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次雨季计算》纳椋

4、观测误差

　　寒假前的最后一周，周小棠发现程远的作息出现了0.7%的偏差。

　　往常精确到秒的课间操路线，现在总会多绕0.8米经过她的座位；曾经永远在7:15到校的他，最近总"恰好"在公交站遇见她；就连那本《银河系漫游指南》也突然出现在她课桌抽屉里，扉页夹着张纸条："第137页有处计算错误"。

　　周小棠在图书馆角落找到程远时，他正在验算一道物理题。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条纹状的阴影，他皱眉的样子让周小棠想起自己解不开数学题时的表情。

　　"你故意的。"周小棠把书推过去，指着第137页边缘的铅笔批注——那里确实有处印刷错误，但需要极强的专业知识才能发现。

　　程远的钢笔尖在纸上洇开一个小蓝点："只是概率问题。"他声音很轻，"就像你连续三次'忘带'英语作业的概率是2.33%..."

　　周小棠的耳根突然发烫。她确实故意没写作业，只为能去办公室蹭程远被老师留下批卷子的时间。

　　窗外开始飘雪，程远突然摘下眼镜擦拭。没了镜片的阻隔，他的眼睛在冬日光线里呈现出透明的琥珀色。周小棠注意到他右眼下方有颗极淡的痣，像铅笔轻轻点上去的。

　　"你这里..."她鬼使神差地伸手，又在即将触碰时紧急转向，假装整理自己的围巾，"有墨水。"

　　程远重新戴上眼镜时，镜架上还留着她的指纹。两人沉默地收拾书本，谁都没提那个未完成的动作。

　　寒假的琴房没有暖气。

　　周小棠呵着白气练习《梁祝》时，发现钢琴上多了本《基础乐理》。书页间夹着的便签上，程远工整地标注着每个和弦对应的数学频率。最后一页贴着张收据：1月18日，城南琴行，防冻护手霜×1。

　　她拧开琴凳上那支护手霜，薄荷味扑面而来——和程远身上的气息一模一样。琴房玻璃映出她上扬的嘴角，又被呼出的白雾模糊。

　　开学第一天，周小棠在程远课桌上放了盒自制曲奇。李晓楠咬了一口就吐出来："盐放成糖的三倍！"但程远安静地吃完了整块，甚至把碎屑也捡起来吃掉。周小棠后来在他草稿本上发现一行小字："NaCl浓度7.3%，仍可食用。"

　　二月末的流感季，程远连续三天没来上学。周小棠在放学路上看见他家的灯亮着，窗帘上投出晃动的影子——他似乎在练琴。第二天她趁午休溜进医务室，在程远的病历本上看到"过度疲劳"的诊断，医嘱栏画着个小伞图案。

　　"企鹅不会生病。"程远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他脸色苍白，手里拿着刚领的退烧药，眼镜因为温差蒙着层雾，"但数学老师会。"

　　原来他通宵帮老师核对竞赛题，淋雨回家才发烧的。周小棠想问他为什么这么拼命，却被突然响起的上课铃打断。程远转身时，她看见他后颈的头发被汗水浸湿，黏在那颗褐色的小痣上。

　　当晚的日记里，周小棠画了只打喷嚏的企鹅，旁边写道："原来学霸也会计算失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