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次雨季计算》纳椋

3、混沌理论

　　雨季过后，周小棠和程远之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默契。那把旧伞成了两人之间的秘密信物。周小棠每次归还前都会仔细擦干伞面，有时还会在伞骨夹层里藏一张小纸条——有时是一句诗，有时是随手画的涂鸦。程远从未当面提起过这些纸条，但周小棠注意到他阅读时嘴角会微微上扬。

　　十二月的第一个周五，学校组织观看冬季音乐会。周小棠和李晓楠坐在礼堂右侧，无意间发现程远独自坐在前排角落。当小提琴独奏《梁祝》响起时，她看见程远悄悄摘下了眼镜，用袖口擦拭镜片。礼堂昏暗的灯光下，他的侧脸轮廓被镀上一层柔和的银边，睫毛在脸上投下的阴影随着音乐节奏轻轻颤动。

　　"他哭了。"李晓楠突然凑过来小声说。
　　周小棠这才注意到程远肩膀轻微的起伏。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像是无意间闯入了某个不该被看到的私密时刻。当灯光重新亮起时，程远已经恢复了平常的表情，只有微微发红的眼角泄露了方才的情绪。

　　散场时人群拥挤，周小棠突然感觉有人轻轻碰了碰她的书包。回头看见程远迅速缩回的手，和留在她书包侧袋里的一张折叠整齐的节目单。上面用铅笔在《梁祝》旁边写了一行小字："化蝶那段，让我想起你作文里描述的梧桐叶。"

　　周小棠将节目单夹进日记本里，当晚在那一页画了两只简笔蝴蝶，翅膀交叠处写着："有些旋律不需要耳朵也能听见。"

　　然而这种隐秘的甜蜜很快被打破。周一下午，周小棠看见程远和林雨晴站在走廊尽头说话。林雨晴是班上的语文课代表，长发飘飘，笑起来有两个深深的酒窝。她手里拿着一本书，正指着某处向程远请教。程远微微低头，耐心地解释着什么，甚至接过笔在书页边缘写了几个字。

　　周小棠的胃部突然绞紧。她快步走过他们身边，故意撞了一下程远的肩膀。程远惊讶地抬头，但周小棠已经头也不回地冲进了教室。整个下午，她都死死盯着黑板，拒绝看向任何可能有程远的方向。

　　放学后，周小棠发现课桌抽屉里多了一本《三体》，翻开扉页，夹着一张借书卡。程远工整的字迹写着："图书馆借阅记录显示，你已续借三次。P.S.第137页有你想知道的答案。"

　　周小棠翻到指定页码，发现那里描写了一场跨越时空的对话。书页边缘用铅笔轻轻画了一个箭头，指向空白处的小字："林问的是数学题。另，你的伞在我这里，明天还你。"

　　周小棠的脸瞬间烧了起来。她猛地合上书，却从书页中飘落一张便利贴，上面是程远列出的《梁祝》不同演奏版本对比，最后一行写着："推荐西崎崇子1978年录音，第23分17秒处。"

　　当晚，周小棠辗转难眠。她打开音乐软件，找到程远推荐的版本。当小提琴声流淌而出时，她鬼使神差地点开了程远的歌单。令她震惊的是，里面几乎全是她曾经分享过的歌曲，甚至包括上周她才加入收藏的一首冷门英文歌。

　　周小棠的手指悬在手机屏幕上方，心跳如雷。她点开最近播放记录，发现程远每天晚上11点左右都会听歌——正是她平时在□□空间分享音乐的时间。

　　窗外，十二月的风摇晃着光秃的梧桐枝丫。周小棠蜷缩在被窝里，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照亮嘴角一抹藏不住的笑意。她在日记本上写下今天的日期，然后是一行大大的字："他也在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