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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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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知秋有些悲哀地发现,她竟然很怀念那些日子,他们都未动情,只是单纯的互相试探的对手。当年她跟随父亲在晋王府上应诊,跟他的侧妃一见如故,随侍在她左右,甚至姐妹相称。
初冬时节,枝桠上已冒出星星点点的梅花花蕾,深红的花苞紧紧裹着,许是因为知道要迎接漫天飞雪的寒冬,总要含蓄力量,深深蛰伏。
今日是下元节,她披上鹅黄色毡斗篷,捧着雕梅铜手炉,随姐姐登上马车。姐姐面色蜡黄,眼角泛红,显然彻夜未眠。她欲言又止,只得陪她沉默。马车停下,叶知秋扶她来到河边僻静处。她的手掌冰凉却汗湿,微微发颤。
河面上零星的河灯明灭不定,纸钱焚烧的气味弥漫空中。“知秋,我快喘不过气了……陈氏不过劝他莫玩人猎,他竟……让人将她活活拉死……”她浑身颤抖,声音支离破碎。
叶知秋紧握她的手:“姐姐,我懂你现在的恐惧。日日与虎狼同榻,任谁都会寝食难安。晋王此举,天理难容。陈氏是他的乳母啊……”半年前初见晋王以人为猎时,姐姐就日夜惊惶。今日他让她来给陈氏放灯,也不过是鳄鱼的眼泪。
“知秋,那好像是太子和慎王。”
她顺着姐姐的目光看去,有两个男子正在放灯,周围站着护卫,影影绰绰,看不真切。“我们放了灯快走吧,晋王命人给陈氏秘密发丧,不愿意让这件事外传。”她说。
姐姐摇摇头,“往日里他玩人猎,虽会被人议论残暴,但是终究不会真正妨碍他。如今陈氏毕竟是乳母,往大了说这是违逆孝道,他自然不能让此事外传。可是我实在不甘心,要跟这样的人相伴一生。他要压下来,我偏要散播出去。”
她点点头,“姐姐,我都明白。今夜放灯是晋王让我们来的,就算散播出去,我们也可以推脱成意外,不会惹祸上身。”
叶知秋抱起灯,往河对面走去。心里虽有些担忧,但是终究是愤恨不平占了上风。慎王起身,朝她的方向走来。她有些意外,随即低下头小跑起来,心跳得越来越快,用余光看准他的位置,撞到了他身上。
他的怀里是一股淡淡的香火味,她被他用两只手扶住,叶知秋连忙后退行礼,“不小心撞到了公子,请公子见谅。”只听见一个浑厚又透着点慵懒的声音,“无妨。”我抬眼看他,挺拔的鼻梁上是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眼神里带着几分惊讶。
她低头检查河灯,有一角破碎了。我焦急地,“都怪我,这个灯坏了怎么跟王妃交代呢?”姐姐随后赶来,拉着我行礼,“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慎王。”
他回礼,“晋王妃,刚才我不小心撞坏了这灯的一角,如果不介意,我再买一个新的来。”姐姐回,“都是知秋这丫头毛手毛脚的,慎王不必挂怀。”慎王笑笑,“大哥在前面,王妃不妨去打个招呼,我去去就来。”姐姐,“也好。我去拜见太子,知秋,你陪慎王一起去。”
她随慎王一起往摊位走去,他穿了一身墨绿色夹袄,头戴黑色头冠,资貌雄伟,神采英毅。叶知秋提笔在新灯上写下陈氏的名字。他转头看我,“这个灯是给晋王乳母的?她怎么突然暴毙了?”
她故意有些紧张地避开他的目光,“回晋王,我也不甚清楚,许是生了什么急病吧。”旋即我又注视着他,“陈氏慈爱宽和,虽贵为乳母,却无高低之分,一向关照下人。只可惜,天不假年……”晋王点点头,眼神里闪过一丝黯然。
他拿起一盏马状的灯,来回看看,提笔写下了“白蹄乌”,她有些好奇地看着,却怕张口问会唐突,只笑着说一句,“这个灯好精致,活灵活现的。”他看着她欲言又止的神情,“这是曾随我征战的一匹宝马,黑身白蹄,我给它起名白蹄乌。当年在浅水原,他驮着我跑了一天一夜,活活累死了。”他眼中闪着一丝泪光。
她不禁有些动容,“对将军而言,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就是最好的归宿,对战马来说也是。白蹄乌或许已经投胎转世成战马又回到秦王身边了。”
他看着我,绽放出一个释然的笑容。
买完灯回到岸边,她给太子行礼。他穿了一身鎏金暗花袍,长相端方,气质温厚。叶知秋跟姐姐把灯放进了河里。太子感慨道,“陈氏自小看护四弟,不想就这么走了,实在可叹。想必四弟一定心里难过,我会帮他回禀父皇,许他在府里多休息几日。”慎王小心地把那盏灯放进河里,河里排满了军灯,看来他们今晚是放灯给战死的士兵。
随后她跟姐姐离去,她回头看了一眼,正撞上晋王冷笑的表情,他看到她旋即恢复平静,冲她挑挑眉。
“啪”茶杯被狠狠摔到地上。
晋王搓着手来回踱步,“这下糟了,父皇一定会训斥我。太子跟老二也在看我的笑话。”“姐姐柔声劝慰,“他们只知道陈氏是急病而亡,怎么会看笑话呢,四郎多虑了。”晋王坐了下来,目光阴沉,“我总觉得不会这么巧,老二会不会是得到了消息,故意等在那里就为了戳破此事?”我回想慎王朝我走来和那个冷笑,确有可疑之处,但许是我想多了也未可知。
晋王继续说,“府里或许有他们的眼线。”姐姐端了新茶给晋王,“既如此,眼下不妨顺水推舟,晋王何不主动给父皇上书追封陈氏?”“说的对,我这就上书,请求追封陈氏为慈训夫人。”
随侍太监捧上一壶酒,为二人各斟一杯后,又退回晋王身后。晋王一饮而尽,太监立即续上。
“清澜,你绝不能背弃我。”他的声音透着冷酷,“陈氏从小看着我长大,却还是抛弃了我。她竟敢用那种眼神看我,用那种语气与我说话,她算什么东西?”
叶知秋的心猛地一颤。
“四郎是妾身爱重的人,怎敢背弃呢?陈氏固然有错,既已得到了惩罚,就不必挂怀了。”姐姐柔声劝道。
“我一定要让母后和陈氏看看,李家最有出息的儿子是谁!”晋王突然抓住姐姐的手,“下个月我的生辰,我会邀慎王和太子来。你要好好操办。”
接下来的一个月,姐姐为筹备寿宴忙得脚不沾地。从场地布置到人员安排,从饮食娱乐到礼仪流程,每个细节都需精心打点。协助姐姐的过程中,她才惊觉这场仅限皇室贵族的小型寿宴,竟要耗费三百贯钱,足够寻常百姓十年用度。然而转念一想,这在晋王府不过是寻常开销罢了。
生辰这日,她和侍女一起帮姐姐穿好宫装,戴好首饰,她主动提出为姐姐化妆。装扮完毕,我不禁感叹,原来真正的美貌可以让人有眩晕的感受,我扶着姐姐的肩头,“晋王要求生日宴一定要气派,不能失了面子,可是在我看来,只要姐姐出场,人人都只顾看姐姐了,谁还有多余的心思看宴会装饰呢?”姐姐笑着捏她一下,“你这丫头,嘴越来越刁了。”
坐马车来到了皇家禁苑,一进会场就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香烟缭绕,光彩缤纷,处处灯光相映,时时细乐声喧,道不尽的富贵风流。已经有三三两两的贵族落座,还有更多鱼贯而来的香车宝马。晋今日穿着金线绣的大红锦袍,腰间佩戴一块极品美玉,端坐在左席首位。
只闻帐外的太监高声,“太子,慎王到。”晋王和姐姐迎上去,两人交接了礼物,跟晋王开心玩笑几句,便纷纷落座。台下的歌舞戏《兰陵王入阵曲》渐渐响了起来,大家开始用膳。
晋王“今日我特地选在禁苑过寿辰就是想跟大哥二哥一起畅快骑射,我已经备好了弓箭和马,咱们待会儿一定要尽兴一场。”
太子,“既然是四弟的生辰,自然是按照你的意思来。”
晋王对慎王笑道,“二哥,你最擅骑射,待会儿可一定要给大家伙好好展示一番。”
慎王“我刚从战场回来,还有些旧伤未愈,不过既然寿星开口,我也不会扫兴。”
“好!”
宴席结束,移驾到了击鞠场。方形场地大约百亩,四角立着青铜灯架。正是初春时节,青草还没有长全,场地里铺满了细沙。东侧搭建观赛台,铺设青砖地面,西侧是马厩,拴着二十余匹西域良驹。场边摆放兵器架,插着数十根月杖。乐师调试着鼓瑟,准备开场奏乐。
她陪姐姐换上击鞠服,墨绿色的箭袖裤装搭配乌皮靴,衬托得姐姐英姿飒爽。姐姐和晋王一队,慎王和太子一队,一炷香的时间击球最多的一方为胜。