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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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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明天是未知,今天也是。未知的诱惑一旦沾染,便无法停止。
理发店之后,我贪婪无度的观察世界的另一面,以求给自己总结一个完美答案:我为什么会这样?——我不否认不怀疑茫茫人海里女人和女人、女孩和女孩之间的情感,但自己的突变,我需要找寻充分的理由。
我去图书馆、网站社区、贴吧找寻各种书籍和资料,试图找到和我一样的另一人,从她的轨迹来审视自己,但越观察越深入,我对未知越发入迷。她们正在历经的,曾经拥有的,渴望收获的,我居然都能同频共振。
我想要,我想要更多!我尽量控制自己内心的声量,但我不知道自己能控制多久。——我将自己的这部分调成静音回到现实时,又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与自责,我有婚姻和家庭,我们为爱结合,我们承诺将彼此视为唯一心爱的人,我的变化不是背叛吗?
事业的伤痛还未痊愈,我又因身心抉择的焦灼矛盾而痛苦。这痛苦无法四处诉说,我只能将它锁起来,让它变成潜藏的秘密。
“也许就是工作导致抑郁的副作用。”我给了自己唯一的解释,并且去医院精神科拿了药。
每天按照计量用药,应该有良好疗效吧。很快,身体的反应证明我在自欺欺人:我已经无法全情投入与丈夫的男欢女爱。短短时日,我的五感六觉似乎完成了彻底更迭,与之相伴同行的还有脑袋、血液和皮肤的脱胎换骨,它们明明面对的是男人,却在急剧地渴望女人。
“抱歉,我没有办法。”第一次,我觉得对不起眼前的男人。
“你,是不是爱上了别人?”
“没有。”
“真的吗?”
“真的。我只是不太明白自己。”
“没关系。我知道你对待工作一直都太认真,这次创业你背负的压力太大了,心理会影响生理的。现在刚好趁着没上班,你可以考虑出去旅游散散心。”
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愤怒,反而给了我一如既往的拥抱。——为什么不愤怒呢?如果愤怒,我便多少有了胡闹的理由。所有的理解和包容,反而是枷锁啊。我能还之以什么,一个妻子的责任、克制和理性?可我又该如何对自己的需求负责呢?
我私自加大了药物的剂量,也任凭日夜颠倒。我经常半夜起床,光着身体,站在镜前盯着苍白皮肤覆盖的泛青血管,抽一根烟或者喝一杯酒,直至神志消散,视线模糊。
4、
故乡保持着古朴的习俗,春节的过早年饭需要祭祖。父母已将方桌抬到了开阔的屋前地坪,炖好的全鸡,蒸好的整鱼,大块头的卤肉,自酿的谷酒,满满当当摆在桌上。父亲从堂屋里取出一挂意寓万分想念的万响鞭炮,她双手合十朝西方作揖三次,点燃了红色蜡烛和三根香,再作揖三次,母亲扑通跪下匍匐,嘴里念念有词的给祖先们烧纸钱。
此时,父亲也引燃了鞭炮,跨越时空的想念真是震耳欲聋。
“爸妈,爷爷奶奶,你们还好吗?请你们回来过个早年。”轮到父亲祭拜,他给远方的亲人祖先发出邀请,举起酒杯,不急不缓的沿一条直线倾倒,“你们吃好喝好,也请你们保佑后人健健康康,不求发大财,只求无祸无灾。”说完,父亲跪下烧纸钱磕头。烟雾缭绕,檀香、纸香、鞭炮香、酒香一起升腾,情真意切的迎接祖先驾临。
“你给爷爷奶奶,太爷爷太奶奶也拜拜。”母亲将纸钱递给我。
祭祖是缅怀也是祈愿。我是无神论者,但我相信魂灵的独立存在,它们能穿透伪装,洞察一切。面对祖先的魂灵,我能祷告释放深锁的渴求吗?爷爷奶奶太爷爷太奶奶会理解和支持我吗?我双手合十放在胸前,闭上眼睛屏气凝神,为逝去的亲人祈福,也请他们赐予我勇气和力量。
“爷爷奶奶,太爷爷太奶奶,我敬您们这杯酒,刚才我给您们祈求的,我也会当作今后努力的目标。我们的约定,一言为定。”默念完,我给自己倒上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前所未有的如释重负,年饭吃得酣畅。或许是察觉到了我的开心,甚少饮酒的父母和丈夫也都举起了酒杯,我们对过往只字不提,高声的表达对未来的祝福。村庄的鞭炮声此起彼伏,偶尔还有人鸣放□□和礼花,轰隆隆的和声笼罩着新年,未来它真的来了。
“你是第一个祝福我新年快乐的人。比我身边人更及时。那么,你的新年开心吗?”
我喝了不少,但没醉,帮父母收拾完,我掏出手机给她回复了信息。
“能再次收到姐姐的回复,非常开心。”几乎是第一时间,来自于她的又一条信息钻进眼帘,后面还缀着一个嘴角上扬的笑脸。
5、
我听了丈夫的建议去旅行,但我没做任何规划,背上行李,我在长途车站随意买了一张即将发车的票。
车开往藏区。
这个省份经济落后,但地貌广袤丰富,除了大海,它生长着森林、草原、戈壁、沙漠、盆地、平原等其余地貌。藏区距省会三个半小时行程,那里有层层叠叠的原始森林和茫茫原野,也有现代城市少有的特色民俗和虔诚庙宇,早在读书时代我便对其心生向往,但结婚生子工作忙忙碌碌,我一直未了却夙愿,没想到第一次前往是在如此心境。天高路远,阳光刺眼,车子卖力的穿越崇山峻岭,我挑了个靠窗的座位闭目休息。
迷迷糊糊睡着了,醒来时旁边落座了一个打扮中性的短发女生,她戴着棒球帽和黑框眼镜,很难看清楚眼睛。
她向我打招呼:“你好。一个人去旅行吗?”
“嗯。是。”
“虽然有些冒昧,但我想说我可能认识你。你之前是不是在恒远地产企划部上班?后来企划部骨干几乎全部走了一起创业,我从单姐那里见过你们的合照。你是策划大拿,我是新入职的策划,所以重点关注了你。有时和单姐吃饭,我们还聊起你。不好意思,忘了自我介绍,你可以叫我娟子。”
“娟子你好。世界真小,你说的没错。一年半前我们出来创业了。但是现在我又离开了。不过也好,我终于有时间到藏区看看。”
“一个月前,我也从恒远走了。为了过渡,暂时在藏区一个地产公司上班,如果前辈方便,我还有几个问题想请教。”
核心卖点、客群分析、价格体系,这些词汇又回到嘴边,只是这一次与我没有利益关系。
“你问了这么多问题,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陌生的路途,陌生的环境,相对陌生的娟子,但我决定为自己的直觉单刀直入。
“前辈你说,知无不言。”
“你……是T吗?”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是否唐突我已经顾不上了。
“前辈,我……是。”娟子没想到我的首个问题便触及她的秘密,“我在恒远没有出柜,没有人知道这个事情。”但她瞬间反应过来,“所以,前辈你为什么这么问?你怎么知道?”
“这些恰恰是我要跟你请教的问题。”我从头到尾坦陈自己,对于自我认知的困惑,家庭角色与性取向变更的冲突,“我要怎么做呢?”
“这个圈子本身就难,你的问题是难上加难。”娟子推了推镜框,证明她真的在思考。“不过,作为这个领域的前辈,我给的最重要建议是活在当下,别管以前也别管将来。”
“为什么是这样的建议?”
“醉生梦死。这个词或许能概括。慢慢的,你就懂了。另外,你现在还完全停留在理论阶段,我还要建议你理论联系实际,先谈一个试试。你可以下载这个软件,去上面转一转找一找。”
“我可能暂时还不需要社交软件的帮助。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从你的角度来看,觉得我这样正常吗?不对,正常这个词不对,你觉得我这样合适吗?”
“你接纳自己就好了,如果和别人有什么关系,有关系的那个人接纳你也就好了。工作够累了,其他事应该做做减法,对不对?”
娟子是我发生突变后认识的第一个圈内好友,她的话虽然没有化解我全部的疑虑,但也带来了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