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你是水瓶座》月亮钟摆

7、第 7 章

　　16、
　　忙，非常忙。过完年，公司各项目的全年提案需要有条不紊的落地，寒假去海南的孩子返回入学，而之前能帮把手的公婆选择继续在海南度假，丈夫也要开始高频出差。忙工作，忙孩子，忙家务，我还要匀出时间给安在。生活拥挤繁杂，我能否兼顾？这个命题不容许否定答案，我只能解决。
　　早上和安在互相问候，她去学校，我去上班，彼此信赖而不依赖。
　　每周组织内训，案例剖析、讲稿技巧、创意执行等培训下来，含括娟子在内的几名策划都能独当一面，我终于能轻松一些了。

　　听闻同小区有个优秀退休老师办了课后托管班，我三次登门拜访，终于说动限制名额的她同意接收孩子，同时，我开始训练小朋友每日作息习惯，两星期后她便能依照生物钟起床和睡觉，独立洗漱和检查作业等。
　　虽然身份和责任的冲突并未彻底解决，但我从重重叠叠的压力中突围了。

　　“什么时候我能和姐姐一样厉害呢？应该很快！因为就在待会的美梦里。”“那我也会在梦里见到变成女超人的安在。”每晚我和安在总是在彼此鼓励中互道晚安，和昨日挥别。

　　3月7日女生节，在真的变身女超人之前，安在可以成为被鲜花簇拥的女生。我悄悄估算了她下午放学的时间，通过她穿着的校服锁定了学校。选花，下单，然后等着她大惊小怪的打来电话。
　　“姐姐！姐姐！”安在果然欢脱得像春天的布谷鸟。“姐姐你现在有点坏了。”
　　“发生什么了？”我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好多同学都看见了，大家起哄呢！真是的，又害羞又开心。”安在这会是不是嘟着嘴呢？“还有，姐姐你不要给那个外卖小哥哥五星好评，今天下雨，他没有保护好我的花，淋湿了。”
　　“你呀你，乖乖回家吧，不要淋湿自己。”

　　不一会，我又接到一个电话，“有您的一束花，请告诉详细地址，以便签收。”
　　轮到娟子他们起哄了，“世道变了，没想到中年人有花收，年轻人却没有。”
　　没想到的不止同事，我也没想到安在居然与我不约而同。“安在，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呀？”
　　“跟姐姐提前说什么呢？说我到现在都没本事知道姐姐的确切地址？说姐姐是我心目中永远的女孩？说我和姐姐心有灵犀？说蓝色满天星的花语是相思成疾？”
　　“我也很想你。”
　　春雷滚滚，雨水绵绵。下班时我刻意逗留，望着城市的斑驳霓虹，发呆失焦，任凭所有思念倾倒。

　　17、
　　安在感冒了。“姐姐不要责怪我，我把伞给了你送我的花，淋了一点点雨而已，应该明天就好了。阿嚏！——嘿嘿，这个喷嚏应该是姐姐在想我吧。”
　　“安在，我想跟你商量一个事情。”
　　“姐姐你说。”
　　“我们约个时间见面吧。既然彼此想念，我们就应该安排真真切切的见面。”
　　“姐姐，我想见你。但我知道你很忙，时间紧张。等我暑假去找你，好不好？”
　　“我提前安排一下，五一飞去看你吧，安心等我。当然，这不是我不愿意让你来金城。只是，我觉得暑假还要好久……我等不了，我想很快见到你。”
　　“那，姐姐，我们可不可以今天就视频见个面？姐姐总是那么害羞，这么长时间，我连姐姐的样子都未见到。姐姐答应我，好不好？说到想念，我保证，我的想念不比姐姐少。”虽未见面，但我脑海里出现了安在撅嘴委屈撒娇的模样。
　　“好。我都答应你，我们今天视频。我的地址也给你，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你都可以找到我。”

　　给上百人演讲，给高层领导做汇报，给陌生人讲提案，这些事情我都不会胆怯。要跟安在视频，我却异常紧张。早早的从公司回家，特意洗了个头，觉得自己看起来足够干净清爽了，然后深呼吸再深呼吸，我才接通了安在的视频。

　　“姐姐，你果然还是那么害羞。”安在隔着屏幕笑出了声，因为在那一瞬间，我心跳急剧加速，下意识的侧身躲到了镜头外。
　　“呃，好吧。这就是我。”我坐正身子，眼睛还是不敢看镜头。
　　“姐姐。”安在喊了我一声，便没再说话。

　　我极力克服自己的手足无措，终于抬起眼睛。安在就在对面，她抿着嘴，我们不约而同长舒一口气，像在对方的窘态中找到了同样的答案，禁不住又一起笑了。
　　“姐姐笑起来真好看，我喜欢看你笑的样子。”
　　“我和你想象的样子一样吗？”
　　“比想象更好。”
　　“你也是，比照片生动美好。眼睛笑得弯弯的样子，像月亮。但你是发光的，不像月亮只会折射光芒。”我在大脑里筛选着储备的所有词汇，却无法准确描述安在的盈盈笑意，“你明明说你不爱笑的。”
　　“因为姐姐，因为我眼前的是姐姐。”

　　我们不近，但也不再遥远。“我……”我们又同时说了同样的字。
　　“你想说什么呢？安在。”
　　“我想说，嗯，我想问姐姐，可不可以摸摸姐姐的脸？”安在低下了头，像是等着一场宣判，“可能有点冒犯吧，姐姐可以拒绝。”
　　“你知道吗？刚才我想说的也是这句话。”
　　我们朝彼此伸出手，又将距离拉近一些，再近一些。这是我们日夜想念的人呐，头发，眉毛，眼睛，鼻翼，脸颊，嘴唇…….所有的所有，不再满足视网膜的成像，还需要手指神经末梢的触达，直至无限接近真实，宁静又完整。

　　“安在，我们真正见面时，我能抱抱你吗？”
　　“姐姐，你的问题是我胆小不敢说出口的话。”
　　“很高兴认识你。”千言万语，这句话已是我所有的赞叹。我会有更多的期望，但如果没有更多，我也已经知足。“安在，很高兴认识你。”

　　18、
　　那一年金城的气候变得奇特，春日傍晚总是突然倾盆大雨，然后雨过天晴，人们都说南北方的季节特征颠倒了，我工作的行业也开始高喊告别黄金和白银时代，小心泡沫刺穿爆雷。新闻每天咋咋呼呼，总有些什么东西在深刻巨变。还好，我和安在的生活都算稳定，我们逐渐褪去多余的紧张，坦诚心迹，等着时间滴滴答答的分秒靠近见面的五一。

　　除了书籍、学习和工作，我们也交换生命里的幻想和遗憾。
　　“姐姐你知道吗？我从小就觉得自己是狼人，逢月圆的午夜，我就会变身，长出獠牙和翅膀，然后去森林里找到那棵最高大的树，飞到树梢，抬头看看月亮，吹吹风。”
　　“看来我还得多吃点，让自己变圆。这样你就梦想成真了。”
　　“哈哈哈，姐姐你好可爱啊。那么，如果可以选择，姐姐想过怎样的生活？”

　　“小时候想当个女侠，身披大宝剑，策马走天涯。但是现在呢，你既然要变成狼人，那我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吧，其实我是幽灵公主，我会和狼相依为命，保护山谷和森林。等我变成老太太的时候，我想在森林的入口修一座房子，屋前是大大的花园，你可能会住在离我一两里路的不远处，每天清晨，我出门采上一捧花，敲门送给你，给你请安。”
　　“为什么姐姐要离我一两里？我们不能住在一起吗？”
　　“原来，你想和我住在一起呀。”我假装大吃一惊，打算逗逗安在。“我老迈的时候，你正值自己最好的年纪，我要是赖着你，别人会说我为老不尊。”

　　“姐姐，我真想自己能年长你一两岁，最好我们出生在一个村庄，这样我就可以从小到大名正言顺的保护你照顾你。不不不，应该说从小到老照顾你。”
　　“傻瓜，你的姐姐不是把自己照顾得白白胖胖么？”
　　“姐姐，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会担心你，心疼你。”
　　“你不担心自己吗？跟我在一起除了要面对很远的距离，或多或少还会影响你的学业，当然还有可能要面对父母的压力。我说的不是丧气话，只是，我也会担心你，担心你的未来被耽误。”
　　“姐姐，不管是怎样的路，怎样的未来，都是我的选择，我的愿意。”

　　“安在，你会怪我吗？到现在，我都没有勇气给你直接表白最浓烈纯粹的情感。”
　　“怎么会呢？姐姐有自己的表达。不过说到怪，有那么一两次，我会怪你出生得太早，也怪自己出生得太晚。”
　　“安在，你好好听我说，认真听我说。”
　　“好，我在，姐姐。”

　　“之前很长一段时间，我很费解很纠结自己的变化。现在我明白了，是命运早就想给我送一份沉甸甸的厚礼，但获得礼物必须突破自己拨开迷雾走出荆棘。虽然一路跌跌撞撞，我还是收获了你。
　　安在，请容许我先给你说声抱歉，抱歉一开始我的冷漠和逃避。我知道你从来没有责备过我，甚至反而责备自己为什么要打扰我。你知道吗？恰恰是你早慧的懂事和包容，让我总是禁不住心疼。有些辛苦和忍耐，不是你这个年龄应该承受的啊。
　　安在，请你永远相信，是你彻底唤醒了我，我的人生从此分两段，认识你之前和认识你之后。有一天，你或许会和我一样，对往事长吁短叹，我希望自己在你的回忆里，是一抹微笑，是永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