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基因陷阱》第七重雾

14、邻居家的阿姨

　　次日清晨，在闹钟没响之前，余余便醒了。

　　窗外天色刚刚泛白，她赤脚踩在地砖上，起身走到厨房餐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冰凉液体滑过喉管，燥闷感稍稍压下去一点。

　　这一夜一直浑浑噩噩，梦里都是周叙拉着商陆找自己要孩子。余余叹了口气，将空杯放进水池，转身走向浴室。

　　自动感应镜前灯渐次亮起，映出她眼下淡淡的青影。她掬起一捧温水拍在脸上，脸色稍稍好看了一些。

　　换上一身舒适的棉麻套装，余余拎着环保布袋走出家门。

　　来到室外，清晨的空气瞬间让她的大脑变得清醒不少。园区里的自动灌溉系统刚刚停止作业，草坪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

　　她沿着铺满灰砂岩的步道往西区走去，鞋底与经过防滑处理的石面摩擦发出细微声响。

　　今天是周末，她决定趁有空好好看看“旷世枫林“——这个高档小区最引以为傲的景观带。

　　转过由罗汉松组成的绿篱墙，眼前豁然开朗。

　　占地近万平方米的枫林景观依地势而建，采用借景手法，将远处城市天际线也纳入视觉框架。步道两侧立着青铜铭牌，标注着每株枫树的品种：挪威枫、日本红枫、糖枫...甚至有几株价值不菲的蝴蝶枫。

　　虽未到红叶季节，但层层叠叠的翠绿在晨光中呈现出半透明的质感。

　　余余踏进环形步道，一股混合着苔藓与晨露的清新空气立即填满了胸腔。

　　自动喷雾系统正在林间制造薄雾，阳光穿过水雾在石板路上投下斑驳光斑。她伸手触碰经过特殊培育的“四季红”枫树，叶片边缘已隐约泛起珊瑚色。

　　余余深深吸气。在这个连枫叶变色都要精准控制的精英社区里，自然的野趣被驯化成恰到好处的风情。

　　她绕着环道走了两圈出了小区，初秋的风带着微凉，拂过她的脸颊。打开手机地图，找到离社区最近的一个菜市场，便沿着林荫道步行前往。

　　菜市场里人声鼎沸，各色蔬菜水果整齐地码放在摊位上。

　　她一直认为真正的烟火气是藏在菜市场的，那里是最好的心灵归憩地。

　　她慢悠悠地逛着，如同在逛精品店，不时蹲下来挑选新鲜的蔬菜。不到半小时，她的布包便塞满了青菜、西红柿和几根带着泥土的胡萝卜。

　　走到调料摊子前，她正弯腰取一瓶自制酱油，突然感觉背后有人碰了她一下。她急忙转身，不小心撞上刚刚走向前的一人，她慌忙扶住对方，只见一个五十岁左右的阿姨踉跄了一下，手里拎着‘旷世枫林’物业赠送的环保袋随即掉落在地。

　　“您没事吧，阿姨？”她关切地问道。

　　“没事，没事。”阿姨和善地笑着，拍了拍衣角，“这市场里人挤人的，难免的。”

　　她帮阿姨捡起散落的蒜头，两人自然而然地攀谈起来。原来这位阿姨是今天才到‘旷世枫林’的家政阿姨，和她一样都是第一次来这个菜市场买菜。

　　两人买完菜后，便结伴一起回小区了。

　　阳光透过梧桐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们沿着来时的小路往回走，阿姨说起自己刚来这边做家政，对这里还不太熟悉。她热心地打开手机地图与阿姨一起找附近的超市和便利店。

　　二人进入小区，步调一致地都走向九号楼。她惊奇地问道：“您在九号楼几楼工作啊？”

　　阿姨也笑了：“顶楼，是一位很好的医生请的我。”

　　她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这世界还真是小啊。

　　电梯里，她看着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字，想起顶楼那位神秘的邻居。轿厢缓缓上升，片刻后便到了顶楼。电梯门开时，她似乎看见那位医生邻居闪躲进门的背影，转瞬即逝。

　　“阿姨，您家医生还真是神秘啊。”她半开玩笑地说着，手指轻轻一按，自家的门锁应声而开。“您要不要来我家坐坐啊？”

　　“不了，我到时间工作了，不忙的时候我再去。”阿姨笑盈盈地晃了晃手里的菜袋子，“我先去忙了。”说完，她转身走进那扇半开的门。

　　“砰——”

　　门关上了，干脆利落，瞬间隔绝了外界的窥探。

　　余余站在走廊里，望着那扇紧闭的入户门，心里莫名升起一丝好奇。眨了眨眼，心想：“这位邻居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她从入住到现在，几乎没见过隔壁的那位医生。

　　而现在，这位神秘的医生请的家政阿姨，第一天工作就与她撞相识了……这，很巧。

　　不过有一点，她可以肯定，这位周医生不是她认识的那位周医生，看背影不是，那个背影更像商陆。

　　余余突然像是被蛇咬了一般，一个激灵。

　　摇了摇头，转身进了自己家。

　　门内，商陆站在监控屏幕前，目光紧盯着走廊上的余余。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隔壁入户门后，他才微微松了口气。

　　“张姨，你们是在哪里遇到的？”他转过身，声音低沉。

　　张姨正把菜放进厨房，闻言笑了笑：“菜市场，买菜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

　　“她没事吧！”商陆没等她说完，几步跨进厨房，眉头紧锁，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紧张。

　　张姨哼了一声：“你怎么不问问我有哪里不舒服啊？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啊！”她看着商陆紧绷的表情，忍不住笑出声：“她没事，是她不小心撞了我一下。”

　　商陆紧绷的肩膀这才稍稍放松，但下一秒，他又立即伸手扶住张姨的双肩，上下打量：“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也没事，就是轻轻碰了一下，别担心。”张姨拍了拍他的手臂，语气温和。

　　商陆这才彻底放下心，伸手帮她把袋子里的菜一样样放进冰箱。

　　“您知道的，从小我就活得像个机器人。”他低声说着，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她让我觉得自己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张姨心疼地看着他，伸手轻轻握住他的手：“小陆，你不是机器人，你只是太聪明了，聪明到连自己的情绪都控制得死死的。但你永远都是我看着长大的那个孩子。”

　　商陆垂眸，唇角微微扯动，却没能真正笑出来。

　　“没遇到她之前，我觉得我的人生也就这样了，按家里划的路线一直跑，直到死去。”他低声说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箱门，“您知道吗？五年前那次车祸，我甚至想……就那样死去也挺好的。”

　　张姨的手猛地收紧，眼里闪过深深的心疼。

　　“但她却闯了进来。”商陆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某个梦境，“她对我说——别死......”

　　张姨叹了口气，最终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你啊……我会好好照顾她们娘儿俩的。”

　　商陆望向窗外，看向那片枫林。

　　他知道自己像个偏执的幽灵，悄无声息地靠近她的生活。可他控制不住，那他生命中唯一不可控的变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