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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银铃脆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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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的风刚拂过校园,还带着冬末残留的清冽,却已能嗅到泥土里混着的草木新芽气息。教学楼前的垂柳抽了嫩黄的芽苞,风一吹,细软的枝条就晃出朦胧的绿意,早开的几株玉兰缀在枝头,瓷白的花瓣偶尔飘落,沾在行人的发梢上。
第二天早自习刚结束,一班和三班的走廊挨得近,陈新然抱着一摞英语作业本往办公室走,刚出班级门口没两步,就撞见了正往一班方向张望的耿楸。耿楸是三班的物理尖子生,上次年级联考和陈新然并列过物理单科第一,两人常在年级组的竞赛辅导课上碰面,也算熟络。
此刻她手里攥着本皱巴巴的物理竞赛题,指尖都有点发白,显然是在一班门口等了许久,见陈新然出来,立刻迎了上去,语气还带着点不自然的局促:“陈新然,我有道力学题卡了好几天,能不能麻烦你给讲讲?”
陈新然颔首,就近靠在走廊的窗台边接过她的练习册,指尖刚点到受力分析的关键步骤,耿楸却突然话锋一转,目光往一班教室里瞟了瞟,声音压得更低了些:“那个……顺便问一句,你们班林奕,就是昨天文化节弹吉他的那个,他有没有在跟谁处对象啊?我们班好几个女生都在打听他的联系方式,还说想找机会送他亲手做的樱花书签。”
陈新然拿练习册的手猛地一顿,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一道突兀的墨痕,昨晚台下女生们围着林奕尖叫的画面瞬间窜进脑海。他心里莫名腾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闷意,像被什么东西堵了一下,连指尖的温度都降了几分,可脸上依旧是惯常的清冷模样,没抬头,只淡淡回了句“不清楚”,就继续讲题,语气比平时冷了好几个度,连讲题的语速都快了不少,明显是不想再纠缠这个话题。
耿楸碰了个软钉子,讪讪地接过练习册,临走前还不死心地补了句:“他昨天弹吉他的样子真的帅,你要是有机会,能不能帮我问问他要不要加个联系方式?”陈新然没应声,只攥着作业本往办公室走,指节都悄悄泛了白,肩头落了片玉兰花瓣也没察觉,那股闷意散不去也揉不开,连进办公室跟老师打招呼的语气都淡了几分。
从办公室回教室的路上,他刚好在走廊拐角撞见林奕被两个三班女生拦住要联系方式,女生手里还捏着包装精致的樱花糖,林奕正笑着摆手推脱,眉眼弯着,语气客气却带着明显的距离感。陈新然脚步顿了顿,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蜷了蜷,没停留,径直走回座位,低头翻开实验报告,却半天没写下一个字,连窗外飘进来的玉兰花香都显得有些腻人。
没两分钟,林奕就凑了过来,手里还攥着个绒布小盒子,发梢上沾了点刚从操场带回的草屑,语气里的雀跃藏都藏不住:“新然新然,给你看个好东西!”
陈新然正低头假装整理实验数据,压根没注意他的情绪,只随口应了句“没空,要补数据”,笔尖在纸上划得飞快,却连一个完整的公式都没写出来。
“就看一眼,保证不耽误你!”林奕不由分说打开小盒子,掏出一条细银手链就往陈新然手腕上套,动作快得让陈新然没来得及躲。手链的链条是简约的麦穗纹,中间坠着个指甲盖大小的磨砂银牌,凑近了才能看清上面刻着个极浅的“然”字,晨光下泛着细碎又不张扬的光,链尾还挂了颗小小的银铃铛,晃一晃会发出极轻的声响。
陈新然这才抬眼扫了下手链,愣了愣神,随即没忍住低笑了一声,却又很快绷住脸,恢复了平日里的清冷模样,指尖捻了捻那个小银牌,语气带着点嫌弃的调侃:“你这审美也太土了,还搞刻字这一套,幼稚。”
“土吗?我觉得挺有意义的!”林奕凑得更近了,语气里带着点小狗护食似的执拗,“这可是我跑了三条街才买到的,特意让老板刻的字,还加了铃铛,这样你要是去实验室晚了,我晃一晃就能找到你。”他顿了顿,又压低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认真,“而且……省得总有人找你打听我的事,给你添麻烦。”
这时许承从外面窜进来,刚打完球的额角还挂着汗,手里捏着半块面包,一眼就瞥见陈新然手腕上的手链,当即吹了声口哨:“哟,林奕你小子可以啊,还给新然整专属配饰了?这铃铛挺别致。”
林奕立刻扬着下巴接话:“那当然,我们俩的默契标识!”说着还故意晃了晃陈新然的手腕,银铃发出一声轻响。陈新然的脸瞬间漫上一层浅红,抬手就想捂许承的嘴,却被林奕一把抓住手腕,两人指尖相碰的瞬间,都下意识顿了顿。晨光落在手链的银牌上,“然”字的纹路格外清晰,窗外的玉兰花香混着初春的风飘进来,空气里多了几分说不清的缱绻。
陈新然挣了挣没挣开,只能瞪着林奕,眼里却没什么真的怒意,反而带着点无奈:“幼稚死了,上课了赶紧回去。”林奕却没动,反而贱兮兮地凑近他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点热气:“反正以后你戴着它,别人就知道,你是我最合拍的搭档,谁也抢不走。”
上午最后一节课刚结束,林奕就拽着陈新然往阶梯教室赶,说是要提前占下午一班二班合堂物理课的座位。阶梯教室后排早已坐满,林奕抢了中间两连座,把陈新然的实验袋塞到里侧,二班的李雨卿恰好坐在斜前方,见两人过来,只是瞥了一眼,没吭声。
下午物理课,张老师一进教室就宣布要做“探究液体密度对浮力的影响”分组实验,还强调跨班组队。林奕刚要拉陈新然去器材区,李雨卿就端着烧杯走过来,状似随意地撞了下陈新然的胳膊,淡声道:“陈新然,我这边缺个帮手,你过来搭个手?”
林奕当即皱眉,上前半步把陈新然护在身后,语气带着点冷意:“他是我搭档,没空。”李雨卿嗤笑一声,没再纠缠,转身走了,只是路过时故意碰倒了林奕放在桌边的备用笔。
实验台空间狭小,两人胳膊肘不时相碰。陈新然往烧杯倒盐水时,林奕低头记数据的手肘不小心撞了他手腕,几滴盐水溅到陈新然脸颊和领口。他还没来得及抬手,林奕就搁下笔凑近,拇指腹下意识蹭过他脸颊水渍,指尖带着实验器材的微凉,动作自然得不像话。
“别动。”林奕声音压得很低,又擦了擦他领口湿痕才松手。陈新然僵在原地,银铃铛轻颤,心跳彻底乱了,满脑子都是下巴被触碰的触感,直到林奕递来纸巾,才慌忙接过,耳根烫得惊人。
后半段实验陈新然频频走神,搅拌盐水时玻璃棒撞得杯壁作响,数据也写错好几处,全靠林奕用笔尖戳草稿纸才拉回神思。李雨卿路过时瞥了眼他泛红的耳根,没说话就走了。
下课铃响,林奕抢着去交报告,陈新然坐在座位上摩挲着手链银牌,反复回想刚才的画面,连领口残留的水痕都没察觉。
晚自习前,陈新然去开水房接水,林奕靠在走廊栏杆刷绿泡泡,蒋煜琛的消息突然弹出,字里行间都带着火气,显然是刚从二班同学那听了风声:“我听二班的人说,你下午合班课上跟陈新然动手动脚的?还给他戴了什么破手链,你要不要脸?”
蒋煜琛本就对陈新然存着心思,是林奕明晃晃的情敌,这话里的醋意和较劲藏都藏不住。林奕勾了勾唇角,半点没慌,反而开始卖惨反击:“什么动手动脚,就帮他擦了下脸上的盐水,倒是你,消息够灵通的,怕不是天天盯着我们?我给我搭档送个小玩意儿怎么了,总比某些人只会暗戳戳打探强。”
蒋煜琛秒回:“搭档?谁信你那点小心思,陈新然又不是傻子,迟早看清你。”
林奕挑眉,打字速度飞快,语气带着挑衅:“我心思怎么了?总比你单方面臆想强。再说我跟新然默契好得很,他都没嫌我手链土,轮得到你指手画脚?倒是你,别白费力气了,他跟我待一起的时间可比跟你多。”
蒋煜琛被噎了一下,回了句“走着瞧”的表情包,林奕还不罢休,又补了句:“还有,以后少在二班散播有的没的,影响新然学习,不然我可不客气。”
林奕收了手机,一转头就看见陈新然端着水杯站在不远处,杯口热气模糊了眉眼,手腕的银铃铛在暮色里泛着细碎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