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风》暮染旧巷

32、我没谈

　　周五下午的放学铃刚响，北巷三中门口就涌满了归家的学生。一个月才放一次的月假，旁人脸上都挂着雀跃，唯独陈新然拎着书包的手紧了紧，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的银铃铛，站在玉兰树下，眉眼间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低落。

　　林奕很快凑到他身边，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没等陈新然开口，胳膊便自然地揽住了他的后颈，掌心的温热透过校服布料传过来，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舍和笃定：“还得两天才能见着你，记得每天给我打视频。要是陈晏要是再敢因为心情不好揍你，就算他在外地出差，我也立马打车去接你，听见没？”

　　陈新然被林奕揽着脖颈，听着他带着护犊子劲儿的话，陈新然脑子瞬间空了大半，只下意识地不停点头，那副傻乎乎的模样，像只没主见的小绵羊。

　　“小傻子。”林奕低笑一声，捏了捏他泛红的耳尖，又帮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领，才松开手，往他兜里塞了颗薄荷糖，“上车前记得给我发消息，到了家也得报平安，不许瞒着我。”

　　陈新然“嗯”了一声，直到坐上车，透过车窗看见林奕还站在原地，目光紧紧锁着自己的方向，才后知后觉地红了脸，指尖攥着那颗薄荷糖，心里既暖又涩，连手腕上银铃铛的轻响，都像是在安抚他的情绪。

　　另一边，林奕刚推开家门，就察觉到不对劲。客厅里没开主灯，只亮着盏暖黄的落地灯，沐灼华和林墨并肩坐在沙发上，脸上没半点往日的笑意，神色凝重得像块沉甸甸的石头。

　　他换鞋的动作顿了顿，心里犯起嘀咕，把书包往玄关一放，凑过去试探着问：“爸，妈，你们这是咋了？谁惹你们不痛快了？”

　　沐灼华先抬了眼，目光沉沉地落在他身上，像是憋了许久的话终于要出口，语气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小奕，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林奕当场就懵了，眼睛瞪得溜圆：“谈恋爱？你们乱说什么呢！谁跟你们嚼的舌根？”

　　“还能有谁，许承刚刚来咱家了，随口提了一嘴，说文化节后好多女生给你递情书，”林墨接过话头，指了指茶几上亮着的平板，屏幕上赫然是林奕的朋友圈，“而且我们也看到你发的那些照片了，又是官宣搭档，又是终身契约的，能没点事儿？”

　　林奕瞥了眼平板上的合照，先是一愣，随即干脆光棍地承认：“对，就是谈恋爱了。”

　　沐灼华一听，神色瞬间松快大半，连忙追问：“那姑娘是谁啊？家里条件怎么样？性格好不好？长得好看吗？你这孩子，谈恋爱也不跟家里说一声。”

　　“长得特别好看，脾气也好，家境你们也知道。”林奕故意卖关子，看着爸妈明显放下心的模样，才慢悠悠补了句，“但是……是男的。”

　　这话一出，客厅里瞬间陷入死寂。沐灼华刚端起来的水杯“哐当”一声磕在茶几上，林墨也猛地坐直了身子，刚才还悬着的心，这下彻底沉了底，连呼吸都跟着顿了半拍。

　　“到底是谁？”沐灼华的声音都有点发颤。

　　林奕挠了挠头，声音放轻了些：“陈新然。”

　　“新然？！”沐灼华和林墨异口同声地喊出来，眼睛瞪得比林奕刚才还大，沐灼华甚至没忍住拔高了音量，“新然那孩子那么稳重内敛，还总受他爹的气，能看上你？！”

　　林奕当场就不乐意了，梗着脖子反驳：“妈，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哪儿差了？我长得帅、成绩好，还能护着他不让陈晏欺负，他跟我在一块儿多安心！”

　　他顿了顿，又压低声音，带着点少年人的窘迫和心虚，欲言又止道：“其实……还没真正在一起呢，我就是觉得他好，想慢慢对他好，至于他的心思，我打算以后再找机会问清楚。”

　　沐灼华和林墨对视一眼，瞬间秒懂，可随即又皱紧了眉头。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自家儿子不是早恋了，而是喜欢上了同性，还是那个从小就看着受委屈的陈新然。

　　客厅里又静了下来，落地灯的光晕落在三人身上，气氛有些压抑。最后还是林墨先开了口，语气带着点艰涩和不确定，小心翼翼地问：“小奕啊，你……你是gay啊？”

　　林奕深吸一口气，没半点犹豫，重重地点了点头：“是，我喜欢新然，跟性别没关系，我就是想护着他。”

　　沐灼华的眼圈瞬间就红了，她不是排斥，只是一想到陈新然的处境，又想到自家儿子的心思，就忍不住心疼，拉着林奕的手，声音哽咽：“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跟家里说？新然那孩子命苦，你要是真心对他，就不能让他再受半点委屈。”

　　“我知道，”林奕反握住她的手，语气难得正经，“我早就想好了，等毕业我就带他搬出来，离陈晏远远的，我能挣钱养他，也能护着他。”

　　林墨沉默了半晌，重重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拍了拍林奕的肩膀：“罢了，只要你是认真的，只要能让新然往后过得舒坦，我们做父母的，还能拦着你？”他顿了顿，又板起脸补充，“但你得记住，要是敢对不起新然，我第一个饶不了你。还有陈晏那边，要是他再敢动手，我和你妈去跟他掰扯，不能让新然一直受这窝囊气。”

　　沐灼华也抹了抹眼角，拉着林奕问起了细节：“那新然知道你的心思吗？他要是愿意，周末我们请他来家里吃饭，也好让他知道，往后有我们护着他。”

　　林奕一听爸妈不仅松了口，还想着护着陈新然，立马恢复了那副明骚的模样，凑到两人身边，眉飞色舞地讲起他和陈新然的日常，从文化节的舞台到踏青的合照，从银手链到朋友圈，眼里的光藏都藏不住：“等下次返校我再找机会跟他说心里话，现在先好好处着！”

　　夜色渐深，客厅里的凝重早已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沐灼华的碎碎念和林墨无奈的叮嘱，暖黄的灯光裹着一家三口的身影，透着几分温馨。而远在另一头的陈新然，刚躲进房间，就看见林奕发来的视频通话请求，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屏幕刚接通，就传来林奕熟悉的声音，语气带着点雀跃：“新然，到家了？没受委屈吧？”

　　陈新然靠着床头，指尖还攥着那颗没舍得吃的薄荷糖，耳尖泛红，小声回：“嗯，刚到家，他不在家。”

　　“那就好。”林奕松了口气，刚想再说点什么，身后突然探出两个脑袋，沐灼华先笑着凑到镜头前，吓了陈新然一跳。陈新然慌忙坐直身子，有些无措地喊了声：“阿姨好。”

　　“哎，新然啊，”沐灼华笑得温和，全然没了刚才的凝重，“阿姨和叔叔都在呢，听小奕说你这月假就一个人在家，明天让家里司机去接你，来我们家吃顿饭，阿姨给你做你爱吃的糖醋里脊。”

　　没等陈新然回应，林墨也探过身，对着镜头点了点头，语气沉稳又带着几分温和：“新然，别拘谨，就当是来家里串门，你阿姨特意给你准备了不少好吃的，明天我让司机九点准时到你家小区门口，要是找不到路就给林奕打电话。”

　　陈新然愣了愣，下意识看向镜头里的林奕，林奕冲他眨了眨眼，他才红着脸，磕磕绊绊地应了句：“谢……谢谢阿姨，谢谢叔叔，那就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不麻烦，”沐灼华摆了摆手，又叮嘱了几句让他注意安全的话，才笑着退开，把镜头还给林奕。

　　挂了视频，陈新然还没回过神，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屏幕，心里乱糟糟的，既有几分窘迫，又莫名泛着一丝暖。而林奕家客厅里，沐灼华拍了拍林奕的肩膀，笑着叮嘱：“明天好好表现，可别吓着新然那孩子。”林墨也跟着补充：“记得把你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收一收，别让新然觉得家里乱糟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