。

      “这里就是我们特遣队的摇篮和熔炉,”木溪文一边大步流星地走在宽阔、回响着金属脚步声的通道里,一边对身旁的两位女孩讲解。沿途遇见的巡逻士兵或技术人员,无论军衔高低,都停下脚步,向他行以标准的注目礼或军礼,木溪文微微颔首回礼。“现在,我们去靶场。”
      “哥,我也……要练枪吗?”周雪妍的声音带着一丝犹豫,前天摩天轮里那令人心碎的沉默和泪水,仿佛被刻意封存,此刻的她恢复了往日的温顺。木溪文暗自松了口气,点点头。
      “嗯,”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务实的关切,“技多不压身。雪妍,学会基础枪械操作,关键时候……多一份自保的能力。”
      “可是……”周雪妍微微低下头,声音轻软,带着全然的依赖,“不是有你在吗?我的哥哥……会保护我的。”那话语里的信任,沉甸甸的。
      “以防万一,”木溪文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凝重,“战争时期,局势瞬息万变,谁也无法预料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多一份准备,总是好的。”他像是在说服她,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周雪妍嘴唇翕动了一下,终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跟紧了脚步。一旁的萧怡倒是兴致勃勃,笑着插话:“那木大队长,您这预言家给个准信儿,这仗……到底什么时候能打起来啊?”
      “鬼知道!”木溪文没好气地摇摇头,目光投向通道尽头冰冷的合金墙壁,仿佛能穿透它看到深空的威胁,“主动权……在那些藏在星海深处的家伙手里。”

      靶场位于曙光之城深处,厚重的合金大门无声滑开,一股混合着硝烟、机油和金属冷却剂的特有气味扑面而来。一名身着特遣队制式纳米装甲的军官早已肃立在入口处等候,见到木溪文,立刻挺直腰板,行了一个利落的军礼:“队长!您要求的装备已准备就绪,在3号射击位。”
      “嗯,辛苦了。”木溪文点头致意。
      “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军官声音洪亮,再次敬礼后,转身迈着标准而无声的步伐迅速离开。
      木溪文走到三号射击位前的一张合金长桌前。桌上整齐摆放着几件装备。他拿起一个看起来像是由特殊纤维和轻质合金构成的手套状物品,递向两人:“这是‘减震重力手套’,专门为新手设计的。戴上它,能有效抑制后坐力对手腕和手臂的冲击,让你们更容易控制枪械。”
      两个女孩依言拿起手套,好奇地套在手上。手套内部似乎有微弱的能量流在脉动,贴合手掌,感觉异常轻盈。
      “我们先从步枪练起。”木溪文拿起一把线条流畅、结构紧凑的黑色步枪。
      “等等,队长,”萧怡有些意外,“一般不都是从手枪开始学吗?那个看起来简单点。”
      “不,”木溪文摇摇头,拿起一把步枪,熟练地做了个据枪姿势,“这是个常见的误区。手枪看似小巧,但瞄准基线短,稳定性差,对新手来说反而更难打准。标准的制式步枪,”他拍了拍手中的武器,“有更长的枪托抵肩,三点式瞄准(觇孔、准星、目标)更容易掌握,稳定性好得多。我们装备的这种训练用步枪,本身后坐力就经过优化处理,配合手套,很适合新手建立信心。”
      “哥,”周雪妍的目光被远处靶位上特遣队员手中造型奇特、仿佛与装甲融为一体的武器吸引,“那……那些军人手上拿的……是什么枪?看起来好奇怪。”
      “那些是纳米武器系统,”木溪文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解释道,“是特遣队纳米装甲的集成部分。可以根据战术需求,在能量武器、实体弹药武器等形态间快速切换、收放。不过……”他收回目光,看向两人,“那些武器的操控和战术运用极其复杂,需要经过至少一年的高强度专业训练才能勉强掌握。像我们今天这样的基础训练,目标很明确——让你们学会安全操作,并且用这把步枪,能把子弹打到靶子上。”
      萧怡闻言,好奇地拿起桌上另一把步枪。入手的感觉让她惊讶地“咦”了一声:“这枪……怎么感觉比想象中轻很多?看着挺大的。”她掂量着,碳纤维和轻质合金构成的枪身确实比传统金属步枪轻便不少。

      “我们制式步枪的枪身主体用的是高强度钛合金,”木溪文一边检查着另一把枪的保险,一边解释,“密度低,重量轻,但硬度极高。至于特遣队那些……”他朝远处那些与装甲融为一体的武器扬了扬下巴,“都内置了生物识别身份锁,除了绑定者,别人拿到手也只是一块废铁。”
      周雪妍和萧怡各自拿起一把训练步枪,沉甸甸的金属触感带着冰凉的威慑力。木溪文走到她们身后,挨个仔细调整着她们的姿势:肩膀如何抵紧枪托,脸颊如何自然贴合,手指在扳机护圈的位置,以及最重要的——视线如何沿着准星、觇孔,最终锁定远处的靶心。
      “萧怡,”木溪文走到萧怡身后,发现她的据枪姿势异常标准,重心沉稳,三点一线清晰,几乎不需要太多调整,不由得有些意外,“这姿势……练过?徐微明教的?”
      “嗯,”萧怡保持着瞄准姿态,声音从牙缝里挤出一点,“他以前有空……就拉着我练这个。”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甜蜜回忆。
      时间在靶场特有的、断断续续的枪声和硝烟味中流逝。大约一个小时后,持续的据枪动作带来的肌肉酸痛开始显现。两个女孩放下枪,揉着发酸的肩膀和手臂,脸上都露出了疲惫的神色。
      木溪文看着她们的样子,不禁笑了笑:“这才打了多少发?就累成这样了?想当年我刚开始练的时候,可是连续据枪瞄准、击发,整整熬了九个小时没下训练场。”
      “哎呀,队长!”萧怡不满地嘟囔,“我们怎么能跟你们这些职业军人比嘛!我们就是菜鸟……”
      “哥……”这时,周雪妍凑到木溪文耳边,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不适的虚弱,“我……肚子有点不舒服……卫生间在哪儿?”
      “出门右转,通道尽头就有指示牌,很好找。”木溪文指了下靶场厚重的合金大门。
      周雪妍点点头,放下枪,快步走了出去。靶场的门在她身后无声地滑闭。
      木溪文看着门关上,耸耸肩,走到墙边,找了个相对干净的地方,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墙壁缓缓坐下,长长舒了口气,闭目养神,享受这短暂的安静。
      就在他眼皮微阖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靠近。他睁开眼,看到萧怡站在他面前,脸上带着一种欲言又止的复杂表情,目光还警惕地扫视了一下空旷的靶场,确认除了远处几个专心训练的士兵,没有其他人注意这边。
      “队长,”萧怡蹲下身,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分享秘密的郑重,“有件事……我觉得应该告诉你。”
      “什么事?”木溪文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微微直起身。
      “你可能不知道,”萧怡的眼神变得有些悠远,仿佛陷入了回忆,“以前……雪妍她不是现在这样的。她是个特别活泼、特别爱笑的姑娘,像个小太阳,能照亮周围所有人。”她的声音低沉下去,“那段时间……我以为阿明真的牺牲了,整个人都垮了,是她……是雪妍一直陪着我,拉着我,一点一点帮我从绝望的泥潭里爬出来。没有她,我可能早就……”
      她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再开口时,语气带上了一种深切的困惑和心疼:“可是……不知道从哪一天起,她突然就变了。变得……很沉默。经常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对着空气发呆,眼神空空的,什么也不做。有时候……眼泪就那么毫无征兆地掉下来,她自己好像都没发觉。我问她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她,她要么摇头,要么就是勉强笑笑说没事,什么都不肯讲。”
      萧怡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忧虑:“而且……我发现她好像……特别抗拒和陌生男性接触。有时候不小心在公交车上、或者在人多的地方,被不认识的男的碰到胳膊或者后背……她都会立刻脸色煞白,冲到一边去干呕……好像……好像得了什么很严重的‘恐男症’?或者说……对陌生人的极度恐惧?”她困惑地皱紧眉头,随即目光灼灼地看向木溪文,那眼神里充满了探究和一种近乎不可思议的意味:
      “但是……最奇怪的是,队长!对你……她完全不是这样!她黏你,依赖你,信任你……在你身边,她好像……又变回了一点以前的样子。你到底……对她施了什么魔法啊?”

      木溪文怔住了,萧怡这番话像一团乱麻,让他一时理不清头绪,更不明白她突然提起这些的用意。
      “她以前还追星呢,房间里贴满海报,”萧怡的目光紧紧锁住他,带着一种逼视的锐利,“可现在呢?她的手机相册里,几乎塞满了你的照片!发呆的时候看,走路的时候看,甚至……”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懑,“木溪文!你知不知道你在她心里有多重?!而你!你一次又一次地辜负她!”
      木溪文喉头发紧,像被无形的手扼住。他无法反驳。辜负?是的。可是……他又能如何?那道无形的枷锁,那份沉重的责任,那无法割舍的另一份情愫,都让他动弹不得。
      “你知道吗?”萧怡步步紧逼,声音如同冰冷的鞭子,“在学校里,追她的人能从教室排到校门口!可她呢?看都不看一眼!她唯一亲近的、愿意靠近的男孩,只有你!可前天晚上呢?她因为你哭了一整夜!眼睛肿得像桃子!你现在这样算什么?不清不楚地吊着她,给她希望又推开她——你这就是在搞暧昧!”
      木溪文张了张嘴,想要辩解,想要说“我们是兄妹”。然而,这四个字在舌尖滚过,却带着一股浓烈的虚伪和自欺欺人。雪妍以“妹妹”的身份待在他身边,而他有雅轩这个恋人……萧怡的话,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他试图掩盖的真相——这模糊不清的界限,这温情脉脉的依赖,本质上,不就是最伤人的暧昧吗?他哑口无言,所有的辩驳都苍白无力。
      “雪妍她——”萧怡的声音带着痛惜,“她本不该是任何人的备胎!”
      “不!她不是备胎!”木溪文像是被这个词刺痛了神经,猛地抬起头,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激烈反驳。
      “那她是什么?”萧怡立刻追问,眼神锐利如刀,“你说啊!”
      “她是……”木溪文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妹妹?知己?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哪一个词能承载那份复杂沉重、连他自己都理不清的情感?他语塞了。
      “哼,”萧怡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带着决绝的质问,“好!那我问你!木溪文,你必须回答!在你心里,你是选她——”她指向门口的方向,意指雪妍,“还是选雅轩?!”
      “萧怡!够了!”一个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的声音骤然响起,像一道惊雷劈开了靶场压抑的空气。
      木溪文循声猛地站起,心脏像是被重锤击中。周雪妍不知何时已回到了靶场门口,静静地站在那里。她显然听到了后面所有的对话。那双总是清澈明亮的眼睛,此刻红肿得厉害,像熟透的桃子,里面盛满了破碎的水光,脸上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
      “雪妍……”木溪文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萧怡,你……”周雪妍快步走进来,声音哽咽着,却努力维持着平静,甚至试图挤出一个安抚的微笑,“你不要再说了……好不好?溪文他……我哥……他不是那样的人……”她的辩解苍白无力,更像是在维护她心中那个不容玷污的形象。
      “我不管了!”萧怡看着眼前一个痛苦迷茫,一个隐忍维护的两人,只觉得一股怒火和无力感直冲头顶。她对感情向来是快刀斩乱麻,最受不了这种黏黏糊糊、优柔寡断的局面。她恼怒地一跺脚,狠狠地瞪了木溪文一眼,转身大步流星地冲出了靶场,合金门在她身后发出沉重的闷响。
      空旷的靶场瞬间只剩下他们两人,空气里弥漫着硝烟味和浓得化不开的悲伤与尴尬。木溪文一步步走向周雪妍,每一步都像踩在荆棘上。他想说些什么,想道歉,想解释,想抚平她红肿的眼眶。他承认,他喜欢雪妍,喜欢她的纯净,她的依赖,她带来的那份无可替代的安宁。甚至,在那份喜欢之下,还涌动着他不敢深究、也无法定义的更深沉的情感。然而,所有的语言在此刻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他只能沉默地站在她面前,眼神里充满了无措和深重的痛苦。
      “哥……”周雪妍仰起泪痕斑驳的小脸,努力地、极其勉强地向上弯起嘴角,试图给他一个安抚的微笑。可那笑容脆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眼底的泪光在冷光灯下闪烁,“真的……我不在乎……”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坚定,“只要……只要我能待在你身边……只要你能让我一直陪着你……我真的……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蜜糖的钝刀,缓慢而深刻地切割着木溪文的心脏。他再也无法忍受,张开手臂,将这个颤抖的、仿佛随时会碎裂的身影紧紧拥入怀中。他的下巴抵在她柔软的发顶,手臂收得很紧,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保护欲。他宽厚的手掌一下下、无比轻柔地抚摸着她的长发,试图传递一丝微不足道的安慰。
      在这一刻,什么正义联盟队长,什么杀伐果断,都烟消云散。面对这纠缠不清、却都深入骨髓的情感,面对怀中这个用整个灵魂依赖着他的女孩,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软弱。他无法像指挥战斗那样下达明确的指令,无法像处理危机那样快刀斩乱麻。雅轩和雪妍,如同他生命天平的两端,都重逾千斤。他无法抉择,更无法割舍。这份在感情泥沼中的优柔寡断,成了他此刻最深切、也最无解的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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