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你是水瓶座》月亮钟摆

4、第 4 章

　　8、
　　“娟子，你说女孩和女孩之间能有纯洁的友谊吗？”
　　“你这么问，是有情况！”
　　“我想知道，这个圈子里大家的最终结局是怎样？毕竟童话故事里幸福生活在一起的是王子和公主，而不是两个公主。另外，我在软件里看到的也只是片段，秀恩爱、失恋痛哭、咒骂前任、渴望感情，我不知道有没有完整或完美的样子。”

　　“姐，大家归根结底都是普通人。性取向不一样，并不代表生活会有什么不同，如果非要说不同，那就是女孩和女孩的感情现在得不到法律保护，也很难得到家人的理解和祝福。”
　　“我明白。所以需要更多的勇气，也需要更加珍惜这份勇气。对吧？”
　　“你说吧，你干啥了？”
　　“我昨晚跟安在聊天了。但是，我只想结识新朋友，并不想添加其他情感。”

　　人都有多张面孔，无关曲直，很多时候和角色、预期有关，比如我在工作上写着鼓动人心的文案，和娟子说着冠冕堂皇撇清私欲的话，如果将我关进一个只剩自己的封闭小房子，我的其他脸便会完全显露，可能阴郁狂躁，可能热情野性，可能自私冷酷。面对不熟悉的圈子，我隔着手机屏幕多张脸面拉扯切换，身体情难自治，大脑却极力克制。

　　我摆出礼节的姿态，给安在寄了礼物。
　　“姐姐，礼物收到了！爱你！”
　　“爱这么轻易说出口吗？”
　　“不不不！不是轻易。我知道姐姐看得很重，但我只敢这样脱口而出，一旦严肃反而不知道如何开口。姐姐，我也想要给你送礼物！礼尚往来对不对？”
　　“你给我挤了那么多眼，我还没给你礼尚往来一个呢！所以不用刻意。”
　　“我可以给姐姐看几张我的照片吗？很想让姐姐认识真正的我，而不只是安在两个字。”

　　安在眼睛和嘴唇长得漂亮，眼神清冽，唇线微微上翘，有青春特有的张扬，又有超出年龄的倔强。整体五官小巧别致，搭配在一起，却是一张冷酷的脸。

　　“你的照片似乎也很少笑。”
　　“是啊，面对镜头就不知道怎么笑，朋友同学也会评价我为人冷淡不好接近。但我现在是笑的，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姐姐就会笑。”
　　“你平时说话就这样吗？还是现在的小朋友说话都这样？”
　　“姐姐是之前经历过什么吗？好像很难相信其他人，或者说，姐姐总是习惯性的怀疑质疑其他人。”

　　“我……我可能更质疑自己，同时，我也不知道自己该站在什么视角和你聊天。换个话题吧！安在这个名字是什么意思？”
　　“就是一直在。姐姐，我会一直在。”

　　9、
　　安在真的一直在。每天她都会给我同步行程，分享糗事、音乐、心情。
　　“姐姐，我去上课了。”“姐姐，我和同学去逛超市。”“姐姐，今天上课我居然睡着了。”“姐姐，给你听我耳朵里的声音。”“姐姐，你相信世界上真的有永不分开的亲密关系吗？”

　　这段时间，我知道了安在未满20岁，身高几近170，在我看来很美丽的名字她自己却嫌弃，是朝鲜族女孩却不太会讲朝鲜语，喜欢Lady Gaga，养了一只金毛，爸爸常年在国外，和妈妈一起生活，偶尔偷偷抽烟，喜欢吃肉，有个闺蜜也是les，学习成绩不太好，周末会去山上看云，对恐怖片情有独钟。

　　“姐姐，你有什么秘密或心事吗？”
　　“怎么这么问呢？”
　　“你在挤眼软件上只会站在第三方视角谈经验和方法，却很少提自己的生活。跟我聊天也是，有时候像老师，有时候像姑姑家的姐姐，你不分享自己。”

　　我何尝不明白分享自我的意义呢？但我要守住自己的防线啊！事已至此，我坦陈吧，或许她可以趁此走开……
　　“我结婚了，有丈夫有孩子，而且整体来说家庭生活很幸福。我没谈过女朋友，更别说和女孩子如何以恋人关系相处了，我不太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没人掰我。突然有一天我的世界就出现了弧度，弯了。”
　　“嗯。我知道了。姐姐，这段时间你过得很辛苦吧？”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她的回复为什么是关心我？而这关心为什么又会让我有些心疼？我只能缄默。
　　“姐姐，谢谢你愿意说这些。如果你觉得我有打扰你，你随时说我随时离开。如果你不说，我就一直在。一直在就是安在呀！”

　　安在依旧在。
　　我又知道她的城市和我相距两千多公里，那里11月就会下鹅毛大雪，清早她去河边长堤堆雪人，蹦蹦跳跳，结果在长亭附近摔了个屁股蹲，“幸亏没有其他人看见啊，好丢人！”她这样说的时候，我似乎可以感应到她迅速从地上爬起来，像个淘气又害怕丢人的小孩东张西望，而后傻乎乎的大笑，身体呼出热腾腾的气息，睫毛上还有微微水滴。

　　我也知道安在12月的考试不尽如人意，但她很快找到了让自己开心的理由，“知识不等于书本，今年从姐姐这里学到的智慧比学校多。”还未等我反驳，她便猜透了我的心思，“姐姐我听话，我会加油好好学习。”

　　跨过元旦新年，安在又告诉我，爸爸从国外回来了。她的开心溢于言表，“爸爸终于觉得我长大了，待会要和我一起吃烤肉喝酒呢！姐姐，我可以喝酒吗？”“姐姐，我想和你喝酒，就像现在一样，是大人和大人之间，你不要只把我当小朋友。”

　　和爸爸喝酒的那一夜，她明显话多了，半夜迷迷糊糊地给我第一次发了语音条，“姐姐…姐姐…”呼唤像是针叶上缓缓滑落的积雪，慢而轻柔，还有沙沙的舒适的颗粒感。

　　除此之外，她还撤回了一条信息，待我第二天醒来再询问时，她只是说没什么都是酒后玩笑。——无需说透，我当然懂。成年人总是借着酒精或者玩笑的名义去做平素不敢为之事。安在长大了，懂事且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