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成了所有人的白月光》小崇山

48、四十八 是英娘啊

　　鱼淑瑶心头突突了两下，她的胆子其实不算小，但莫名还是有些毛骨悚然，“是一具吗？还是很多具？”

　　“不知多少，埋在土里，只露出一两个头骨出来。”谢渊打量着，也看不出那化骨的尸体因何而死，只能看出这块地方的土比其他地方多，显然是人死后就地掩埋。

　　通道内阴风阵阵，谢渊担心姑娘害怕，捂着她眼睛拉着她的手往前走，过了那堆骇人的尸骨处，才将手放了下来。

　　“应该快到尽头了。”他说。

　　他们确实快走到尽头，谢渊在路上发现了当初他们和宴聿青打斗的痕迹。地上那发黑的血迹正是前几日宴聿青手臂受伤时留下的，再往前走一小段，一扇门出现在他们面前。

　　果然，这里通向的是千字文塔。

　　鱼淑瑶伸手摸了摸那扇门，谢渊在旁说：“这是单向门，只能从塔内开。”

　　这门能不能打开其实并不重要，只要这条暗道通的是千字文塔，那么他们那些能炸掉这座塔的炸药，便有了藏身之地。

　　到那时，这里是否也会像南湘楼一样，塌出来一个大坑，继而被人发现这里头的尸骨？南湘楼一案让工部水利司的曹大人顶了罪，那这里发生的种种，又不知能叫谁人顶上罪名呢？

　　谢渊原本只是想借千字文塔弄死宴聿青，可如今这事，似乎有了些不可控的迹象。

　　他望着眼前那扇门。

　　鱼淑瑶光摸不够，还贴着门去听外头的声音，千字文塔的工匠日作夜息，为了赶着早日收工，正忙着为塔内各处刷着红漆。哪怕隔着一扇门，也能隐约听到些许忙碌的声音。

　　她还隐约听到有人喊着，“世子爷！世子爷！”那声音由远及近，“世子爷怎么坐在这八步墙前？我们左大人想请世子爷喝酒，珍馐楼阁雅座，世子爷去不去？”

　　这门大概不是特别严丝合缝，木质材料又不似石门隔音那般好，那崽子冰冷地说了声，“不去。”

　　接着是人被踹翻地的声音，“别来烦我。”

　　塔内。

　　过来传话的小厮知道宴世子的脾气是不好的，京城内的王公贵族打心底其实也不大愿意招惹这只疯狗，小厮过来之前，他家大人也说过请不动，便算了。

　　结果没想到还要被踹。小厮欲哭无泪，揉着被踹的左腰连滚带爬地跑了。

　　宴世子最近心情确实不太好。

　　自长公主头痛不适去妙法寺礼佛后，当今雍皇近几日也有些染病的迹象。加上不久前，扶城荒灾骤然爆发，虽说由户部刘永处理妥当，可多事之际，便有臣子旧事重提，说是千字文塔未在夏月前建成，才压不住云国的祸端，当务之急就是要先将千字文塔建成。

　　因此皇帝从宴聿青休沐结束后开始催促，上头催的第一天，北方有兵权的几块地似乎闹出些什么事，于是皇帝信了老臣的话，催的就更急了。

　　而他自从接手左荣飞的职务，那位跟相府有堂亲关系的左荣飞时不时也要找他一两下，宴世子不与相府深交，不耐烦都流露在表面。

　　但左荣飞又不敢惹他。

　　宴聿青靠坐在太师椅上想着事，手指敲着椅把手。他这个位置其实视野很好，上能看到塔层，下方前后左右俱是一目了然。

　　他忽而偏了下头，看向八步墙，这墙上刻着著名书法家王怀安的文字。

　　他有些似笑非笑，盯着那些字瞧着。

　　八步墙后，鱼淑瑶突然有些不寒而栗，缩了下脖子。

　　谢渊皱起眉，解下身上的外衣，“冷吗？”

　　鱼淑瑶立马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道：“谢公子，这墙隔音不好。”

　　谢渊方才站的那块地方是听不见声音的，这会也跟鱼淑瑶一样贴着门听了听，果然听到些微杂乱的噪音。鱼淑瑶再度比了下手势，“先撤。”

　　两人便极快地从通道口退了出去，经过那处埋骨处，鱼淑瑶自觉蒙着眼睛往前走，不过她又忍不住悄悄张开指缝看了眼。

　　她这才发现，那些尸骨虽说埋在地下，但那其实是个被土堆出来的斜坡，有些骨头是嵌入到通道两边的墙上。

　　瞧着，竟也太过凄惨了。

　　鱼淑瑶看了眼便皱眉没再看，两人很快回到入口处。沈椴跟鱼翎儿仍旧在上面等着，他们一出来，在外面等的两人都齐齐凑上来，沈椴问：“怎样？”

　　鱼淑瑶回他，“真的是通往千字文塔。”

　　沈椴的神情一时间有些凝重。

　　把入口重新盖上，四人又将那些木柴堆了回去，将铁环严严实实藏在底下。回去时，鱼淑瑶还拿走了安大同家中翻出来的那本账本。

　　他们几个人在安家村一阵翻找折腾，回去时天色其实有些暗了，鱼翎儿的肚子先咕咕叫起来，鱼淑瑶也摸摸自己的肚子，“我也是有些饿了。”

　　于是谢家的马车没有回清乐门街，而是去了东市，四人在一家牛肉店内坐下来吃饭。

　　沈椴瞧着小二端上来的牛肉面，心情还莫名有些复杂。之前祭拜完谢菱，他跟谢渊也是来的这牛肉店吃面饱肚，那会这谢疯子就说要炸塔。

　　眼下这说要炸塔的队伍，倒是壮大了起来。

　　沈椴其实还有点脑壳疼，他看向旁边正埋头苦吃，仿佛没有一点儿烦恼的鱼翎儿，有些羡慕了，羡慕完他就不想看这孩子太清闲，便瞥着鱼翎儿腰间的匕首说：“腰间挂着的匕首能伤什么人？要当男子汉，跟我一样学这大刀！”

　　鱼翎儿愣了下，从面碗上抬起头来，“跟谁学啊？”

　　沈椴拍拍自己的胸脯。

　　鱼淑瑶知道他们那边的动静，倒是没有管。

　　她跟兄长坐下来后就开始在商量后续的行动，比如他们要在什么时候动手？兄长提议在春闱放榜之后。

　　鱼淑瑶一听便明白了兄长的苦心，那些学子十年苦读，等着便是春闱这日，千字文塔的谶言又落在文字之祸上，若是在春闱前闹出事端来，只怕考场要乱。

　　便是等到春闱放榜后再动手，鱼淑瑶也是没有意见，反正这塔不管什么时候塌，这乘风而起的风势终究是要吹到相府的头上。

　　不过他们现在还有一件事情没有解决，便是炸药。

　　上次他们在安家村第一次遇见，兄长跟沈小将军是为了找地方藏炸药。鱼淑瑶那会就觉得他们铁定有十足的把握弄到这些东西，因此才提醒他们要小心相府的人。

　　这会再次提起，却听兄长说：“其实礼部去年存了些没用完的烟花。烟花内有火药，我原本的主意，就是从礼部中把它们偷出来。以前吏部建造官道为了开山碎石，研制过制作炸药的办法，我们有火药在手，不怕手头没有东西。但这事无法在我家或是沈椴家中做，因此我们才想到安家村。”

　　“但如今，安家村也不安全了。”鱼淑瑶接了句。

　　她看见兄长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之前对于鱼淑瑶来说，怎么弄到炸药确实是一件难事，况且相府因南湘楼一事有些草木皆兵，不管是从外头偷偷运进来还是在京中找到有这类的牙人购买，都有被相府发现的风险。

　　但兄长如今要利用礼部去年剩的烟花火药，确实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不过现在千字文塔跟安家村是互通的，其中必然还有第三者参与其中，若他们要在安家村内荒废的屋子里对手头的东西进行改造，若无人还好，若那第三者前来，必然会被发现。

　　兄长自然也懂得这个道理。

　　鱼淑瑶略一沉思，忽而笑了起来，“谢公子，我倒也有个地方，京城内白虎街如今萧索偏僻，在那头做点什么事，其实不容易被发现。”

　　她提到白虎街，谢渊便想到那位跟在鱼淑瑶身后的丫头，“花家？”

　　鱼淑瑶点头，“不过白虎街的花家里住着姑娘，但其实早些时候我便想让姑娘们搬到我原先的家里了。白虎街偏僻，姑娘们又在我衣料铺中帮忙，夜间回去总不安全，西宁鼓堂离衣料铺近些，倒是比去白虎街那头安全且方便。”

　　她笑得眉眼弯弯，“这事由我去劝说姑娘。”

　　谢渊反倒有些迟疑，“姑娘们在花家住惯了，要她们搬出去，是不是不太好？”

　　鱼淑瑶却摇头说：“那地方其实很危险。”

　　她说得太过笃定，最后三个字也压得很重，仿佛那地方真有什么凶神恶煞似的。

　　谢渊疑惑了下，想问些什么，可见姑娘似乎有些走神，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夹了块牛肉放在鱼淑瑶的碗里，“吃面。”

　　鱼淑瑶也确实有点饿，拿起筷子开始吃。吃饭时四人没再讨论什么，这面吃得倒是津津有味。沈椴还跟鱼淑瑶夸着，“上京城内，就这家老板的牛肉卤得最好，汤面最地道。”

　　正说着话，不远突然有个不大的丫头脆生生喊一声，“娘！我想吃牛肉面！”

　　四个正在吃面的人都忍不住齐齐抬头去看。

　　鱼淑瑶骤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小丫头拉着一个穿着朴素干净，面容素雅温和的女子走进牛肉店中。

　　许是夜间有些寒凉，她铺着件轻薄的外衣，拉着小丫头的手，笑着跟牛肉店的老板说话。老板应该是跟女子相熟，说了几句后女子便拉着小丫头在旁边的椅子坐下，老板下了碗牛肉面给两人。

　　小丫头长得颇像那位女子，笑起来脸颊边还有两个小酒窝，不过牙齿掉了一颗，看起来有些傻。她还扎了两个朝天揪，小脚丫在凳子上一晃一晃。

　　鱼翎儿见到那两人，惊奇地说：“阿姐，是我们师娘！”

　　他的老师是学章，那他的师娘，自然是学章的妻子——英娘。

　　而英娘带在身边的小丫头，便是她跟学章的孩子。

　　那年她还在的时候，学章希望英娘能给他生个大胖闺女。那会她也曾跟英娘说过，要是这孩子出生了，果真是个闺女，她要给这孩子买好多好多漂亮的衣服，好多好多漂亮的首饰。

　　但可惜的是，也是那一年，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