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风》暮染旧巷

31、踏青

　　许承举着一张皱巴巴的通知纸在班里窜来窜去，朱晓资攥着马克笔跟在他身后，一边往黑板角落的“活动栏”写字，一边帮着吆喝：“重大消息！本周四学校组织初春踏青，自愿报名，四人一组优先，想组队的赶紧凑伴儿，晚了好位置就没了！”

　　消息刚落地，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有人凑在一起商量要带什么零食，有人已经开始拉人组队，陈新然却只是低头整理实验报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手腕的银铃铛，连笔尖划过纸张的速度都没变化。

　　没几秒，林奕就挤开人群凑到他桌前，胳膊肘撑着桌面弯眼笑，发梢上还沾了点刚从外面带回来的草屑：“踏青去不去？咱肯定得一组，顺便还能躲躲作业。”

　　陈新然笔尖顿了顿，抬眼瞥他，眼底藏着点不易察觉的松动：“作业写不完，还有物理竞赛的题没刷。”

　　“作业我帮你补一半，竞赛题我陪你一起刷，”林奕立刻拍胸脯保证，语气带着点讨好，“就当是感谢你这段时间当我专属乐谱员的报酬，而且郊外空气好，还能给你治治你这总闷在教室的毛病。”

　　陈新然没应声，耳根却悄悄泛红，翻页的动作慢了半拍，算是默认了。

　　分组名单公布那天，陈新然看着纸上“林奕、陈新然、许承、朱晓资”的字样，刚想皱眉头，就被林奕拍了下肩膀：“四人组刚好，有事儿能互相搭把手，还没人当电灯泡。”许承也挤过来，胳膊搭在两人肩上起哄：“陈哥放心，有我和晓资在，绝对不耽误你俩培养默契，还能帮你们打掩护！”朱晓资也笑着点头，递过来一包刚买的薄荷糖：“听说郊外风大，备着这个能提神。”

　　周五一早，天刚蒙蒙亮，校车就停在了教学楼门口。陈新然刚踏上车就皱紧了眉，车厢里混杂的汽油味、零食香气和早起的困意缠在一起，没两分钟就脸色发白，指尖攥得发白，连嘴唇都没了血色。

　　林奕最先察觉不对，挤开过道上的人，硬是把靠窗的位置让给了他，还把自己的外套铺在座椅上，怕他硌着：“靠窗透气，先歇会儿，头要是晕就靠我肩上。”许承手忙脚乱从包里翻出薄荷糖和晕车贴，撕开包装就往陈新然手里塞，朱晓资则小跑着找司机要了塑料袋，还特意叮嘱周围同学别在附近吃重口零食，三人围在他身边团团转，活像三只慌了神的小麻雀。

　　“不用折腾，”陈新然含着薄荷糖，声音有点闷，却还是没忍住吐槽，“一个个傻样，我没那么娇气，以前也没这么夸张。”

　　话虽这么说，他却没推开林奕递过来的温水，指尖碰到杯壁时，林奕还特意往他这边挪了挪，替他挡住了过道来往的人流，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过来，竟莫名让人安心。中途陈新然实在晕得厉害，悄悄往林奕肩上靠了半分钟，林奕瞬间僵住，连呼吸都放轻了，直到陈新然直起身，才假装若无其事地帮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领。

　　一路颠簸到郊外的踏青基地，陈新然下车蹲在路边吹了会儿风才缓过来，林奕蹲在他身边，递上温热的牛奶，还把自己的帽子扣在他头上挡太阳。刚站稳，就瞧见不远处李雨卿正朝这边看，见他们望过来，竟径直走了过来，路过林奕身边时，故意脚下一崴撞了下他的胳膊，手里的零食袋“哗啦”掉在地上，却转头看向陈新然，语气带着点刻意的挑衅：“陈新然，能不能麻烦你这个大学霸帮我捡一下呢。”

　　林奕当即把陈新然往身后拉了半步，弯腰三两下捡起零食袋丢回她怀里，语气凉飕飕的，半点情面没留：“自己的东西自己捡，装柔弱没用，没腿就去旁边歇着，别在这儿添乱。”李雨卿脸色一白，咬了咬唇，瞪了他俩一眼，又不甘心地扫过陈新然手腕的银铃铛，才悻悻离开。

　　朱晓资凑到陈新然耳边小声嘀咕：“她肯定是故意的，昨天还来咱班打听咱们分组和出发时间呢，指不定憋什么坏水。”陈新然没吭声，却下意识往林奕身边靠了靠，手腕的银铃铛轻轻晃了下，发出细碎的声响。

　　基地里的初春景致正好，新抽的柳条垂在溪边，嫩得能掐出水来，野花开得漫山遍野，风一吹就晃出层层叠叠的花浪。许承和朱晓资跑去追蝴蝶，还不忘摘几朵小野花编花环，林奕则陪着陈新然在溪边的石凳上坐着，帮他剥橘子，把剥好的果肉递到他嘴边。陈新然起初还躲，被林奕盯着看了半天，还是红着脸咬了下去，橘子的甜味混着风里的青草香，在嘴里漫开。

　　坐了没多久，许承举着编好的花环跑过来，不由分说就往陈新然头上套：“陈哥，试试这个，朱晓资的手艺，贼好看！”陈新然刚想摘，就被林奕按住手，他掏出手机，对着陈新然被花环衬得格外柔和的侧脸，快速按下了快门。

　　“拍什么？”陈新然突然回头，目光精准扫到他的手机屏幕。

　　林奕手忙脚乱想藏，却被陈新然逮个正着，他干脆破罐破摔，把照片亮出来，语气理直气壮：“拍你好看，留个纪念，比朱晓资编的花环还好看。”

　　陈新然的耳尖瞬间泛红，抬手想抢手机删照片，却被林奕躲开，他别过脸没再追问，心里却偷偷觉得，这张照片好像也没那么难看，甚至还悄悄摸了摸头上的花环。

　　中途休息时，大家围在一起吃午饭，林奕把自己饭盒里的鸡腿夹给陈新然，还帮他挑出菜里的青椒。刚吃到一半，就有外班女生凑过来，红着脸递给林奕一瓶果汁，小声说“喜欢你很久了”，林奕刚想拒绝，女生就红着眼跑开了。朱晓资瞥了一眼，咋舌道：“这都第几个了！自从文化节后，天天有人给你递情书送东西。”

　　傍晚返程前，大家在基地门口集合拍照，林奕的手机震个不停，全是表白的消息和好友的调侃。他扫了眼消息，突然勾起唇角，点开朋友圈编辑界面，选了那张陈新然戴花环的侧脸照，配文：我的最佳搭档@陈新然，还特意带上了学校和踏青的定位。
　　许承凑过去一看，吹了声口哨：“可以啊林奕，这宣示主权够隐晦，又够明显！”
　　陈新然刚好走过来，瞥见那条朋友圈，脚步顿了顿，没说话，却从兜里摸出颗薄荷糖塞进林奕嘴里，清冽的甜味在两人之间漫开。

　　校车上的氛围和来时截然不同，陈新然靠在林奕肩头，呼吸渐渐平稳，手腕上的银铃铛偶尔蹭到林奕的校服，发出几不可闻的轻响。许承和朱晓资在前排偷偷回头，对着他俩比了个“嘘”的手势，还相视一笑，默契地掏出耳机各自听歌，把后排的空间留给了两人。

　　林奕僵着身子不敢动，生怕惊扰了靠在肩头的人，鼻尖能闻到陈新然发间的青草香和橘子味，心里像揣了团温乎乎的云。他悄悄低头，用手机对着两人交叠的手腕拍了张照，才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让陈新然靠得更舒服些。

　　快到学校时，陈新然先醒了，刚直起身就对上林奕放大的脸，两人鼻尖差点碰到一起，他瞬间红了脸，慌忙别过眼，假装看窗外的风景，耳尖却红得快要滴血。林奕低笑一声，没拆穿他的窘迫，只是帮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额发：“醒了？要不要再眯会儿，快到学校了。”

　　陈新然摇摇头，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手腕的银铃铛，没应声。

　　刚回到教室，林奕的手机就震个不停，点开一看，全是蒋煜琛的消息，第一条就带着火药味：“踏青玩得挺滋润？还发朋友圈跟陈新然装亲密，你要点脸吗？”

　　林奕的火气瞬间上来，指尖在屏幕上敲得飞快：“我跟我搭档关系好，关你屁事？轮得着你在这儿指手画脚？”

　　“搭档？谁信你这套鬼话！”蒋煜琛秒回，字里行间的醋意都快溢出来，“你就是想占陈新然便宜，真以为他看不出来你那点龌龊心思？”
　　“龌龊？”林奕冷笑，直接怼回去，“总比你只会躲在背后偷偷打探强！今天新然靠我肩上睡着的时候，你在哪儿？在二班眼巴巴听别人传话吧？”

　　“他那是晕车难受！”蒋煜琛急了，打字速度都快了几分，“换个人他也会靠，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再说了，陈新然什么时候缺过朋友，轮得到你在这儿宣示主权？”

　　“换个人？你试试！”林奕的语气更冲，半点不让步，“他要是愿意靠别人，今天就不会主动往我身边凑！还有，我跟他的默契，你这辈子都赶不上，少在这儿自我感动！”

　　蒋煜琛被噎得语塞，隔了半分钟才憋出一句：“你就是耍无赖！陈新然早晚看清你，到时候有你哭的！”

　　“我耍无赖也比你阴阳怪气强！”林奕直接开怼，“有本事你当面跟我争，别只会在手机上逼逼赖赖！再说了，新然信我不信你，这就够了！”

　　“走着瞧！”蒋煜琛发来三个字，还附带了个“拳头”表情包，显然是气到了极点。

　　“随时奉陪！”林奕回完，直接把手机往桌上一扔，胸口还在微微起伏，显然也没少动气。

　　一转头，他就看见陈新然坐在座位上，正对着手机屏幕发呆，手腕的银铃铛晃了晃。林奕凑过去才发现，陈新然正盯着那条官宣搭档的朋友圈，指尖还无意识地摩挲着屏幕上的照片。

　　“好看吗？”林奕突然开口，语气里还带着点没消下去的火气。

　　陈新然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在桌上，他迅速锁屏，硬邦邦道：“一般。”

　　“那我再发张更有意义的？”林奕故意逗他，掏出手机翻出那张两人手腕相贴的照片，银铃铛和刻着“然”字的银牌在画面里格外清晰。

　　陈新然慌了，伸手去抢他的手机：“不许发！”

　　两人拉扯间，许承和朱晓资刚好路过，瞥见屏幕内容，当即吹了声口哨，教室瞬间安静下来，不少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俩身上。

　　陈新然的脸瞬间爆红，捡起手机塞回林奕手里，转身就往教室外跑，连实验报告都忘了拿。林奕赶紧追出去，在走廊拐角拦住他。

　　“跑什么？”林奕喘着气，把糖塞进他嘴里，“大家就是开玩笑。”

　　陈新然含着糖，清冽的味道驱散了些许窘迫，他别过脸，声音闷闷的：“下次别乱发照片。”

　　“那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不闹你，”林奕凑近一步，语气带着点狡黠，小虎牙露了出来，“以后不管什么活动，都得跟我一组，不许跟别人凑。”

　　陈新然的心跳漏了一拍，抬头对上林奕的目光，晚风从走廊窗户吹进来，拂动两人的发梢，手腕的银铃铛轻轻响着。他没说话，却轻轻点了点头，耳尖的红，漫进了暮色里。

　　当晚，林奕不顾陈新然的“警告”，还是发了那条两人手腕相贴的照片，配文：

　　搭档契约，终身有效。

　　刚发出去没两分钟，蒋煜琛就发来消息：“你故意的是吧？”

　　林奕笑着回：“彼此彼此。”

　　他还特意给陈新然私发了一张修过的同款照片，备注：专属纪念。陈新然没回消息，却悄悄把照片存进了相册，连带着那条银手链，也再没摘下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