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你是水瓶座》月亮钟摆

3、第 3 章

　　6、
　　长途跋涉，车终于抵达藏区县城，娟子要去项目工作地，而我要先下榻酒店。道别之时，娟子的话意味深长，“希望下次见面时，前辈已经坦然。”
　　一个人的旅程，第一站是寺庙，此行我不求心静，只求洗涤。沿着河谷往丛林深处徒步，在河流的发源地，风轻盈洗涤天空，溪奔波洗涤旷野，小沙弥在木桥上蹦蹦跳跳，夕阳映照庙宇金顶。我在他们的画卷里似乎没有出现，一切静悄悄。
　　天黑了，我才原路返回，虫的嘶鸣和鸟的啼唱不绝于耳，那一夜我还看见了银河，星辰虽遥远，但一路相伴，久违的原本以为再也不会回来的某部分缺失，它好像踩着月光的步伐回来了。

　　直面和接纳，如果这是长远路途，我能不能先做到从直面出发？回到酒店思量再三，我还是下载了娟子所说的软件。
　　软件里的五颜六色在我眼前爆炸，她们的姿态、言语、画幅像击碎了满瓶香氛，我将看见当作触摸，任凭稠密的刺激霸占神经，沉浸感知所有鲜活和赤裸裸。

　　几乎彻夜未眠，因为我不满足。——躲在相对安全隐蔽的地方太久了，我需要阐述需要展露，如果可以，我还要奔跑要咆哮，我要告诉所有人这是我，无论是非对错这就是我！我注册了账号，为了向寂静常在的满天星辰致敬，也为了寻找茫茫宇宙的那一抹永恒之光，我将自己命名为月亮。星座金牛，年龄32。

　　欲求得到什么，应该先给予什么。我将所有期盼凝炼成诗，又在话题页面停留许久，翻看大家的问题和疑惑。
　　“爱情真的存在吗？”
　　让那些从未找到幸福爱情的人，
　　不断去说世上没有这种东西。
　　这信念会让他们活得较轻松，
　　死得较无憾。
　　将辛波斯卡的诗句作为答案，这是我漫长行文里的第一笔。我当然不曾想到，这也会成为接下来诸多故事的注脚。

　　有人围观，有人点赞。我沉迷于寻找问题解决问题。但我仍旧没有多少融入感，我不关注任何人，也不对评论做出回复，在搞清楚所有状况前，我选择观察他人、凝视自我、不建立任何关系。
　　“感觉怎么样？”丈夫问我。
　　“很好。可以说前所未有的好。”
　　我从藏区度过了三天，返回了家中，没有服用药物，破天荒睡了个好觉。

　　我逐渐习惯了每天打开两次软件。晚上搜罗新问题并答复，次日查收互动评论看看有没有不同视角。就这样持续了一个月，除了循环往复的无端焦虑和爱恨情仇，新问题并没有层出不穷，评论也没有开辟蹊径。
　　倒是有个奇怪的事情吸引了我的注意：每天早晨六点一刻左右，有个女孩都会给我挤眼，从我开始答疑以来从未间断。挤眼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并未深思。这是我第一次在软件留意一个人，并且记住了她的名字：安在。

　　7、
　　深秋时，我终于足够淡化创业失败的剧痛。为防止自己再钻牛角尖，我尽量划清理想、现实以及工作的界线。理想暂且束之高阁，工作只是谋生手段，而现实……现实是我知道胡思乱想没有卵用，我需要有安身立命之本。经业内朋友引荐，我又进入了一家公司上班，这次只负责团队作品创意，不用操心生意。

　　娟子一直和我保持联系，当知道我开始新工作且团队需要招募员工时，她第一时间赶来应聘并成功加入。一切都很顺利，同事相处融洽，项目提案和执行推进也没有遇到太大障碍，偶尔加班，但每个月都能有作品被同行点赞，我的成就感和荣誉感渐渐回来了。

　　娟子和我在公司是类似师徒的上下级关系，私底下我们逐渐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
　　“我在那个软件里默默关注你了，那儿很少有你这么严肃认真回答问题的小姐姐，是不是已经有姑娘给你表白了？”有一天下班一块撸串喝酒，娟子主动挑开我俩都有的秘密。
　　“没有。点赞和关注我的人不少。但我都不互动。”
　　“那你到底想干嘛？我这么问吧，有没有让你觉得不一样的女孩？”
　　“其实我没想好我能怎么办。你知道我的情况，道德包袱之类的少不了。不过，说到女孩，你帮我看看这是什么意思。”
　　“天呐，每天定时给你挤眼，这都持续快三个月了！这个安在有点意思，别的不敢说，对你肯定是倾慕。姐，你要不要放开手脚试一试？”娟子挤眉弄眼的开始调侃我。
　　“我还没想好。我不知道怎么开始，也不知道以后会怎样。”涉及到情感，在我们的道理领域，它有且只能有一份。我这样的情况怎么能轻易开始，又怎么能随意试试。

　　和娟子各回各家时已是十点有余，我选择骑车回家。
　　深秋的夜有了冬的寒意，风轻微却很凉。我是不是应该给与她一些回应，这也算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尊重吧？——我为好奇又忐忑的心思找了个理由，并且决定一不做二不休，打开软件给她发了信息：你真的打算一直这样挤眼吗？

　　“哇！姐姐居然跟我说话了。这是我挤眼得到的最好鼓励，如果姐姐不嫌弃，我就一直挤眼。”
　　“我在这里没有朋友，谢谢你关注我，而且给了我持之以恒的善意。嗯…我能送你一个礼物吗？给挤眼最多的远方朋友一个回馈，这应该不冒犯吧？”
　　“姐姐不必了。你跟我说话我就很满足了。”
　　“我是真心想谢谢你。”——谢谢二字，当时只是客气，并未察觉命运的深意。是啊，如果没有安在，我怎么与这个世界建立新的联系呢？

　　我们加了微信，在我毫不退让的坚持之下，安在终于将住址、电话以及真实名字全部告诉了我。
　　“姐姐不要破费。”
　　“现在你还在担心我破费，怎么不担心我是坏人，你的个人信息我都知道了。”
　　“就是天然的觉得姐姐是可以相信的人。另外，也希望自己没有太多的打扰姐姐，所以只敢挤眼不敢说话。不过，姐姐的每条动态我都有认真看，有的还收藏了。”

　　“我真的那么难接近吗？”
　　“不好说。有距离感，像满腹心事，不愿让人靠近。但姐姐内心善良又强大，所以才会在软件里帮助大家解答问题，学习的，工作的，情感的，姐姐都回答很认真很温柔。姐姐真是金牛座？”
　　“如假包换的金牛座。像吗？”
　　“姐姐比传说中的金牛座大方，不是还要送我礼物么？哈哈！真好啊，昨天我只能给姐姐挤眼，今天我都能跟姐姐开玩笑了。姐姐，我是水瓶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