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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第八十章 ...

  •   夜色渐浓,郦妃歪在软塌上,翠儿在给她卸妆。郦妃看着铜镜里自己的脸,敷了一天的脂粉卸去后,眼角的倦意便露了出来,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声音里带着几分慵懒:“这一天天的,真是折腾得慌。”

      翠儿连忙顺着她的话道:“娘娘是该好好歇歇了,今儿个给皇后娘娘请安,又站了好一阵子呢。”

      话音刚落,殿门就被人猛地推开,来福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跑得太急,还差点绊到门槛。

      郦妃被这动静吓了一跳,回头瞥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没好气地说道:“瞧你这点出息,慌慌张张的,是天塌下来了还是怎么着?”

      来福顾不上行礼,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郦妃身边,声音压的极低:“娘娘,出大事了,奴才刚从于总管身边的小徒弟那儿打听来的,大胤的那个陆昭,他来咱们安国了。还被陛下秘密召进了宫,在暖阁里谈了好一阵子呢。”

      “陆昭?”

      郦妃握着铜镜的手猛地一顿,她倏地转过身,脸上的倦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不可置信的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确定是那个谋反的陆昭?不是同名同姓的旁人?”

      “千真万确。”来福拍着胸脯保证道,唾沫星子都快溅到郦妃脸上了,“奴才那小师弟,今儿个正好在暖阁外当值,亲耳听见陛下喊那人陆将军。错不了的,就是那个陆昭。”

      郦妃的眉头紧紧拧了起来,嘴里喃喃自语:“他不是忙着谋反吗,这时候来安国做什么?巴巴地跑过来,肯定没好事。”她抬眼看向来福,追问道,“那你可打听清楚了,陆昭他们现在被安置在什么地方吗?”

      来福挠了挠头,脸上露出几分为难:“这具体的,奴才那小师弟也说不太准。奴才估摸着,八成是被安置在西边的静思院了,那地方偏僻得很,平日里除了几个洒扫的太监,连只野猫都懒得去。”

      静思院。

      郦妃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脑子里飞快地盘算起来。

      陆昭来了。

      那个程明儿的前夫,竟然来了安国。

      陛下肯定是瞒着程明儿的,也是,陛下那么宝贝程明儿,怎么可能让她和旧情人碰面?更何况,程明儿如今还是安国的皇后,怀着龙种,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可若是……若是能让这两人见上一面呢?

      郦妃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她仿佛已经能想象到,陆昭得知程明儿没死,还成了安国皇后时那震惊错愕的模样。还有程明儿见到旧爱,心里百感交集的样子。更有陛下知道两人私会时,那雷霆震怒的神情。

      只要这两人见了面,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够程明儿喝一壶的了。说不定,还能趁机毁了她的名声,让她从皇后的宝座上摔下来,摔得粉身碎骨。

      想到这里,郦妃忍不住笑出了声,那笑声里带着几分得意,几分阴狠。

      来福站在一旁,看着郦妃这副模样,心里直发毛,小心翼翼地问:“娘娘,您这是笑什么呢?笑得奴才心里发慌。”

      郦妃瞥了他一眼,慢悠悠地说道:“我在想,若是让陆昭知道,他那死了的夫人,不仅活得好好的,还成了咱们安国的皇后,肚子里还揣着陛下的孩子,你说,他会是什么反应?”

      来福顿时恍然大悟,眼睛都亮了。

      “娘娘的意思是……”来福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想让他们见上一面?”

      “可不是嘛。”郦妃笑得越发奸诈,拍了拍翠儿的手,“翠儿,别磨蹭了,快给我更衣。挑一身素净点的衣裳,再找个斗篷,越不显眼越好。”

      翠儿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动手,来福就急忙上前拦住了,神色焦急的说道:“娘娘,使不得啊,咱们要是去了,肯定会被发现的,到时候陛下怪罪下来,咱们可担待不起啊。”

      这话倒是提醒了郦妃,她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眉头又皱了起来。

      是啊,静思院周围肯定布了岗,别说进去见陆昭了,怕是连院门都挨不近,就得被人拦下。

      硬来肯定不行,得想个法子,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去。

      郦妃在梳妆台前踱来踱去,手指敲着下巴,脑子里飞速地转着念头。她忽然停下脚步,眼睛一亮,看向来福:“你刚才说,静思院平日里只有几个洒扫的太监?”

      来福点点头:“是啊,那地方太偏,除了洒扫的,没人愿意去。”

      “那洒扫的太监,归谁管?”

      “归内务府的刘管事管。”来福想了想,回道,“那刘管事,前儿个还来求过娘娘,想给他儿子谋个差事呢。”

      郦妃的嘴角,再次扬起一抹胸有成竹的笑。

      她吩咐翠儿拿来一枝金簪子,簪头镶着颗鸽子蛋大的红宝石,一看就价值不菲。她把金簪子递给来福,吩咐道:“你现在就去找刘管事,把这支簪子给他。告诉他,我要借他两个洒扫的太监用用,今晚去静思院当值。再让他给我弄一套洒扫太监的衣裳,要最旧、最破的那种。”

      来福接过金簪子,眼睛都直了,连忙点头:“奴才明白,这就去办。”

      “等等。”郦妃叫住他,又叮嘱道,“让刘管事挑两个嘴笨的、胆子小的,最好是刚进宫没多久的新人,别问东问西的。另外,告诉刘管事,这事要是办得漂亮,他儿子的差事,我包了。要是办砸了……”

      郦妃没说完,但那眼神里的狠厉,却让来福打了个寒颤。

      “奴才晓得,奴才这就去。”来福不敢耽搁,揣着金簪子,一溜烟地跑了。

      翠儿看着郦妃,有些担忧地说:“娘娘,这样真的行吗?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怕什么。”郦妃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笃定,“刘管事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再说了,咱们只是去‘洒扫’,谁会怀疑一个扫地的太监?”

      没过多久,来福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低着头、浑身发颤的小太监,手里还捧着一套灰扑扑的太监衣裳,上面还沾着点灰尘和草屑。

      “娘娘,办妥了。”来福压低声音道,“刘管事说,这两个小子是刚进宫的,嘴严得很。他已经跟静思院门口的守卫打过招呼了,说今晚换这两个小子去洒扫,让他们多担待点。”

      郦妃满意地点点头,接过那套衣裳,又看了看那两个吓得不敢抬头的小太监,冷哼一声:“待会儿跟在我身后,少说话,多做事。要是敢乱嚼舌根,仔细你们的舌头。”

      两个小太监连忙磕头:“奴才不敢,奴才遵命。”

      翠儿已经找来了斗篷,郦妃接过,先换上那套灰扑扑的太监衣裳,宽大的衣裳套在身上,显得有些臃肿,再戴上一顶灰布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最后披上斗篷,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她对着铜镜照了照,镜里的人,哪里还有半分郦妃的模样,活脱脱就是一个不起眼的洒扫太监。

      “走。”郦妃低喝一声,率先朝着殿外走去。

      来福和翠儿跟在后面,翠儿手里还提着一个篮子,里面装着扫帚和抹布,看着就像是去干活的。

      夜色是最好的掩护,几人沿着宫墙根,专挑那些偏僻的小路走,避开了巡逻的侍卫和来往的宫人。一路走到静思院附近,果然看到门口站着两个侍卫,腰杆挺得笔直,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郦妃深吸一口气,压低了声音,对着那两个新来的小太监道:“过去,就说你们是来洒扫的。”

      两个小太监战战兢兢地走上前,结结巴巴地跟侍卫说了几句。侍卫果然已经得了刘管事的吩咐,打量了他们几眼,又瞥了瞥跟在后面的郦妃和翠儿,没再多问,只是挥了挥手,让他们进去了。

      郦妃的心,“怦怦”地跳得厉害。她低着头,跟着两个小太监,脚步匆匆地走进了静思院的院门。

      一进院子,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草木灰味。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几棵老槐树,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正屋的灯还亮着,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男人说话的声音。

      郦妃裹紧了身上的灰布太监服,帽檐压得极低,只露出一截削尖的下巴。她听着正屋里传来的说话声,心里暗暗盘算着该怎么进去。

      两个新来的小太监正缩着脖子,拿着扫帚在院子里胡乱划拉,连头都不敢抬。郦妃朝翠儿使了个眼色,翠儿立刻心领神会,提着篮子走上前,故意把篮子往地上一磕,发出“哐当”一声响,里面的抹布掉了一地。

      “哎呀,真是笨手笨脚的。”翠儿压低了嗓子,佯嗔着说了一句,又对着那两个小太监呵斥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把抹布捡起来。仔细点,别弄脏了屋里的地,惊了贵客。”

      那两个小太监本就吓得魂不守舍,闻言连忙蹲下身去捡抹布,动静闹得不小。正屋的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了一条缝,秦风探出头来,皱着眉喝道:“外面吵什么?大晚上的还不消停。”

      郦妃趁机上前一步,低着头,故意粗着嗓子说道:“对不住对不住,几位爷,奴才们是来洒扫的,想着夜深了赶紧收拾干净,不扰了几位爷歇息。”

      她一边说,一边借着捡抹布的由头,往门口凑了凑。陆昭闻声也走了过来,立在秦风身后,目光落在郦妃身上,眉头微微蹙起。

      郦妃的身形本就纤细,即便套着宽大的太监服,也掩不住那份女子的柔婉。再加上她刻意压低的声音里,隐隐透着几分尖细,怎么听都不像是个常年干活的粗太监。

      陆昭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上下打量着她。秦风和林岳也凑了过来,盯着郦妃看了半晌,只觉得这张脸瞧着有些眼熟,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有事?”陆昭开门见山,声音冷冽,带着军人特有的干脆利落。

      郦妃这才缓缓抬起头,摘下头上的灰布帽子,露出一张女人的脸。她勾着嘴角笑了笑,目光先把陆昭打量了个遍。

      郦妃在心里暗叹,果然是人中龙凤,这般气度,就算和陛下站在一起,也丝毫不输半分。

      “你就是陆昭?”郦妃开口,声音恢复了平日里的柔媚,带着几分探究的意味。说话间,郦妃已经挤进了屋内。

      陆昭抬了抬眉,眼底的疑惑更甚:“正是在下。只是不知阁下为何这身打扮,又为何会认识我?”

      他话音刚落,秦风突然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哦,我想起来了,你是郦妃娘娘。”

      林岳也跟着反应过来,连忙点头:“对对对,是郦妃娘娘!难怪瞧着眼熟。”

      陆昭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眼神里多了几分警惕:“原来是郦妃娘娘。深夜造访,不知娘娘所为何事?”

      郦妃轻笑一声,走到圆桌旁坐下,姿态闲适得仿佛是在自己宫里一般:“自然是好事。”

      “好事?”陆昭挑眉,语气里带着几分不信,“我与娘娘素不相识,不知娘娘口中的好事,是何好事?”

      “一会儿你跟我走一趟,我带你去见个人,保管你满意。”郦妃卖着关子,故意吊着陆昭的胃口。

      陆昭只觉得莫名其妙,摇了摇头:“娘娘说笑了,我初来乍到,在这安国皇宫里,哪里会认识什么人?”

      “放心。”郦妃敛了敛笑意,语气笃定,“我堂堂安国陛下的妃子,怎么会诓你一个外人?我说的这个人,你见了,定然会惊喜。”

      陆昭还是觉得不妥,夜黑风高的,一个后宫妃嫔突然找上门来,说要带自己去见人,怎么想都透着古怪。他沉声道:“夜已深,娘娘还是请回吧,我等还要歇息。”

      郦妃也不恼,反而笑得越发神秘:“陆将军别急着拒绝,我带你见的人,肯定是你意想不到的,甚至是心心念念的人,保管你见了之后,不会后悔。”

      “心心念念的人?”

      这六个字像是一颗石子,投进了陆昭的心湖,漾起一圈圈涟漪。他的脑海里瞬间闪过明姝的脸,那个笑靥如花的女子。

      怎么可能?

      陆昭甩了甩头,把这个荒唐的念头压下去。可心里的好奇,却像野草一般疯长起来。

      郦妃见他眼神微动,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也不再多言。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对着陆昭道:“这个小小的静思院,应该困不住陆将军吧?我就在院外的槐树下等你。信不信由你,只是提醒你一句,莫要后悔。”

      说完,她也不管陆昭是什么反应,拉开门对着翠儿使了个眼色,两人的脚步轻快,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屋里的三人面面相觑,半晌都没说话。

      秦风最先沉不住气,挠着头道:“将军,这郦妃娘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心心念念的人……咱们在这安国,哪里有什么心心念念的人?”

      林岳也皱着眉,语气凝重:“将军,此事怕是有诈。郦妃娘娘是后宫妃嫔,深夜约您出去,若是被人撞见,怕是会惹来非议。再说了,陛下本就防着咱们,要是知道了,说不定会以为咱们勾结后宫,到时候借兵的事,怕是彻底没戏了。”

      陆昭沉默着,想起刚才郦妃离开时的眼神,笃定又带着几分狡黠,不像是在说谎。

      心心念念的人……

      不管前方是豺狼虎豹,还是什么龙潭虎穴,他都要去一探究竟。

      “你们俩待在屋里,不要轻举妄动。”陆昭突然开口,“我去去就回。”

      “将军。”秦风和林岳齐声喊道,满脸焦急。

      陆昭摆了摆手,走到窗边,撩开窗帘往外看了看。守在门口的两个侍卫正靠在墙上打盹,毕竟夜深了,又是这么偏僻的地方,谁也没想着会出什么事。

      他深吸一口气,身形一晃,像只矫健的狸猫,从窗户翻了出去。落地时,脚尖轻轻一点,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他贴着墙根,快速绕到侍卫的身后,抬手对着两人的后颈轻轻一劈,两个侍卫闷哼一声,软软地倒了下去。陆昭伸手接住他们,把他们拖到墙角,又扯了块布条塞住他们的嘴,确保他们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

      做完这一切,他才朝着院外的老槐树走去。

      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郦妃正倚在槐树下,看到陆昭的身影,嘴角立刻扬起一抹满意的笑容。

      “陆将军办事效率果然高,我还以为要等上一会儿呢。”郦妃笑着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

      陆昭走到她面前,目光锐利如鹰,紧紧盯着她:“前面带路吧。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要带我去见谁。”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急切,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期待。

      郦妃收起脸上的笑意,朝着宫墙的方向指了指:“跟我来,路不远,很快就到。”

      夜色更深了,两道身影一前一后,沿着宫墙根的阴影,朝着坤宁宫的方向,悄无声息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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