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你是水瓶座》月亮钟摆

9、第 9 章

　　22、
　　和安在相识后，我查阅了这座小城的诸多资料，知晓它的山川河流名，也在地图上俯瞰过它的街道楼宇。春潮正当时，真实的漫步于此，看着翠枝绿叶在春风中摇曳婀娜的身姿，石桥娴静依偎急湍的河流，老人忘了时日般的晒太阳，小孩子叽叽喳喳追追赶赶，颇有坠入梦境之感。
　　过马路时，我还在为几千公里外的闲情日常失神。
　　“姐姐，小心！”马路宽阔，想要左拐的车子其实已经减速，但安在还是用一声呼唤，把我拉回了她的小小世界，同时毫不犹豫地牵住了我的手。这样的故事情节放到其他任何人身上，我都会觉得俗气老套，但它却如同惊鸿降临我和安在之间。

　　那个消瘦的女孩，此刻身披霞光，变成了世上最骄傲最强大的女王，她扬着头大跨步，甩掉了所有的小心翼翼，坚信有爱就能披荆斩棘。仿佛我就是她的魔法权杖，安在紧紧牵着我，在自己的领地巡游。我们在街巷和市场里肆意穿行，细细打量好玩的风物器具，为怒意绽放的花蕾惊叹，也为结群玩耍的小孩驻足。
　　安在自如地与遇到的熟人朋友打招呼，“这是我姐姐。”她这样介绍的时候，眼神没有丝毫闪躲，反而满溢决心和光彩，仿佛我是她人生的最大丰收。我柔顺的由她牵引，用静默表达欣赏。

　　多年以后，有人问我喜欢怎样的女孩。
　　我脑袋里闪现的，仍是那天安在眉眼嘴角的张扬和勇往直前的力量。——但她经历过什么呢？无知者无畏罢了，有人会这样驳斥。——可是，我们谁不知晓前路险阻？就是这样的前路，她用无价的青春献祭，用全部的热情、勇气、幻想献祭。她是勇者，我心中永恒的勇者。

　　我们来到了一个朝鲜族杂货铺，“老板，给我们来两斤米酒。”安在回头转向我，“姐姐，这是我们鲜族特色的米酒，没有多少度数，想让姐姐尝尝。”
　　“好，安在，今天都听你的。”
　　“姐姐，今天我们一起喝酒，我的第二个生日愿望实现了。太开心了！”安在又恢复了简简单单可可爱爱的模样，抱着白色迷雾般的米酒在街上蹦蹦跳跳。

　　“安在……”我轻轻呼唤这个名字，近乎窒息迷惘的望着眼前的女孩，想着关于我和她可能有的未来，思绪瞬息万里。
　　“嗯，姐姐。”
　　“没什么，我就是想叫叫你，我真的见到你了。”我忆起我们的约定，不再迟疑的伸开了双臂，“安在，让我抱抱你吧。”我们终于紧紧拥抱，就像离散了一个世纪，历历山海，陌路变通途，天涯化作咫尺。
　　安在哭了。“姐姐。”她在我怀里微微抽泣颤抖，似乎将所有力气全部倾注于这两字，再也没有其他言语。

　　23、
　　我轻拍着安在的背，不一会，她擦干了眼泪，清澈的瞳孔周围布满淡淡血丝，同时又咧嘴露出钻石般的笑容。“明明超开心，却不知怎么的就哭了。”她有些不好意思，而我似乎被一道闪电击中，某个角落蒙上了一层忧伤，甚至于悲壮。

　　“也许是天生懦弱的关系，我对所有的喜悦都掺杂着不祥的预感。”三岛由纪夫写下这句话时遭遇了什么？如此的暴烈凄美，如此的孤独绝望。而这句话偏偏此时此刻从我的脑海劈头盖脸的压过来。——快跑！我突然拉着安在的手，在并不熟悉的街道使劲跑，就像被什么在追赶。
　　一直跑到人声鼎沸的步行街，我们才停下来。“姐姐，刚才怎么了？”安在提完问题，又迅速给自己找到了答案，“是不是像一些电影桥段，奔跑，流浪？”
　　“大概是吧。安在，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照顾好自己。”在我们被不可名状的绝望捕捉之前，好好把握现在吧！我勉励自己，极力从忧伤中抽离，“跑一跑肚子饿，我们就可以觅食了，对不对？”

　　夕阳给步行街镀了金身，一字排开的各色美食店也镶着金边，安在相信了我的话，开始挨个给我介绍口味和风评，最后我们选择在她常吃的烧烤摊坐定。
　　“姐姐，你看看这里的菜单，我出去一下，一会就回来。”
　　安在察觉了我在小食摊前所有的微表情，但凡沿途我流露出好奇和诧异的小吃，她全都买了，满满当当端到我跟前，“姐姐，你都尝尝。”她又嘟嘴示意米酒，“还有这个，我们先喝一杯。”
　　“买这么多，看来是真觉得我特能吃！”我佯装无奈，“不过，酒要尝尝，有人认为这就是传说中的忘情水。”
　　“干杯！姐姐，你可不能忘了我们的感情。”
　　“干杯！我可以忘了什么是爱情，但不会忘了我们，忘了你。”我察觉气氛低沉得有些不合时宜，“酒微微甜，刚好我们再吃点微微辣。”

　　金牛座是吃货不假。那天，我吃了生平最好吃的炒年糕、烤冷面、甜不辣以及无数烤串。米酒度数确实不高，但安在脸蛋粉扑扑的已经微醺，她被淡淡的酒精赐予了更多的力量。即便举杯动筷，她也一直牵着我的手。
　　“姐姐，我不会让你走丢的。”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对我的叮咛。“姐姐，你不要担心害怕，我真的长大了，可以照顾和保护你。”
　　“我知道，安在。我知道你可以。”

　　“姐姐，我们会在一起很久吧？”
　　“嗯，很久很久。安在不是要陪我到老吗？”
　　“姐姐，有时我会担心…我好想时间快一点，让我快点变强大，我又好想时间慢一点，让姐姐等等我……”
　　“安在现在已经很厉害啦。以后，也肯定会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人。”
　　虽然年龄不大，安在并非稚气未脱，世事的跌宕，我们心知肚明。至于时间要留下什么拷问，交给时间吧。我们将所有米酒一饮而尽。
　　24、
　　小城夜生活平缓，店面的灯火各有各的自由璀璨。
　　安在被酒精催化得飘飘然，但她家教良好，始终记得家里的叮嘱，“姐姐，今天我答应妈妈晚上10点回家。我得回去了。嗯……姐姐一个人住酒店可以吗？”
　　“小傻瓜，没关系。即便你回家，我住酒店，我们的距离也不超百米，我就在你旁边。走吧，我送你回去。”
　　我们一起乘车下车，我目送安在走进单元门，才回到酒店房间。

　　“姐姐，谢谢你奔波这么远来到我身边。悄悄告诉姐姐，知道姐姐要来，我已经连续好多天一直期待，一直失眠。为了明天好好陪姐姐，虽然现在还是忍不住的小兴奋，但我得强迫自己跟姐姐说晚安了。姐姐，你也要好好休息。”
　　“晚安，一起入眠吧。”望着安在家熄灭了灯，我才拉上窗帘，

　　我依旧踩着生物钟的时间早早醒来，安在应该还在睡梦中吧。
　　穿戴整齐，我决定独行走走。不愧是超70%绿化率的小城，空气润泽，春雾淡雅，伸个懒腰整个身体舒畅轻松。我围着安在家的小区绕行，在面馆吃了早餐，又在小卖部买了包本地香烟。我推敲着安在的生活动线，想将她的所有足迹全部途径。

　　我径直走进了安在家的小区，1234567……我仔细观赏着每栋楼的天际线，又对每棵树行注目礼，晨练的大爷大妈也在打量我，但我始终旁若无人。我在院落里的亭廊停留，每个月圆之夜，安在都在这里与我通话，“想念姐姐时，我就抬头看看月亮”，她总是这么说。
　　我们将对方身边的稀松平常，视作向往。现在空间、时间、颜色、气味、人、事、物……所有的所有终于完全重叠了。安在的世界，也是我的。

　　无限接近安在，我收获了充盈的满足。回到酒店房间稍作休息，我就看见窗外的安在，她踏着崭新一天的韵律，奔我而来。
　　“姐姐，不好意思，我来迟了。”安在拨弄着头发缓解窘态。
　　“是不是都没来得及吃早餐？”我递给她牛奶和面包，早知道这个小懒虫会如此。“今天准备带我去哪里呀？”
　　“我的秘密基地。”安在把小嘴吃得鼓鼓囊囊的，使劲赶时间。“姐姐等很久了吧?咱们马上就走。”

　　安在很自然的牵着我去往城区的相反方向。
　　“姐姐，现在我完全属于你啦！”
　　“嗯？”
　　“之所以出门太迟，是因为我跟妈妈请假。”安在突然凑到我跟前，羞答答的悄声说话，“姐姐，今晚我可以不回家。”
　　我也害羞了。小城雾气已散，不远处的林区波澜壮阔，我的脑袋里却空白一片。
　　“为了请假，我把家里卫生全部承包了，一大早就收拾了卧室客厅，甚至厨房。妈妈好不容易才答应呢！今天我也不看手机不玩游戏。我完完全全属于姐姐。”
　　“我……我也属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